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恨不得揍他, 这时候他还有心情管这?
干脆不理他,我开始使劲用手挖泥土, 想要把他拖出来,只有先把他身下的泥挖出来, 然后才能把他拉出来……可惜没有工具,只有拿自己的手,泥土虽然很软,但是其中却不乏尖利的沙石,只挖了没几下,手上便是鲜血淋漓……
“然儿,不要挖了, 你的手……”
“闭嘴!”我一刻不停得用力挖着, 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就只想着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手上血和泥混在一起,污浊难看, 可是却一点感觉不到疼……
为什么你要跟来?为什么你要救我?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再一次拿自己的命救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抬头看着我, 唇边映着一抹淡笑:“然儿,其实,你更愿意相信我,不是么?”
“我要你回答!”
他脸上满是浑浊的泥浆,却依旧笑得很自然:“你为了什么而救我,我就是为了什么而救你!”
我用力挖着,看到他的笑, 忍不住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很难看?”
他反而笑得更开心,还直直看着我,不说话了。
“亏你还是个帝王,现在落魄得连个乞丐都比你强!你以前那些嚣张的气焰呢,都跑哪去了?”
我一边唠唠叨叨,一边用力挖着,雨水依旧不断得下着,刚刚挖出的洞立马就被注满了水,山上的泥石流还在源源不断得往下落,再这样下去,我非但救不了他,连自己可能也会送命……
皇甫景瑞抬头看了看,皱眉说道:“然儿,这样下去不行,你快点爬上这块岩石,不然待会你也会被埋起来的!”
我的手顿了顿,迟疑得问道:“你是让我爬到你身上这块石头上去?”
他说:“是,眼下就这块石头最高!”
我抿唇不再说话,他让我这么做,跟让我踩着他的尸体活下去有什么区别?我咬牙继续抠着他身下的泥土……手开始越来越无力,但是不肯停下来,仿佛多一秒就能抓紧一线生机一般!
“然儿,不要白白搭上你自己的命!”
“皇甫景瑞你很烦你知不知道!”不再去管其他的事,我开始不断得将里面的泥土和浆水往后扔去。
“一个皇帝跑来学农民伯伯种什么梨树,你那些破树能活得了么?”
“种什么树不好,还非得种梨树,梨树梨树,很不吉利你知不知道?”
“做的饭菜那么难吃,还天天逼我吃,你很变态你知不知道!”
“我跟你说,你要是想让我留下来,打明儿起,就给我苦练厨艺!要是再做那么难吃,我一脚就把你给蹬了!”
“还有,别老穿这身破衣服,难看死了!你以为你穿着农民衣服就像农民了?不要以为你脱了马甲就不是王八了!”
…………
我一直不停地说说说,就好像只要停下一秒就会有恐惧降临一般,是的,我不要他死,我害怕他死……
皇甫景瑞愣愣得看着我,隔了一会,又笑了出来,他说:“然儿,你知道么?我现在很开心,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我一拳捶他脑袋上,又给他带去一堆泥浆,然后愤愤说道:“开心个p,人都快死了!要开心,留着你的命给我开心去!”
“然儿……”
我的手指被泥浆水泡的发白,泥浆水被我的血染红,可我却越挖越卖力,雨一直下,再下去,人不被压死也该被淹死了,也怪我自己不好,只顾着挖土,没想到下面越挖越深,然后雨全从里面灌了进去,他的身体抬不起来,就只有埋在水里……
底下已经开始松动,只要再挖一会,我就能把他救出来,可是,他能在水下憋那么久的气么?
我怎么这么笨?这时候才想去找吸管或者麦秆之类的东西给他撑一下,可四周除了泥还是泥,连根草都找不到……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俯下身,一头扎进水里,探手摸到他的唇瓣,然后,闭上眼睛拿自己的嘴巴对了上去,只有先做一下过气了,就当是人工氧气瓶好了!
水底很是冰凉,他的唇瓣是唯一温暖的慰藉,多年前那样诱人的滋味,一下子又回了过来,那个时候,我总爱在他批奏折的时候,用唇在他唇边撕磨,然后挑起他的火……
而现在,我却努力将空气推入他的口中……
再坚持一下,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离开他的唇,我开始奋力挖掘起来,眼见着下面松络下来,我急忙用力拽住他的身子,使出了吃奶的劲想把他拔出来,结果还是差了一点点,腿那边还是压得很牢,看来还要再往里面挖一些……
再一次过气给他,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我知道不能拖太久,挖了一阵后,再一次使出浑身的劲,这一次,终于把他从泥浆中给挖了出来!
出来后,我忙拿开他额前的头发,用衣服擦拭他的脸,他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我拍拍他的脸,心里不安得叫了声:“哥?”
他皱了皱眉,然后,边咳边睁开了那双黯色紫眸,我吁了一口气,说道:“人家都说好人不长命,原来是真的!”
他缓缓阖动了几下眼帘,轻咳着问道:“咳咳……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岁,所以你一定是坏人,老天爷自然不打算那么早收你!”
他笑道:“是然儿不舍得吧?”
我踹了他一脚,道:“还不起来,趴这等死呢?”
他顿了下,说道:“压得久了,下面麻了……”
我:“……”
只好再把他扶起来,我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搂住他的腰,眺望了下四周,水流越来越湍急,泥浆就在脚底下滚动,该往那边走?刚想问他,他却突然一把将我牢牢抱住,我只觉得身后有一下重击的感觉,却又不是打在我身上,回头一看,才知道是一块山上落下的岩石砸在了原本我站的地方……
他竟然又用自己的身体帮我挡了……
我慌忙转身扶住他,手摸到他的肩后,湿漉漉滑腻腻一片,是……血!!!
他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轻咳了两声道:“往南走……”
我嘴唇开始有些微微抖动,说不出话来,只有扶着他往南走去……
没走多远,就有两道黑衣身影一下降落到我们眼前,只见他们也满身污泥,两人齐刷刷跪在我们面前,抱拳道:“属下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靠,现在才来!电视上说的没错,警察总是最后才出现!火!
皇甫景瑞看了他们一眼,根本就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其中一名隐卫说道:“前面的路已经被山石封死,我们的人刚刚才开辟出一条新路,请陛下随我们来!”
我怒道:“来毛来,没看到你们陛下伤了么?过来背着!”
那名隐卫这才敢抬起头,急忙起身从我手中接过皇甫景瑞背在身上……
我们跟着隐卫左拐右拐,好不容易出了这逼人的破山,回到住的地方,我忙脱去他全是烂泥的外衣,刚打算帮他擦拭身体,门口就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得跑了进来。
我回头一看,来人白须白发,背着一个大药箱,还是一脸战战兢兢,这……不是芜繁宫的御医刘一仁,刘老头?我睁大眼睛惊讶道:“刘御医,你怎么会在这?”
刘御医见了我,哆哆嗦嗦得叫道:“七……七……”
我挥手:“叫我绯然吧。”我知道我现在被罢了皇室族姓,他不敢再叫我七殿下。
他鞠礼恭敬道:“老夫已经告老还乡,这里离老夫的本家很近……陛下特意安排住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老夫能及时应对绯然公子的病情……”
我点点头,他一向考虑得很周到,于是说道:“还傻站那干嘛,快过来帮他看看!”
他急忙来到皇甫景瑞床边,检查完他的伤势后,摸着胡须说道:“背上的伤没有大碍,只是皮外伤,不过身子被压得过久,现在腿部以下可能没有知觉,需要针灸!”
我皱眉:“那你还不快点针灸!”
他擦了把汗道:“不急,先处理一下陛下的肩伤,净身换衣后,用热毛巾敷腿。”
我点头道:“我现在就让人打水给他洗澡!”
他忙制止我道:“陛下身上有伤不宜沾水,还是用布来擦身吧!”
我起身道:“那我去打水!”然后急急忙忙去端了水过来,回来才发现皇甫景瑞已经醒过来了,我将毛巾润湿,接着开始帮他擦身,他费力咳了两声道,“这些事让他们去做,你的手伤了,一定要去包扎!”
我愣了愣,看看自己的手,满是血污,于是笑道:“你等等。”
跑出去直接把自己满是泥的外衣脱了扔掉,再将自己的两手洗净,也顾不得那些伤口痛不痛,又赶紧跑了回去,继续帮他清洗身子,他推了推我道:“去把你手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你别吵!”
刘御医被我吓得一哆嗦,然后颤颤巍巍得说道:“绯然公子,病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我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
继续自己手上的活,隔了一会,皇甫景瑞说道:“然儿,你知道那些梨树的名字么?”
我不耐道:“梨树要什么破名字!你给我躺好!”
他静静得笑了笑,说道:“这梨树的品种很稀有,名叫‘莫梨’……”
莫梨……莫离……
我顿了顿,转头看着他,隔了半晌,哽咽着吼道:“皇甫景瑞,你个迷信的人,鄙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