107、破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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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本就浅眠, 苏老夫人子夜时分听到门外有人说了两句话,随后便见孙妈妈裹着衣裳慌慌张张地过来了。

“老夫人, 姑小姐,大小姐过来了。”孙妈妈颤着嘴皮子说道, 牙齿不住地打颤。

“到底是绮罗还是……”

“娘亲,我来了。”

绮罗飘忽的声音传来,随后又听到哇哇的猫叫声,不一会,一道黑影窜上来,进了蚊帐里,对着苏老夫人的锦被撕咬。

“绮罗, 你怎么……”苏老夫人在蚊帐后伸着手指指向她, 腕上的金手镯泛着光芒,那黑猫哇哇地叫着,又向她手上扑去。

苏老夫人连忙退到一边,春寒尚在, 肩膀从被子露出来, 人也忍不住一颤。

红袖等人不敢靠近,手中拿着蜡烛站在一边,光影投下,绮罗半阴半阳地脸露了出来,坐到苏老夫人的床边,拿了梳子递过去,“娘亲梳头发。”又对着猫说:“爹爹, 别闹了,不急在这一时。”

“什么不急在这一时?”苏老夫人冷眼问道,她还是不信绮罗撞了邪。

“我看过娘亲的命,只是我没跟那丫头说。”绮罗嗤笑道,将梳子塞到苏老夫人手中。

冰冷的手,一摸到她就叫苏老夫人忍不住打了个颤,咬紧牙,听到嘴中咯嘣一声,苏老夫人试探地问道:“你要娘亲给你梳什么头发?”

“娘亲给我梳我嫁人那会子的头发,娘亲,你看我,杨晔不理我,害得我头发都白了。”绮罗说着,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苏老夫人接过梳子,慢慢给绮罗梳起头发。

“绮罗,奶奶是什么命?”苏老夫人问道。

绮罗嗤笑一声:“那丫头早睡去了,若不是没寻到好的,女儿也不必委屈着上了那丫头的身。”

语气里的轻蔑,叫苏老夫人一怔,又试探道:“你不是进了锦绣的身子吗?”

“娘亲,你糊涂了,事没做完,女儿怎么能投胎了?”绮罗转过身冷冷地看了苏老夫人一眼。

“娘亲究竟是什么命?”苏老夫人低声问道,示意孙妈妈等人出去。

黑猫呜呜地叫着,绮罗仰着头诡异地冲苏老夫人一笑:“爹爹说不跟娘亲说。”

苏老夫人握着梳子的手一紧,又慢慢给绮罗梳起头发。

“娘亲,你不该做那事的,不该的。”绮罗仿佛叹息一般说道,将此话念了又念。

苏老夫人给绮罗梳好了头发,收了梳子,说声好了。

绮罗从袖子里拿出镜子,对着镜子看了一下,镜子上光影流转,绮罗忽然暴躁道:“杨晔不要我,娘亲也不要我了,骗我,给我梳这个头发!不好看!”说着,将镜子丢下,扯下发髻,又撕扯着将苏老夫人的蚊帐从床柱上扯下,那黑猫也疯了般跟着绮罗哇哇叫着乱撕。

床上的柱子倒下,苏老夫人叫了一声,孙妈妈等人进来,又见着绮罗叫道:“都给我跪下。”

“快给她跪下。”苏老夫人连忙吩咐道。

众人跪下后,绮罗安静下来,在掉下的蚊帐里,抱着猫靠到苏老夫人身上:“娘亲,你若没做那事,爹爹没事,我也没事了。”说完,头一垂,竟是睡着了。

苏老夫人向旁边让了让,见着光影之中,苏清远站在一边,眼神有些怪异地看她。

“将绮罗弄走,将那猫扔了。”苏老夫人喝道,见自己还抓着梳子,又将梳子也扔到一边。

“都不许乱说。”苏清远吩咐道,走到床边,见那黑猫还睁着眼睛,黑暗中,似乎是冷笑一般,“……留着它吧,总是一条命。”

苏清远说道,将蚊帐撩开,将绮罗连同那猫一起抱起,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外边,站着十几个丫头婆子,苏清远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叫她们都散了,才将绮罗抱到春晖院。

将绮罗放下后,苏清远问道:“怎叫大小姐出去了?”

“奴婢们不敢叫她,怕吓丢了魂。”初一嗫嚅道。

苏清远叹了口气:“看紧点,你们也不用害怕,明日便请了师父来。”

“是。”初一等人应了。

因是绮罗闺房,苏清远不便久留,便自己出了门,门外莫姨娘正等着他,见着莫姨娘,苏清远又随了她去了。

原来今日苏清远听绮罗提起赵姨娘,先是见了苏睿轩,之后又与莫姨娘说起赵姨娘。

莫姨娘很懂得琢磨苏清远的心思,当即便晓得他是想赵姨娘了,如此,又将赵姨娘的好处说了一通,只叫苏清远感叹不已,心中更想赵姨娘。想的多了,就后悔当初将她赶走,后悔了就必要追究原因。

时隔这么多年,苏清远淡忘了自己当初的漠视,只将过错推到大杨氏与苏老夫人身上。慢慢领悟到他与赵姨娘是被人棒打鸳鸯,叫人给算计了。

“老爷,大小姐可还好?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眼看就要,哎。”莫姨娘叹息一声。

苏清远脸上动了一下,扯到了伤疤,脸颊上又突突地疼。

“娘亲,你不该做那事。”苏清远想起绮罗,不,苏清词的话立住脚,苏老夫人究竟做了什么,叫苏家陷入如今这种局面?

倘若她没有做过,那为何苏清词反复说的时候,她不辩解,不反驳;更何况,苏老太爷说的话……苏清远又向前走一步,问道:“绮罗身边可有人告诉她她姑姑还有赵姨娘的事?”

“怎么会有?大小姐才多大,她身边的丫头那时才多大,更何况姑小姐早就出了门的。”莫姨娘秉持着不惹麻烦的心思回道。

苏清远低头想了下,就算这些事有人跟绮罗说,那苏老太爷的事,谁跟绮罗说的?她怎就知道苏老太爷有冤?

如此反复想着,苏清远越发怀疑起苏老夫人来。

过了夹道,隐约见一个小丫头在墙上贴黄纸,便斥道:“你做什么!”

“老爷。”那丫头吓地一愣,随后反映过来唤道。

苏清远听出是大杨氏身边的玉叶,又问:“你做什么?”

“夫人叫、叫我出来贴上,免得叫鬼、过了巷子。”玉叶结结巴巴地说道。

半夜提到鬼,莫姨娘等人身上皆是一冷。

“这边没上门,那边就先心虚起来了。”苏清远想起苏清词死时的模样,不屑道,“收拾了,谁敢再贴,我叫她吃下去。”

“是。”玉叶将墙上的黄纸撕下,连滚带爬地走了。

苏清远叹了口气,又与莫姨娘向前走去。

绮罗第二日醒过来,不管旁人问什么,只做不知,只说不知怎地,身上很累。

那时常吵闹的猫,却趁着众人不注意窜了出去。绮罗带着人去找了一通,最后在巷子里找到那黑猫时,就见那黑猫口吐白沫,显然是被人投了毒。

何妈妈用泥掺和水灌进猫肚子里,叫它将毒吐出来,那猫仿佛人一般咳嗽吐了半日才醒转过来,只是之后,就有些无精打采。

“这是去了一条命了。”何妈妈念叨着。

绮罗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那猫,心想苏老夫人真狠,明着不能扔,就暗中下毒。

那边苏老夫人着了凉,又吓了一下,白日里府中事务又多,不得歇息,她又是顽固爱逞强的,硬撑了一日,到了晚饭后,身子晃了两下,站不起来了,才叫人去请大夫。

苏清远带着大夫来了,又隐约听到那猫的事,对着苏老夫人就有些不自在。

许是一生坏事做的太多,苏老夫人发着烧,嘴中念叨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在一旁侍疾的苏清远听着,虽没听到关于苏老太爷的事,但那几句话,却叫他忍不住将苏老太爷的事也算到了苏老夫人头上。

如此磨蹭了几天,那收妖的大师还是没有来。

清远看着苏老夫人的眼神越发怪异了,仿佛隔着一层纸,只要他敢捅破,便能将苏老夫人杀夫的事捅出来一般,一面叫苏清远憋在心中难受,一面又叫他觉得怀疑苏老夫人,实在愧对她的养育之恩。

如此原本亲密无间的孤儿寡母,就有些疏远了。

一次醉后苏清远趁着酒劲问苏老夫人究竟做了什么,病榻上苏老夫人脸上的惶恐神色叫他越发的心凉,不时地设想苏老太爷若是不死,他如今该怎样,想过一遍,就恨苏老夫人一遍。

绮罗也不再提先前的那话,只是苏清远反倒时不时地去寻她说苏老太爷的事,绮罗却仿佛诸事都忘了,矢口否认先前提过苏老太爷。

见那猫如同老人一般坐在廊下晒太爷,苏清远的心仿佛被一块石头重重地压着。他是要面子的,因此叫人去查他娘亲当年的事,这种事他做不出来,越是做不出来,他心中对苏老太爷就越愧疚,面对苏老夫人的时候就越难受。

母子连心,苏老夫人自然能察觉到苏清远对她的疏远,心中也恨起绮罗。只是权衡利弊,如今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刻,决不是整治她的好时机。

又过两日,楼翼然果然叫人来请绮罗去广源寺。

听说绮罗要去广源寺,好不容易能起身了的苏老夫人有些犹豫,想着不叫两人见面,正好能够试试楼家的心思,发下话不许绮罗出去,不想过了另日却听人说绮罗叫人备了马,拿着鞭子自己出门去了。

“谁给她的胆子?谁叫你们放她出去的?”苏老夫人怒道。

“奴婢们拦不住,外边的小子们也不敢拦,怕冒犯了她。有胆子大的说了两句,叫大小姐用鞭子抽回去了。”孙妈妈小声地说道,又嘀咕着:“莫不是大小姐从姑小姐那边借了神力,不然一下子大小姐怎这么有力气,一鞭子下去,那门上就留下一道印子。”

苏老夫人握拳,说道:“叫大老爷过来。”

不一时,苏清远被请了过来。

苏清远站地远远地,听苏老夫人说绮罗的事,也不应话,半响道:“妹妹当年就喜欢打了人,自己跑出去的。”

苏老夫人听了这话,握紧拳头,一张脸青了又红,斥道:“你妹妹走了,怎还会……”

“娘亲,或许妹妹还留在绮罗身上呢?夹道门上的鞭子印我看了,绮罗是甩不出那个印的。”苏清远肯定道。

“你妹妹也不会鞭子……”

“许是妹妹死了之后学的呢?”苏清远打断苏老夫人的话,看着苏老夫人不快地脸色,说道:“娘亲,算了吧,等着绮罗去过了广源寺,妹妹就叫佛祖收走了。”

“这是什么话!”苏老夫人斥道,见着苏清远一副爱搭不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色,沉声道:“你是翅膀硬了,不愿再听我的话了?”

“儿子怎么敢,只是这两日查了账,才发现爹去世后大半产业如今都姓杨了。”苏清远嘲讽地说道。

苏老夫人一愣,张口预辩解,却见苏清远一拱手走了。

“孽障!不孝子!”苏老夫人将桌面的茶碗扫落,想要念经静静心,手上新的佛珠,却怎么用都不自在,拿了帕子抹着眼泪,哭道:“我为了苏家,把娘家都得罪了,如今他反倒说我将苏家都卖给了杨家。”

孙妈妈劝道:“老爷是一时糊涂,过后他想清楚就好了。”

苏老夫人又擦了一把眼泪,恨声道:“都怪绮罗那死丫头,招惹了那脏……”因那东西是苏清词,苏老夫人说不出脏东西三字,顿了一下又道:“老孙家的,你看那丫头真不是装的?”

“奴婢琢磨着,这事装不了。小姑娘家的,谁没事装这个,也不怕真招了鬼上身。”孙妈妈说道,想到绮罗先前说她吩咐人摔死了一回苏老太爷,心中念叨一句莫怪莫怪。

苏老夫人抹去眼泪,叹息道:“纵是这样,我也不能不顾了这个家。若是我也不管不顾了,这个家早散了。”

“是,您是这个家的脊梁柱,不能倒。”孙妈妈奉承道。

苏老夫人叹息哀伤了一会,听着外头有婆子过来问话,隐约说了一句是苏智轩病了,忙撑着安排人去请大夫。

那边厢,凭着一时意气冲出苏家的绮罗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一个听了苏清远吩咐一同出来的张大娘。

绮罗拿了鞭子在手中晃了一下,惭愧道:“叫大娘看笑话了。”

“没有,我只管教大小姐骑马,旁的都不干我事。”张大娘声音洪亮地说道,随后爽朗一笑:“大小姐早该这么着了,成日出个门还要三请四请的,白白折腾人。”

“大娘说的是。”绮罗笑道。

过了苏家那条街,进到另一条街,就见那街上的店铺拆了许多,原本熙熙攘攘地大街上,只剩下几个小摊贩。

“大叔,这店铺怎都不开了?”绮罗问道,向前看去,对面那条街上就是苏家绸缎铺,禄儿她爹在的那一家。

“这位娘子不知道?魏王要拆了这街扩建学堂呢。”小摊边的摊贩未说话,站在摊位边一身锦缎的公子先开了口。

绮罗闻言,心想这样繁华的街拆了有些可惜,但是用来建学堂,又是好事,一时也不好评价。

“这位娘子,咱们是不是见过?哦,倘若在下说的没错,你应当是绫罗吧?”那公子又自说自话道。

绮罗微微蹙了蹙眉头,刚说了句不是,便见张大娘驱马挡在绮罗面前,说道:“公子请自重,我家小姐有事要走了。”

绮罗扯了缰绳,与张大娘一同又向前走去,听那公子念叨着藏头诗等等,只微微顿了一下又向前走去。

“这种小白脸,大小姐还是莫要理会的好。”张大娘不屑道。

绮罗心想那公子算的上是面如冠玉,只是若说成小白脸就有些埋汰人了,笑道:“怕是那位公子认识绫罗的吧。”

“总之大小姐出门就要切记,莫要多搭理陌生人。街头巷尾,仗着一张俊脸就招惹富家千金,指望着能捞些银钱的小白脸多的是。”张大娘又说道。

因声音响亮,后面的公子也听到了,笑道:“大娘,在下的脸虽白了,却实在不是什么小白脸。”

张大娘不屑地哧了一声,回头道:“有胆子,你就将你的脸晒黑了,看你黑了饭碗还有没有!”

后面的公子也不生气,嬉笑道:“莫不是大娘喜欢在下的小白脸,动了心,有意要勾搭在下?”

张大娘啐道:“没脸没皮的东西。”

绮罗听着他们二人笑骂,一时觉的有趣,便轻声笑了出来。

一路上绮罗又缠着张大娘说了市井传言等,出了城,到了广源寺下,尚未上山,便听有人唤了一句:“干娘!”

绮罗抬头,见着楼翼然一路跑过来,最后跃下台阶,立在她面前。

“你再叫一句。”绮罗冷声道,那日说了那话后,两人都不再提起此事,只是楼翼然却有意地叫她干娘。

“干娘,干娘。”

“有本事你一直这样叫。”绮罗恼怒地呵斥道,听到有人扑哧笑了一声,回头却见一男子不穿圆领衫,反倒裹着一身大襟广袖长袍,脸上胡子足足长了有一掌那么长,但是看眼睛额头等,却知这男子年纪不大。

“五叔。”楼翼然赧然地唤道,方才只是叫着玩,不想却叫楼老五听到了。

“好年轻俊俏的干娘。”楼五叔慢悠悠地走过来道,上下打量一番,挠了挠头,问道:“我该叫你什么?”

绮罗愣了一下,颔首唤了声五叔。

楼五叔笑道:“我还想着叫你干妹妹呢。”

“别闹了五叔,方才是我叫着玩的。”楼翼然嚷道,指着寺中道:“无碍大师等着你呢。”

“无碍大师?那楼姐姐她回来了?”绮罗惊喜地叫道。

“回来了,在寺里边呢,不然我叫你出来做什么?”

绮罗咬牙,暗恨楼翼然不先告诉她,忙快步向寺中跑去。

“你干娘腿脚真灵活。”楼五叔笑道。

“五叔别闹了,叫我爹听到了。”楼翼然低声求道。

楼五叔揽着楼翼然的臂膀,头放在他肩膀上道:“闺房昵称,我懂,我懂。”

因那胡须贴到他脸上,楼翼然将他推开,嘟嚷道:“你懂个屁,老光棍。”

楼五叔哈哈笑了两声,又揽着楼翼然一同向山上走去。

张大娘在后面打量一番,认出了楼五叔,却不开口唤他,只牵了马,将马拴在一边的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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