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八年二月初, 丰城。
丰城地处偏远,四面环山, 大家安然的生活着,无论外面怎样的风云变幻, 丰城一如既往的安静平和。丰城在孟三省的治理下安居乐业,虽然没有夜不闭户的地步,却也人人安乐。现在,丰城人烧香拜神少了,拜县令多了。孟三省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让丰城的百姓过上了安乐的日子,实现了自己做官的梦想。夕阳洒下金色的光芒, 给丰城晕染了一层温暖的光芒。细碎的石子路延伸至丰城各个街道, 红砖碧瓦的房子规则的排成排。街上的行人带着幸福的笑容往家走,辛苦了一天,该好好休息了。小孩子们蹦蹦跳跳的唱着:“说丰城,道丰城, 丰城是个好地方。阳间有县令, 阴间有城隍,家家户户有余粮……”听到的大人们会心一笑,彼此温暖的打声招呼,各自带了自家孩子回去。家家户户升起烟火,是晚餐的时候了。
虽然现在丰城没什么大事,但孟三省依旧很忙。百姓们信任他,无论大事小事, 解决不了就来找孟三省。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天黑了。
孟三省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了善坐在屋顶上,长发随风舞动,肆意洒脱。
“回来了。”了善低头笑道。
孟三省仰头,笑了笑:“啊。”
两个人相视一笑,宁静安然。
孟三省回到房间换了便服,拿着扇子来到院子里,优哉游哉的扇着。明明是二月,蜀川还是这么热。
星空迷人。
孟三省抬头,看到了善坐在屋顶上朝自己笑。自从五年前两人挑明了关系,了善就留了长发,算是自行还俗了。不过了善并没有恢复姓名,依旧叫了善。当然,是孟三省习惯了这么叫。“了善,又在欣赏月色吗?”孟三省笑了笑,轻巧的飞上屋顶,慢悠悠的走到了善身边。
了善用衣袖扫了扫身边的瓦片,孟三省笑眯眯的坐下。
“恩,我在观星。”了善握着孟三省一只手,抬头望着满天繁星,神色颇为郑重。
孟三省眨眨眼,只见漫天闪烁的星子。“这些天不是每天晚上都有这么多星星吗?你看出什么来了?”
了善看着孟三省,伸手抓住他的头发,让柔顺丝滑的乌发从手指间逸出,淡淡的说:“紫微星黯淡,帝王有难。”
“哎?”孟三省抬头,黑幕中星光闪烁,“我完全看不出来啊,这些天星星有什么变化?”虽然法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成就,但是观星这一块,孟三省是怎么都学不会。不管了善怎么说,孟三省对星星的看法就是……一个星球,映射了太阳光芒,只是离得远了点,不然就是一个庞大的固体,有什么意义?学了现代唯物科学的人伤不起啊,即使碰到了这么多超自然的东西,有些东西还是改不过来。
了善笑了笑。他算是孟三省的老师,孟三省的修炼是他一手教导的。说实话,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孟三省是个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唯独紫薇斗数这一项,怎么教都没有用。“那就是紫微星,你看,它是不是黯淡了很多?”了善牵着孟三省的手指着某颗星星。
孟三省看了看,偏头:“我还是看不出来。”那不就是北斗星吗?何时和帝王命数扯上了关系?
了善失笑:“你啊,怎么就是学不会观星呢?”
孟三省叹气:“没办法,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啊。”紫薇斗术,从星相的变化来判断将要发生的事情,人的命运。了善说过,各种星曜对人的命运具有特定的关连,又因为星曜按一定次序出现,相应的人就按照这个次序接受星曜带来的影响。因为在这个星相分析的系统里以紫微星为诸星之首,故此术名“紫微斗数”。这多有趣啊,孟三省听的时候就在想,自己要是学会了……可惜……他就是无法将星星当做占卜的道具。
“紫薇黯淡,说明皇帝有事。”了善解释。
孟三省摸摸下巴,想起来了,历史上的神宗似乎就是死于今年吧。这个世界的历史……还是历史上那个吗?孟三省不能确定,不过从了善的占卜结果来看,大事应该不变。“恩,没事的,他死他的。”孟三省摇摇头。皇帝死不死和自己的确是没什么关系。全国这么多县令,皇帝还记不记得有孟三省这么个人都有问题。
“和你有关系。”了善皱皱眉,“和我们都有关系。”
“恩?”孟三省不解的看着了善。
了善轻轻的将孟三省揽在怀里,说:“我发现你的命运滑向了一个不可琢磨的轨迹。”
孟三省轻笑:“这不是很有趣吗?”
“但是……”
“担心什么,不是有你在吗?而且我现在也有自保能力了。”一般的小妖还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人?
“话虽如此……”了善还是担心,他看到的情况着实不解。然而占卜的弱点就是关于自己在意的人是没什么用的,关心则乱,心绪不平如何能得到正确的结论?因此他无法预测孟三省将来的情况。了善抱着孟三省的手臂紧了紧,决心好好看住孟三省。
“放心,没事。”孟三省微微一笑。
院子里,黑猫和白鼠正在趴在花从中,仰头看着屋顶上的两人。
“猫,你说主人为什么会和大师在一起?”小白鼠从黑猫头顶栽下来,黑黝黝的眼睛满是不解。
黑猫优雅的伸伸腰,四肢刨动,漫不经心的说:“不好吗?一个善良一个冷漠,一个弱小一个强大,一个半妖一个和尚,绝配。”
“猫——”白鼠龇牙咧嘴的扯着黑猫的胡子。
“哎呦,小白,松手……”黑猫痛的昂头。
于是,一只猫和一只鼠闹的不可开交。
“老爷,老爷,京都来公文了。”清早,就有人敲响了孟三省的房门。
“唔,今天不用上堂的,谁这么吵啊……”昨天和了善看了一晚上星星,然后为了安慰了善不知为何出现的焦虑,他狠狠心任了善摆布了,结果……孟三省将被子一拉,整个人团成一团缩进被子里。至于今天的休息,这是孟三省的规定,县令也要有法定的休息日不是?所以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每六天他就休息一天。
了善微笑着拍拍孟三省的背,滑腻的感觉让他舍不得起来,不过……还是自己起床吧,谁叫他昨晚累着了人家呢?
了善打开门,门外是展昭。看到开门的是了善,展昭露出一抹你懂我也懂的暧昧笑容:“大师,京都来公文了,官差还在大厅等着大人呢。”
了善皱皱眉,关上门,无奈的看着被子里的球,看来非起来不可了。
“三省,起来了,京都的公文。”了善轻轻的拍拍那团球。
孟三省从被子里伸出头,迷糊的眨着眼睛:“一定要去?”
“恩。”了善点头。
看来休息不成了,孟三省可惜的叹气,看着了善,没好气的说:“还不出去?”
“好。”了善完全不在意孟三省算的上是驱赶的语气,宠溺的笑了笑,出去了。
孟三省换好官服,来到大厅。
大厅等着的是个年轻的官差,黄九郎正在陪着聊天。
“你好,辛苦了。”孟三省微笑着说。
官差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拱手:“孟大人,小的只是送信,谈不上辛苦。”
孟三省微笑着接过公文,一看,眼睛亮了。公文上说要孟三省即刻回京,他升官了,从七品县令到了刑部郎中,专司律法。
“三哥?”黄九郎疑惑的看着孟三省。
孟三省笑眯眯的说:“九弟啊,三哥升官了。”
“恭喜大人。”
“恭喜三哥。”
孟三省微笑着摆摆手:“升官了,值得高兴,大家好好庆祝一下吧。”
官差不好意思的摆手:“大人,小的还要回去复命,就不留下了。”
孟三省笑道:“没事的,只是衙门的人庆祝一下而已,你也留下吧。”
官差盛情难却,只好留下。
“大人,你要离开了?”于大海沮丧的问。
金莲纤纤玉手撵着于大海的耳朵,轻斥:“笨蛋,大人升官了,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么沮丧干什么?”
于大海眼睛一亮,点头:“恩恩,还是娘子你聪明。”
金莲无奈的摇头,师兄总是这么呆气,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就好了。
孟三省笑了笑:“于夫人,于班头,以后丰城就看你们的了。”有席方平做城隍,孟三省完全不担心将来的县令贪污腐化。
“是,大人,我们一定尽力。”金莲和于大海认真的承诺。
孟三省看着公文,眉宇舒展,嘴角微翘。
丰城百姓知道孟三省要离职,一个个的伤心不已,一大早就到县衙门口等着了,要好好送送县令大人。
孟三省一出门就看到丰城百姓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无奈而感动的道:“各位乡亲父老,本官要回京了。这五年,本官在各位的帮助下将丰城打理的井井有条,本官在此感谢各位了。话也不多说,本官保证,以后也会为民请命。”孟三省抱拳,郑重的朝大家行了一礼。
“大人,恭喜升官,祝大人一路顺风,请大人接受我们的礼物。”刘元温文尔雅的笑着,摆摆手,偏开身子,后面是一辆豪华舒适的马车,拉车的马一红一白,都是骏马。刘夫人抱着一岁的儿子,温柔的站在刘元身边,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学着大人的说话:“顺风……顺风……”
孟三省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丰城的人都是很实际的,不是送什么万民伞之类的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送孟三省需要的东西。看那马车,就知道大家是多么在意他了。“多谢大家,虽然算是受贿,但是本官接受了。”孟三省笑道。
百姓们轰然而笑。孟三省在职的时候从没收过任何人的钱财物品,所以他开玩笑似的说法让大家觉得感动而亲切。
“大人,一路走好。”
“大人,一路平安。”
“大人,一路顺风。”
……
孟三省走下台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孟三省从人群中走过,微笑着看着每个人,时而挥挥手,或者摸一摸小孩们的头。黄九郎他们跟着孟三省身后,感动的看着这样的场面。原来被人在意是这么欢喜的事情,三哥做的事情,果然是正确的。
从县衙到城门,本来只要一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硬生生的走了大半天。
孟三省登上马车,回头看着大家,喃喃自语:“再见了,大家。”
“大人,一路好走!”城外,大家高声叫道。
孟三省坐在马车里,听着大家的祝福,眼角冒出泪花。
“我们以后可以回来看他们。”了善拍拍孟三省的肩,轻轻的说。
孟三省偏头,拭干泪光,轻松的笑道:“当然。”
春光好,花满山,而孟三省,踏上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