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僵硬的跟着众人笑着,明显的感觉被众人排斥在外。内心有点不爽,本来在家她是最小的,不说围着她转,也从不像这样被无视的这么彻底。才想使性子,又想起这是在别人家,用力忍住了,但不免有些闷闷不乐。
而华彩则羡慕的看着笑过之后倚在一块儿的两姐妹,那样亲热,仿佛一母同胞。屋子里的其他人,虽然在笑罗衣,但这并不是恶意的嘲笑,而是一种……家人对于宠溺的孩子做傻事时善意的取笑。罗衣的娇憨刺痛了她的眼,凭什么她一个庶女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
曹家两姐妹都有些不开心的回到家。萧氏正想使人去叫他们回来,见到两姐妹面色都不大好,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华英闷闷的不想说话。
萧氏便对着华彩呵斥一句:“你是个死人呐!妹妹被欺负,你也不知道护着!”
华彩懦懦的说不出话来,不由想起敢肆意与嫡姐打闹的罗衣,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也没什么,不过是不惯跟太多人一起做针线。”华英无法解释那种不爽的心情。毕竟于氏和锦绣怎么都不能说待她不客气。
“那就跟我到外祖母屋里玩去。”萧氏不以为意的说。
华英想想也是,我干嘛老跟着去锦绣他们家啊!
于是第二天,华彩便落了单,于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邀了华彩照例去二房读书做活。少了一个人,便少了份人气,安静了些许。但于氏大大的松了口气,女儿是娇客,特别是这种客中的娇客,最难讨好。照顾好了是应该的,照顾不好是往死里得罪太婆婆。她还没有个婆婆做缓冲,出事负全责。华彩不过一个庶女,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也不是个受宠的。即便有些慢待,老太太才懒的为了个便宜外孙女说自己的嫡亲孙子媳妇。所以,于氏也乐得华英呆在老太太屋里,呆到出阁才好呢。
这厢老太太搂着华英满目慈爱:“京里跟陕西大不一样,可过的惯?”
“回外祖母话,我觉得都好,只是京里冷些。”
“是了,京里靠北边。你若是怕冷,我让你大舅母给你们添几个炭盆。”
“那可好,”萧氏道:“出京十几年,我也有些不惯了。”
“不惯你又不说?”老太太嗔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惯的?吃的可习惯?”
“吃的倒好。其他的,唉,守孝都是用草垫着,总觉得咯的慌。公婆没的时候不觉得,过了几年真不一样了。”萧氏叹道。
“你把棉布垫厚几层,如今比不得正年轻了。要仔细些。再有哥儿姐儿也还小,别凉了。”老太太嘱咐。
“是。”
“是了,英儿跟姐妹们玩得来么?”老太太又问。
华英回道:“都是和气人,只是四妹妹跟着三舅母学针线,玩的少些。”
老太太笑道:“你三舅母对儿女要求最严,总要亲眼盯着才放心。”
“这才好呢,我瞧三弟妹两个女儿规矩都极好。”萧氏笑道:“二姑娘也好,说了人家了么?”
“她母亲做主许的范家的探花郎。”
“大名府的范家?”
“正是。”
“二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萧氏有些遗憾,锦绣模样不错,年纪又正好。娘家什么实力她是知道的,何况如今依附娘家,亲上加亲,显然更能把华章放在心上。罗衣模样更好,可惜是庶出。
“她的福气不是姐妹们的福气么?”老太太看着华英笑了笑。
萧氏了然,与范家这样的人家做了亲,若是族里还有男丁,不妨让锦绣牵根线。
“说来二侄媳妇是个省俭的,我听华英说,她特腾出一间房做绣房呢。”萧氏闲话道。
“她素来都这样,我老了也懒得管了。你二侄媳妇千般都好,就是针线活不行。要没个人帮着,更出不了活了。”
“竟然是这样?”华英笑道:“怪不得竟和下人挤在一处呢。”
“你若是不惯,叫上姐妹到屋里绣去。”老太太说道。
“我与二表姐说了,只是二表姐说房里太窄了些,恐怕摆不开。”
老太太点头说:“二丫头那屋是小了些。原本我说她们都大了,把三丫头挪后头去。你二舅母却说你姐姐胆小,人少了害怕才没挪。如今又在孝期更不好动了。”
“日后我邀二姐姐到外祖母这里做活好不好?”华英笑问。
“随你,横竖我这里空屋子也多。”老太太笑道。
华英起身福了福:“谢外祖母。”
次日,华英就特意叫住锦绣说:“二表姐,我们到外祖母屋里做活吧!”
锦绣奇怪的问:“为什么要到老太太屋里,吵到老太太岂不是不好?”
“你那里人太多了拉,我们都不好说话。”小姑娘家家总是有些话不愿给人听到的。
锦绣原本也无所谓,可是老太太现在摆明不大待见罗衣,假如她过来了,罗衣又该如何?只是,这个理由不能说出来:“过来也一样,咱们过来了,三妹妹和二表妹自然也要跟过来。丫头婆子到哪里都一堆。反而吵的老太太不安生。”这倒是实话,老太太并不是很喜欢日日与孙儿呆在一起,她更多时候喜欢跟仆妇们打牌。
华英跺脚道:“你何必行动都带上她们!”
“自家姐妹当然要在一块儿了。”锦绣跟华英又不熟,当然不愿意为了她舍弃一起长大的罗衣。
华英一撇嘴:“不过是庶出。”
锦绣微微皱眉,便是庶妹,也比表妹亲些吧?于是淡淡的说:“庶出也是姐妹。”
华英便有些恼了:“你还真当她们姐妹不成?没得掉了价。”
锦绣暗自冷笑,不当姐妹当奴才不成?你若是我嫡亲的妹子说这话还差不多,不过是个表妹,岂不知疏不间亲的道理?何况罗衣又和别人不一样,做媳妇的还有“与更三年丧不可休”,何况守着母孝的罗衣?顿时对这个表妹一丝好感也无,只说道:“我比不得二表妹手巧,素来不善针线,需与姐妹们讨教才好。”
华英见锦绣油盐不进,只当她自甘下贱,也不喜欢起来。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华英日常伴在老太太处撒娇说笑,硬占了锦绣原本的位置,得意非凡。锦绣不以为意,亲孙女就是亲孙女,不可能为了外孙女不要亲孙女。何况老太太最喜欢是t纹,她本就不是最受宠的,更没什么失落感。倒让华英白炫耀了。
只是这么一来华彩就更尴尬了,早上都是锦绣他们雷打不动的读书写字时间。一人一张桌子,房间又小,既不好加桌子,更不好和他们挤在一处。曹家并不像萧家这样重视女子教育,准确的说是不像二房三房这样重视。她也不敢嫡母娘家特别申请读书写字的家伙,手头随便有本书瞧瞧就不错了。便只好早上跟着嫡姐混老太太房里当布景板,吃过中饭又跟着锦绣他们回房学刺绣。
随着与二房日渐加深的交往,华彩逐渐对整个萧家熟悉起来。她知道常在二房与哥哥和二表哥一起看书的四表哥也是庶出,知道三房的孩子们看起来冷淡,其实也经常来往。借个书,还个线什么的,常常有说有笑,只是明显比不上二房自己的两姐妹。更让她惊讶的是罗衣在二房的地位真的丝毫不比锦绣差,偶尔说一句点心不好吃,小厨房就能屁颠屁颠的重做一份端过来。哪像她在家,但凡有些什么差使,不给点打赏根本别想做成。看着仆妇们对罗衣讨好的笑容,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这日,吃过中饭的华彩照例走到二房,却只见罗衣等人的丫头都站在于氏院子里,不由问道:“今日是怎么了?”
“表姑娘安。”李子行礼说道:“今日庄子上送了年下的东西来,我们姑娘并二奶奶三姑娘一起看帐呢,表姑娘进来坐坐。”
“既然是查账,我就不去了,不方便。”华彩知道账目这种事,最不好让外人知道了。
哪知锦绣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不过是母亲庄子里的一些玩意,二表妹也来瞧瞧吧。”
华彩只好走进去,只见院子里有堆了好些东西,也叫不出名字。
罗衣一一指道:“这是冬笋,这是冬菇,这是晒干的黄花菜,这是酒酿杨梅干——孝期不能吃,预备孝敬给老太太的。家里各处都要送的,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
华彩怔了下,悄悄的问:“我拿去?你做的了主么?”
罗衣奇道:“为什么做不得?这都是我的山地产的,虽说是嫂子打理,这点人情还是做的主的。”
华彩一呆:“你的!?”
罗衣突然反应过来,不是每个庶女都有这么好待遇,华彩闷闷的性格就表明她过的很不好。她现在的行为倒故意刺她的眼了,因此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呃,姐姐让我分配的。”
华彩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锦绣对罗衣的态度她看在眼里,此时便认为罗衣在说大话。不好拒绝罗衣的好意,也不好拿吃食,就随便选了几个竹编的小玩意走了。
没想到过了几日,二房的礼品送到客院。
于氏亲自送来的,口中客气道:“姑母且瞧个新鲜吧。”
萧氏笑道:“偏你们这么客气。这是你婆婆庄子上的吧?都与你们了?”
于氏笑道:“哪能呢,做哥哥的岂能独占,两位妹妹的也在此。”
萧氏惊讶的问:“两位妹妹?三姑娘也有?”
“有一些,”于氏依旧微笑着说:“只是年纪小些,少点罢。”
“二嫂真是贤惠。”萧氏随口问到:“不知三姑娘得了多少?”
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氏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良田80亩,山地100亩,另有一百两金子日后与她打首饰买田土,出嫁时好看些。”
华英目瞪口呆:“这,当做嫡女养也不是这个养法吧?岂不是乱了规矩?”她家早被她爹败的差不多,大头要留给哥哥,她日后还未必有这么多嫁妆呢。居然被一个庶女踩到头上!
于氏稍稍有些不悦,心想:我家有没有规矩关你什么事?但没表现在脸上:“三妹妹可人疼的,从小养在婆婆跟前,跟亲的差不多。总归要留些念想给她。”
萧氏有些僵硬,不免觉得娘家太没规矩,有教坏庶女的嫌疑,果然看着华彩一脸艳羡的看着那些礼物。霎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是于氏在场不好发作。待到于氏走后,收拾东西时到底发作出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看什么看!怎么?怨我没给你这些东西?呸!不过是丫头肚里爬出来,也当小姐似的养这么大!便癞□□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起来!还不离了我这里!”
华彩咬着嘴唇,低下头默默的退下了。
华章见母亲这样微微的皱了下眉,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劝说,只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