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 于氏生了个大胖小子。二老爷连任了一届,依旧窝在湖南没有回来。就由老太爷起了个名字叫盛年。萧家已经是四世同堂了, 算的上极有福气。萧老太爷也近七十,索性上本致仕, 以免老眼昏花出错让人揪住辫子就不好了。四品官已经有面圣资格,萧老太爷还是圣上年轻时点的进士,圣上也有些念旧,再问了问子孙,便赐了老太爷一个“书香传家”的牌匾。盛年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出生的,大家都说吉利。
罗衣接到信就跑回了娘家,于氏运气蛮好, 得以守孝三年作为缓冲, 身体已经完全发育完毕。虽然是头胎,但十分顺利,没吃什么苦头,就只是累着点。罗衣到的时候正眯着眼睡觉, 她也不好打搅, 放下项圈什么的便走了。
洗三那天曹夫人感冒,她要侍疾,很遗憾的没去成。满月那天么,又遇上太夫人病了,又没去成,罗衣郁闷死了。一直到盛年一个多月时,于氏使人来接才得以回娘家。
罗衣一踏进家门就嚷:“什么好事还特意使人接我?”
于氏迎进了里屋:“是你姐姐来信了, 说是怀了身孕。”
罗衣笑道:“是真的?你们什么时候回信?可要告诉我,还要等我做几套衣服才行。”
于氏挑眉:“不是说给我们哥儿做的么?衣服呢?”
“你没收到?”洗三那天就叫人送过来了啊。
“就两套?”
罗衣推了于氏一把:“你就这么指使我?可真舍得。”
“唉,我疼你呢,让你好好练练女红。不枉费我的教导。”
“呸,得了便宜还卖乖。”罗衣说着到底还是又拿了两套出来:“喏,给哥儿做的。不过怕是大些才能穿了。”
于氏拆开来一看:“这这是小老虎?”
罗衣点头:“可爱吧,我也不知道做多大的,要是过年的时候能用就好了。”
于氏也是第一次生育:“我也不知道,看着办吧。”
又打开一套:“哟,这是小绵羊吧?”
“嗯哪。”罗衣点头。
于氏摇头笑道:“就喜欢玩这些,什么时候你也生一个?”
“很快,很快!”罗衣笑着,也不提他们屋那个肚子很大了。
“对了,我叫人打了个木头的推车,还没得。过几日我让他们直接送到这边,已经给过银子了。你们接着就是。”
“什么推车?”
“呃,小孩子坐的拉。你看到就知道了。至于上头放什么被子你自己看着办吧。”罗衣设计的木头推车,早就忘了以前见过的推车原理,只好自己想一个。可以抬起来坐,可以放下去睡,就是不能折叠起来。想想反正现在不比后世的鸽子笼,屋里够大,也不怕没地方放,也就不纠结了。
“你鬼点子最多,哪家木匠打的?”于氏笑问:“若是好用,趁机给你姐姐送一个去才好呢。”
“唉,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罗衣是真想锦绣了。
“总要到明年秋天。”于氏说道:“当官外放就是如此,也没几年在家的。京官又不好做。”
“我倒想外放呢,总要见识过四处的风景,才不枉来这个世上一遭。”
“又说胡话了,外放哪里比的上京里?要什么都有,除了苏杭等地的肥缺,竟是苦差事的多。前几日你哥哥还说叫公公致仕告老算了,湖南那边湿气甚重。听说一到冬日阴冷阴冷的。莲姨娘使人跟你哥哥说公公的老寒腿发作好几次了。”
“要不要紧?”罗衣忙问。
“天高皇帝远,要紧我们也没法子。使人送了点东西罢了。”于氏又绕回来:“所以说,到宁可在京里,我们也不缺那几个银子。何况京里也有外放的孝敬。”
罗衣叹气:“我现在的日子比以往在家舒服几十倍,竟好久没用过细棉布了。”
于氏笑道:“那还不好?多少人想用绸子还不得呢。”
“唉,我说嫂子,你是真糊涂还是跟我装糊涂呢。又不是我自己家,以后分家了才苦呢。所以我想着他要能中个功名,哪怕举人也好。使点银子外放了,也好叫他知道些什么叫做稼墙艰难,知道什么叫做柴米油盐。”
“也不至于这样,银子少有少的用法。”
罗衣摇头:“要是这样就好,他一面又不平自己是庶出,一面又摆着侯爷公子的谱。前几个月我卡了他的月钱,这几个月不管他,一分都不剩。”
“他没找你要?”
“他不知道我有钱,以为文官穷呢。”罗衣郁闷的说:“以后总共也没多少分家银子,他有数要败家,我拦住一回也拦不住两回啊。等家败了还不是要贴我的嫁妆,要我有了孩子怎么办呢?勋贵人家里头分了家的旁支庶子,有几个出息的?我看着竟是靠着打秋风的多。就靠族里的那点银子,先生都请不起。”
“也是,他们那些人家的族学,我都听过了。”于氏家里也有族人去勋贵家做先生的:“斗鸡遛狗、吃喝嫖赌、乃至包养戏子小倌无所不至。如今也不说那么久远的事,你要真有了哥儿,只管找来找我。我们家有好些在家教小学生的呢,三五岁就送去开蒙。熟悉了再找个地方特特请个老先生,不跟他们在一处。”
“啊!”罗衣没形象的倒在炕上:“不想了不想了,好容易回来一次,说点开心的。把我侄子抱出来给我瞧瞧。”
于氏笑笑,顺着她说一些什么上元节的灯笼啊得了什么彩头之类的。没多久绍熙和绍衣一齐下了学回来吃中饭。
绍衣看到罗衣就说:“我听说你回来了,过来蹭饭呢。这几个月有什么好玩的没?”
“有!给我找本带笔记的《四书集注》,我要女扮男装去考状元。”
“噗!你话本小说看多了吧?考功名可要搜身的。”绍衣喷茶。
“真不公平。”罗衣嘟嘴。
“这话可别到处乱说,没规矩。”绍熙板着脸说道。
于氏推了绍熙一把:“越来越道学了,自家人说说笑话呢。哪来的女扮男装?她上哪里找保山呢。就你当真。”
绍熙被媳妇一说,也就没好意思再说罗衣。
罗衣和绍衣总在一处想鬼主意,两人下午合伙去把大房的侄女用草编蜘蛛吓哭了,又逮了条鱼把人哄笑了。被老太太笑骂了一阵才准备回家。
绍熙两口子和绍衣往外送:“我们四爷可要成亲了,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忘不了,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罗衣贼笑。
“又打鬼主意!”于氏嗔道:“要是今天大姐儿真吓到了,看你大嫂怎么收拾你。好了伤疤忘了痛!”
“那是四哥想的主意。”罗衣辩道。
“是你说你有本事哄她笑的。我这不是试一试么?”
“你还好意思说!”绍熙斥道:“这么大的人了,跟小孩子似的,你要脸不要脸。”
绍衣苦着脸,跟罗衣对望一眼,默契的用眼神交流——果然是当了人爹的人了。
于氏敲了罗衣一记:“以后老实点。”
“知道了。”
说着走到门口,绍熙又问:“银子够使么?”
“呃?什么银子?”
绍衣翻个白眼:“二哥问你平常零花钱够不够。”
“够啦。”罗衣笑道:“我没地方用,那边老太太知道我们没进项没事还补贴一点。你们可别告诉人去。上次她给了我好几十两金子呢。放心吧,她心里有数。我估摸着这几年她会一年少少不打眼的给一点。她既不好偏了娘家侄女兼亲儿媳妇儿,也不好说让亲孙子什么都没有。”
“那就好。记得一心一意侍奉翁姑,平日处事别忘宽厚二字。”绍熙嘱咐。
“是。”这是教导了,罗衣福身应道。又说了几句便上车回家,一路上还在考虑送绍衣什么诡异的新婚礼物。
这年头通信不便,捎东西就更不便了。总的来说夏天比冬天好,但是还要看机遇。罗衣趁着萧家还没送锦绣东西的时候,抓紧时间赶快动手。每天除了监督容仪背书,几乎埋头到针线布料的海洋中去了。容仪本来就不是智障,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罗衣有的是耐心——没耐心也没办法,还陪读陪写陪背。多少学进去了一点。
送给于氏的那个婴儿车,因为就在京里,也就没多做加工,算是试试看。到锦绣这里,就改良了许多。连同配套的小被子小床单小席子都配的好好的。还配了帐子。可惜没有塑料布,不然连遮雨防风的棚子都给配上才好呢。又做了好几套带袖子的睡袋,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云南不是很冷,就没做多厚,但料子都是极好的。还做了几个挂床头的玩具、布书、木制q版青蛙摇铃、口水兜子、套袖、爬行护膝、棉花保温盒、房子样的爬行帐篷,几乎前世见过的婴儿用品能记得的全都做了。常规东西有于氏准备,她反而没时间做,也就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