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晋听着徐伯报告的消息,手越攥越紧。
含着怒气问:“你是说,她被苏家带走了?”
徐伯点头,“是的。 ”
“啪 ”的一声,钟晋把杯子猛地摔到地上,杯子应声碎裂在地上,里面的水蜿蜒流着汇成一条长线。
“不是有安排人在她身边吗?!怎么会被人带走?! ”
徐伯答:“她发现少爷和她朋友有联系了,没有上班也没有回家,我们失去了时机才会让苏家人带走。 ”
钟晋渐渐试着平息怒气,挑眉饶有兴趣的挑眉,“哦,被发现了,她什么表现? ”
徐伯沉默了一下,“我们没来得及查什么她就被苏家的大少爷带走了。 ”
他轻哼一声,“看来苏家是想趁乱生事了,苏家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暂时还没有。”
钟晋挥了一下手,“你先下去吧。 ”
徐伯应声退下。
“等等,把钟肃叫过来。 ”
不久,钟肃走进书房,看着钟晋阴沉着脸坐着。
他昂首挺胸,走到他面前:“父亲。”
钟晋没看他,“萧宁宁被苏家人带走了知道吗? ”
“刚刚知道。 ”
他面有讥色:“要是再有失误的话,我就不会再容忍了。”
钟肃沉默点头。
他从书房里出来,想着钟晋刚刚的话,竟然让他去和苏家谈判,他在心里冷笑,钟晋现在真的是什么都看不清了,公司的木材还被苏家扣着,现在他那个妹妹又被抓走了,显然是连环计只等着他进套,竟然还要他去跟他们协商。
他有什么资格和苏家谈判,不过是找个借口让他离开公司罢了。
哼,果然是人老就不行了,他所想要的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他悠然走在长廊上,看着拐角想起就在一个多月前在这里他拦住那个亲妹妹。
他对她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充满着活力。
即使这样,当她施计让他帮他或者是顶撞那个老头子的时候,他也觉得这个妹妹只是在垂死挣扎。
最终,她会变成和他之前的那个妹妹钟馨一样,木偶一般。
所以他着实不必放太多的心思在她身上。
直到那晚,她消失,所以的人都在寻找,遍寻不到。
盘问徐棠,她也说送饭的时候在的。
虽然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是要找疑点也是没有。
毫无线索,只除了————苏倾。
那晚唯一离开别墅的人。
他想着,这个妹妹或许不会成为第二个“木偶”。
不是像他这样蛰伏,更不会是那个懦弱的钟馨。
他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枪,漆黑泛亮,枪管笔直,煞气逼人,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钟肃坐下,抚摸着他最心爱的枪,想起从前。
他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极受宠溺,自己的父母也是到了十岁才见到的,他还记得当时他嚣张的站在他们面前不屑的问:“你们是我的父母?”
他轻哼一下,“我才不需要什么父母,你们回去吧,下午外公还要带我去练习场试枪呢。”
转头便走,似乎听见后面有人啜泣的声音,那时的他年少轻狂,哪里顾得上那些,直奔屋子走去,任由那对夫妇在外公家的门前站着。
彼时他还没有看见身后男人阴狠的目光,透着丝丝戾气。
不久,陪伴他长大的爱犬突然死去,他伤心却也没有感觉到任何蹊跷。
直到那场“意外”的车祸,他的左臂骨折,韧带重伤,再也不能进行军人的特殊训练,更不能从事他从小一直梦想成为的军人时,他知道,他生命中的某一根弦被生生扯断了。
他生长在军统世家,外公也是一位真正的军人,他从小就听外公跟他说祖辈那些人的丰功伟绩,心中艳羡不已,总梦想着有一天他也能够成为真正的军人。
多少个日子,他站在烈阳下锻炼着自己。
多少个夜晚,他憧憬着自己年少的梦想。
当外公走进病房,他第一次看到外公流出那样伤心的表情,他布满厚茧的手摸着他的头,大掌轻轻拍下,“孙儿,以后当个艺术家吧。你不是也喜欢谈钢琴嘛,喜欢就去学那个吧。我们沈家还没有出过艺术家呢,这样也好,也好。”
那时候他还不懂,问外公:“为什么?”
外公叹了一口气,“因为你不能成为像外公一样的人了。 ”
他的梦,碎了。
他哭闹、愤怒、怨恨、恼火,到安静、沉默、抑郁、压抑。
他不能接受这件事情。
不吃饭不接受治疗,医生护士来他就拿东西砸走他们,他们给他注射镇静剂,安静一时,醒了之后他继续反抗。
外公来了他也不理。
抱着自己躲在墙角,伤口多疼也咬着牙硬撑。
那对夫妇过来他也沉默不语。
那个女人又哭了,真烦,他想着。
在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他无法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想,也许这只是他在午后花园里做的一场梦,醒了之后他依然能够跑到练习室去拿他心爱的枪。
他最好的朋友。
第二个打碎他梦的人,是外公。
刚硬如铁的汉子,在房间里抱着他。
他没有哭,可是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外公心中的悲恸。
那么深,那么沉。
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听见一个声音说:“孙儿,军人的心在魂不在身。你成为不了军人,但是你的心还是军人的心! ”
“站起来,如果你是一个男人,如果你还尊重从前的自己,站起来! ”
你玩过吹泡泡吗?七彩荧光闪烁的泡泡,有一层风吹不散的硬膜,可是你轻轻一碰,它就会破裂四散开来。
于是他的第二个梦,也碎了。
之后他开始配合治疗,却渐渐变得沉默。
他把家里的钢琴也让人送走,他不想成为艺术家,他是军人。
以前是,现在也是。
不久,那个男人来找他,高高在上的坐着,笑着问他:“现在你,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呢?“
他不记得其他,只记得男人一双阴沉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他说:“如果你不想再失去你所珍惜的,那么只有一条路。 ”
听见自己沉静陌生的声音:“什么路? ”
“安分守己之路。 ”
他沉默许久,“我知道了。 ”
他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一条任人摆布的路。
直到现在。
那么,现在这个男人也要把他的那个女儿引上那条路吗?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呢。
这个妹妹,能独自逃出来隐藏那么久,很是能耐呢。
他轻轻摸着枪管,我的朋友,很快我们都会自由,亲爱的妹妹,我期待你的表现呢。钟肃眼中流转着莫名的光,轻轻微笑。
他倒是想看看他这个妹妹到底能不能闯出这个牢笼。
还是只是困兽之斗。
到那时,他再考虑要不要和她合作。
“咚咚“有人敲门,他把枪放进去,起身开门。
意料之外的人————沈青。
他的母亲。
沈青微笑的走进来,伸出手轻轻抚摸钟肃的脸,眼神慈爱的说:“阿肃,你不要怪你父亲,他只是不会表达而已。 ”
刚刚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吧,不过他这个父亲对他一向如此态度他早已熟悉了。
钟肃点头。
沈青叹了一口气,“你这沉默的性子倒是和你父亲如出一辙。”
她收回手,低着头问他:“阿肃,我问你事情你要如实告诉我。”
他点头。
“宁宁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钟肃皱眉,沈青这些年深居简出,既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也不是很关心外界的事情。
除了照料那个老头子的起居和他那个妹妹的事情,根本不管其他。
而他因为长年在外,也不愿意回来,所以几乎也顾不上他。
只是,在这样封闭的情况下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那个老头子绝对不会说的,徐伯更是不会违背他父亲的命令。
会是谁?
沈青看他一直不说话着急了,“是真的吗?宁宁她怎么样了?”
钟肃沉吟了一下,“刚找到她的时候她就不见了,目前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
情绪低落:“是这样的吗?那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在商议中。”
她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沈青面无表情,失魂落魄般的走出去。
钟肃奇怪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他很少回家,每次回来沈青都是笑脸相迎,从不怠慢,她这样的反应太怪异了。
心中感觉蹊跷,把徐伯叫来。
他直接问他:“是你和我母亲说萧宁宁找到了? ”
徐伯摇头,“老爷吩咐不让,我哪里敢说。 ”
“这样。“果然不是他。
“大少爷,“徐伯试着说,”最近小棠有来找你么? ”
“没有,怎么了? ”
徐伯皱眉,“这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所以我以为…… ”
后面的话他故意没有说。
钟肃了然,上去拍着徐伯的肩,“放心,如果她说什么的话,我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
徐伯弯腰欠身:“那就麻烦大少爷了。“
“你下去吧。 ”
“是。 ”
直到徐伯离去,钟肃嘴角的冷笑才蔓延开来。
哼,果然不是徐伯,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这苏家和他们家到底有什么样子的深仇大恨,竟然一直和他们作对,这次设计了圈套让他们损失惨重,更是抓走了萧宁宁。
他们,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且等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