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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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远满脸血的回到苏家, 苏老夫人赶到他房中见了唬了一跳,左思右想却也想不出苏清远能与谁有这么大的仇怨。

看了大夫包了伤口, 苏清远又将今日的事说给苏老夫人听,请她拿主意。

苏老夫人手中的佛珠飞快的转着, 须臾道:“就这么着吧,还能怎么样?绮罗如今是只能进楼家的门了。”

“只是楼老爷先前还要给绮罗说亲,怕是没看上她……”苏清远有些犹豫道,况且今日楼老爷只说要留绮罗养病,并未提其他的,且神情冷淡,并不见熟络讨好。

“因为这样子的事不得不定亲, 楼家这样的反应也不算过分。”苏老夫人说道, 心知楼家是看不上苏家的,见苏清远未包起的半边脸隐隐有些不甘心,又道:“楼家要怎么办,你且顺着他们吧, 如今是咱们家理亏, 是咱们家姑娘出了错。另外,楼夫人的娘家……总之,沉住气,叫楼家顺心,叫绮罗顺顺当当地进了楼家是正经。”

苏清远闻言,心知苏老夫人这是经过一番算计想出的最好办法,只是依旧有些不情愿, 又叹了口气:“难怪钮太监不与绮罗相面,原来是差了这么一步。”

苏老夫人笑道:“一个稳稳当当的侯府夫人比那没影子的皇妃不知要好上多少,你这侯门亲家翁怎还说这样丧气的话?”

苏清远闻言笑道:“娘亲说的是,只是若是楼家推脱,那可如何是好?”因又想起绫罗当年的事,唯恐其中有变。

苏老夫人眉头蹙了蹙,说道:“你去求着周先生,求着何老爷,叫楼老爷赶紧定下这事。周先生他们都喜欢绮罗,叫他们去给绮罗说说好话。”

“是。”苏清远应道,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又疼地呲牙咧嘴起来。

“你要的砚台等会叫红袖给你拿回来,殿下除了那砚台,没要旁的?”苏老夫人又问,原先以为李思齐什么都不要,以为是个难相处,如今见他开口要了东西,这心才又安了下来。

“暂时没要别的,只是没了绮罗,绫罗她……”苏清远有些担忧道,一对的美玉价值连城,若是少了一块呢?

“绫罗她有出息着呢,不需为她担心。”苏老夫人自信地说道。

苏清远微微点头,又道:“殿下要出资扩建学堂,将男女学生分开,学堂后面的两条街,一条是咱们家的,一条是舅舅家的,舅舅已经是答应捐了的,咱们家……”

苏老夫人脸色不好起来,东西还好说,再怎么值钱也有限,那街上几十家店面,却让人难以割舍……

“娘亲若是……”

“捐了,莫因小失大。”苏老夫人咬牙说道,又不确定道:“钮太监当真说魏王十分得陛下喜爱?”

“那还有假?其他皇子都是到了封地才能看一眼王府的。”苏清远肯定道。

苏老夫人的心定了下来,笑道:“既然如此,随他要什么,你且给了他吧。另外,明日叫绮罗的丫头妈妈都过去,免得只有一个小丫头跟过去,叫人看轻了。”

“是。”

苏老夫人又心疼地看了眼苏清远,叮嘱他好好歇息,回到自己院子,就见小杨氏老老实实地立在那里候着她。

心知小杨氏是急着要见绫罗,苏老夫人也不想此时叫绫罗再出岔子,便道:“你去看看绫罗吧,别多说,仔细累着她了。”

小杨氏忙欢喜地应了,见着苏老夫人不愿与她多说,忙退了出来,急匆匆去朝霞院。

外头的头还在下着,四处潮乎乎地,但因心中高兴,小杨氏见着这细雨也觉可爱非常。

进了绫罗屋子里,丫头传报了一声,却不见绫罗迎出来。

小杨氏手忙脚乱地进了屋子,疑心绫罗吹了风病了,进去了却见绫罗正静静地对着镜子梳头发。

“绫罗——”小杨氏唤了一声,不见绫罗回她,又叫了一声。

“娘亲,绮罗今日掉进小溪里,被楼翼然抱了出来。”绫罗对着镜子低声说道。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她怎样?小杨氏说不出来,仿佛只是要打她一巴掌,却不想一巴掌打死了她,“这么不小心,没了名节以后要叫人看不起,楼家厚道还好,若是不厚道,不认这事……”

小杨氏嘴中的唠叨因见着绫罗转过来阴郁的脸色而咽到肚子里。

“娘亲还关心她?她看都懒得看娘亲一眼,娘亲还关心她?”绫罗冷笑道,直盯着小杨氏看。

小杨氏嗫嚅道:“娘亲就是这么一说。”若是往日,她应当要嫉妒羡慕绮罗能一下子攀上楼家,只是如今她因名节一事闹到门都不敢出,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

“娘亲走吧,我累了。”绫罗轻声道,转身又将头上的珠翠卸去。

“绫罗——”小杨氏要辩解自己不是关心,只是就事论事。

“娘亲走吧。”绫罗轻声催道,看着镜子中小杨氏不舍地走了,心又酸了起来,恍惚间,觉得这世界上没人能靠得住。

楼燕然今日看绮罗的眼神,绝对要比看自己的眼神关切;小杨氏她虽讨厌绮罗,但也认为绮罗理所应当名正言顺嫁出去;如今就剩下她了,被人送出去,谁不伤心?更何况她心里牵挂着楼燕然,等着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接受苏老夫人的安排,决心摒弃前嫌与绮罗姐妹同心去王府,如今绮罗又走了,只剩下她一人去那龙潭虎穴……

想到先前的遭遇,李思齐的脸在她面前一晃,她的胃就疼了起来,因想到今日绮罗的异样,又疑心绮罗是有意要跳水,一时更觉绮罗抛弃了她,将她一人留在那苦水里泡着。

越想心中越酸,竟忍不住趴在梳妆台上哭了起来。

那边厢,被绫罗埋怨的绮罗却是第二日一早才醒过来,醒来后,就觉嘴唇肿胀,伸手摸了下,上面起了两个水泡。

“那是发烧冲的,别摸。”初一忙道,将她的手按下来,又将茶水递上去。

绮罗坐起来,看了眼屋子里,见着这屋子里摆着许多的金银器皿,想起这是楼翼然的屋子,又忍不住想,当初不要楼夫人宠溺楼翼然,如今看这屋子里的摆设,不宠已经是这样了,若是再宠下去,还不得将他养成纨绔一个。

“绮罗醒了。”楼翼然笑道。

绮罗愣了一下,昨日昏睡前她是已经将自己的处境想了一通的,如今自己只能嫁给楼翼然了,既然这事不能选,那就想法子叫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初一拿了袍子给绮罗穿上。

“是不是很玉树临风?”楼翼然咧着嘴笑道。

此时将楼翼然当做自己以后的夫婿,绮罗心里有些怪异,但还是顺着他道:“很玉树临风。”说完,又想知己知彼,如今她恰在楼家,不如先探一下楼夫人喜好,若是她留着个可心的丫头专门等着给楼翼然,她还是要弄清楚那丫头的底细才好……

“来喝水。”楼翼然拿着银勺子喂水给绮罗,边喂边道:“别伤心了,站的越高摔的越重,等着李思齐他落魄了,我领着你去逗他玩,叫他跳舞给你看。”

绮罗不禁一笑,看了眼屋子里的丫头,除了自己的丫头,另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子,也是认得的。

“王姨娘辛苦你了,劳你操心了。”绮罗谢道。

王氏摆手道:“小姐客气了,我也没有旁的事,不过是在一边站着罢了。”

“姨娘去歇着吧。”楼翼然说道。

王氏见此,也不坚持,便退了出去。

初一等人见着绮罗的眼色,拿了粥过来,退地远远的。

绮罗手发软,但她自幼不喜人喂食,有了点力气就坚持自己吃粥。

楼翼然的饭也送了过来,正吃着,忽听绮罗问:“楼伯母可要给你送房里人了?”

楼翼然一愣,脸上微微烫了一下,因脸色太黑,是以只有自己知道那脸红了,嘟嚷道:“娘亲就爱做这些事,听说已经给了老十几个丫头了。”

绮罗闻言低下头,这个是在所难免的,又问:“你屋里如今是谁?谁管事?”

“等下我叫丫头过来见你。”楼翼然道,说是丫头,其实大多都是婆子。

“……不用了,以后也能见到。”如今见的太早,难免会有人说她唐突。

“你看着办吧。”楼翼然顺从地道,忽然又笑道:“绮罗,你怎与我生疏了?有话你便说吧,你是要除掉哪个妖精?”

绮罗僵住,拿了杯子喝了两口水,说道:“没哪个,就是问问,以后也好相处。”

楼翼然托着脸闷笑起来,见绮罗有些恼了,便道:“你放心吧,没妖精。”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绮罗说道,偷眼看了眼楼翼然,依旧觉得眼前这人不如当初被她打的在地上滚的胖子好,怎么看怎么别扭。

刚吃过饭,楼夫人便过来了,楼夫人见着楼翼然果不其然守在这里,眼神暗了暗,笑道:“成日守在这里,你就没个正事了?”

“娘亲,我好不容易回来……”

“谁不要你回来的?你去看看你爹,你爹今日起得很早,就等着你过去呢。”楼夫人恨铁不成钢道。

楼翼然悻悻地笑笑,又去看绮罗,却不见绮罗搭理他。

“去寻了你爹吧。”楼夫人又道,见绮罗并不插话指使楼翼然,心中的不喜微微少了一些,等着楼翼然出去了,楼夫人坐在床边道:“你先歇着吧,我们家你也是常来的,冯妈妈你都认得,不用客套。”

“多谢伯母。”绮罗说道。

“如今你跟翼然的事,你伯父去与你爹爹说,事是一定要定下来的。只是嫁妆聘礼,你伯父的性子……,若是有人说楼家怠慢了你,你也别往心里去,总归如今你伯父是想以逸待劳,叫你父亲一并将此事定下来的。”楼夫人一边说,一边细看绮罗的神色。

“伯母说笑了,父亲凡事皆爱亲力亲为,便是我们的衣裳等,他也爱操心一番,此番,父亲能有事做,心里定也是欢喜的。”绮罗说道,虽说也关乎自己在外的名声,但能叫苏清远肉疼的要命,她心里就高兴。

“你知道就好,你伯父有分寸,不会叫你太难做,只是你回家后,许会有人挑拨一番。”楼夫人说道。

“伯母放心,我分的清内外。”

楼夫人听了这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夸她懂事,还是想果然女生外向,少顷,说道:“你知道就好,总归这些都是大人操心的事,你只管到时候热热闹闹地嫁过来就好。”

绮罗点头应了。

楼夫人又与她说些家常,随后有管事婆子过来找她,楼夫人叮嘱道:“你好好休息吧,另外,翼然刚回来,你劝着叫他回去歇着。”

“若是他过来的话,我会劝着他的。”绮罗应道。

楼夫人又叮嘱了初一几句,便去了管事大厅那边。

“楼夫人对小姐很好,先前我们还担心楼家不认账呢。”月末说道。

绮罗靠在枕头上笑道:“楼伯母她是很好。”只是做伯母的时候好,未必做婆母的时候也好。还有今日,楼夫人隐约在生她的气?

正在琢磨楼夫人为何生她的气,就听浦阳公主叫道:“进去一下,又不会过了病。”

随后,便见浦阳公主窜了进来。

“早知今日去赏桃花好了,今日总算是出太阳了,若是今日去了,你也不会掉进小溪里。”浦阳公主欢快地说道。

绮罗要起床给她见礼,又被浦阳公主按了下去。

因为李思齐之事,绮罗此时也觉再与浦阳公主做那所谓的朋友实在可笑,便道:“殿下,我今日身上没有力气,实在不能跟你说何羡之的事情了。”

“你嘴上的泡我看到了,不说就不说。”浦阳公主笑道,又道:“昨日听人说你与你妹妹打扮成一个模样,我还想去见见呢,不想你直接掉水里去了。”

浦阳公主的话像针一样扎在绮罗身上,那般被打扮好了去送人的耻辱,叫她此刻一想,整个人气的发抖。

见绮罗脸色不好,似是生气,浦阳公主眼角挑起,斜着眼气愤道:“我就要走了,今日想着与你道别的,你对我做这副表情做什么?”

因见她生气,初一等人忙过来劝浦阳公主。

绮罗笑道:“我哪有生气,不过是病了,脸色不好。”

浦阳公主指着绮罗道:“你别想蒙我,你也不愿搭理我了是不是?三郎不理睬我,五哥又忙,连你也不理我了。”

绮罗挥手叫初一等人出去,随后低声道:“你五哥忙?你可知你五哥在忙什么?”

“我怎会知道他的事。”浦阳公主没好气道,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拿了一只玳瑁做的小猫在手中把玩。

“那你知道我那日为何跟绫罗打扮成一个模样吗?”绮罗又问。

浦阳公主将手中的小猫放下,疑惑道:“不是很好看吗?两个你站在一起。以后你跟了五哥,也能跟我在一起。五哥貌若潘安,你以后……”

“可是那是做妾。”绮罗打断浦阳公主的话,却也看出今日浦阳公主一颦一笑下的做作。

“这怎会是妾?我回去替你求了母妃,要你做了五哥的夫人。”浦阳得意道。

绮罗看着浦阳公主,头又疼了起来,浦阳公主的出身就决定了她不能与她成为朋友。

“虽说你昨日……但我替你求五哥吧,事急从权,他应当不会……”

“殿下,其实……”绮罗打断浦阳公主的话,不能晓之以理,那便只能动之以情了,说道:“殿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你对三郎如此痴心,总该明白我心中所想吧。”

“五哥有情有义,”浦阳公主还要争辩,忽道:“莫非你不喜欢五哥,是因为你喜欢别人?”

“……对。”绮罗应道。

“可是先前掉水里的那个?我听说你是见他掉水里,为了救他才掉下去的。”浦阳公主坐在床边拉着绮罗的手,不等绮罗回答,又道:“若是三郎掉水里,我定也要跟着跳下去的。”

“不是殿下想的那样,我对诸葛子钰没有其他的想法。”绮罗有些虚伪地说道,便是有想法,如今那想法也烟消云散了。

浦阳公主却不听绮罗的话,只顾着说她与何羡之如何如何,最后有些伤感道:“我叫三郎与我一起走,可是他不愿意。我跟五哥说回去求父皇赐婚的事,五哥说何寻之尚未定亲,父皇不好给三郎赐婚。”

“何大哥不是与陆姐姐要定亲了么?”虽知李思齐告诉浦阳的话不过是在敷衍她,但听闻何寻之未定亲的事,还是十分诧异。

“那天的那个陆小姐跟何家另一个公子定亲了,是陆小姐跟那公子一起求了陆家和何家,两家也都同意了。”浦阳公主遗憾地说道。

绮罗也为何寻之感到惋惜,只是陆桐那样的女子,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能寻到一个真心的人也好。

“你当真不喜欢五哥?”浦阳公主又追问道。

“你五哥很好,只是我与他无缘,还求殿下帮我一下。”绮罗用力的握了下浦阳公主的手。

浦阳公主笑道:“好,我帮你。只是听旁人说你也有梨涡,我却没见到,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绮罗笑了一笑,浦阳公主伸手按在她脸上,神情有些落寞,低声道:“其实,是我对不住你,我不光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才叫五哥注意你的。昨日三郎没有下水救你,我真高兴。”将放在绮罗脸上的手拿下,浦阳公主又摸了下自己的脸,微笑了下,嘴角米粒大的梨涡若隐若现,她自小便喜欢何三郎,一日看不出,两日也能看出他对她们的不同,“你放心,我不会叫五哥为难你的,只要你不跟三郎在一起,你跟谁好,我都愿你与他白头偕老。”

“殿下想开些吧,以后人见的多了,你就会知道何羡之不过是其中一人。”沉默了一会,绮罗开口道,原来这就是今日浦阳公主做作的原因,果然何羡之对浦阳是最重要的。

浦阳公主忽然笑道:“我骗了你一次,如今你也骗了我,咱们算扯平了。能说出刚才那一句话,便说明你现在根本没有喜欢的人。”

“殿下,我确实……”

“罢了,我说过,只要你不与三郎在一起,跟谁好,我都替你高兴。”浦阳公主笑道,从床上站起来,轻声道:“又一个朋友没了吧?”

绮罗看着背着光的浦阳公主,开口道:“殿下只能是殿下。”

“算了吧,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以后对我恭敬点。”浦阳公主强撑着笑道,转身出了屋子,见着外面的阳光微微眯上眼睛,问了丫鬟何羡之在哪,又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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