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喜床上, 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悠然虽是低头做娇羞状, 却有种终于又重见天日的感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眼前一片光亮。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自己, 凝视着自己,随后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
悠然心跳加快,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张并含着笑意的眼眸,“对不住,洞房冷清了些。”张并轻声说。本该是热热闹闹的洞房才是。
悠然由衷的微笑,低声说道:“我喜欢。”真的, 要那么多本家做什么, 这么安安静静的多好。这份宁静和安谧,比什么都难得。
二人含笑对视间,喜娘抿着嘴笑笑,将无数花生红枣撒了过来, 悠然轻“咦”了一声, 打在身上有一点点痛呢,张并一手把她揽在怀里,一手将撒来的吉祥果物接了满手,顺手撒在床上。喜娘乐了,更是大把大把的撒了过来。
屋子里的丫头,有平北侯府的,有悠然带过来的, 都捂着嘴笑。更有大胆的互相使眼色,“看看,侯爷多知道护媳妇。连个花生红枣打到身上都心疼。”
莫陶傻笑着在一旁看,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姑娘是个看得开的,却有一个秋天,对着发黄掉落的树叶发感概,“真心对一个人,就是哪怕一片树叶落到他身上,也会心痛啊。”当时莫陶只想翻白眼,觉得姑娘犯酸,今日看看,是真有这样的事么,是真有这样的情么。
喜娘兴致上来了,果物越撒越快,张并伸臂相接也越来越快,煞是好看,一屋子丫头侍女先是抿嘴笑,后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欢快,直把悠然笑得伏在张并怀中不肯抬头。
喜娘笑吟吟道:“侯爷好身手!”不折腾果物了,改折腾生饺子。端着盘生饺子凑过来,喂到悠然嘴边,悠然轻轻咬了一小口,轻轻回答喜娘,“生。”
浅蓝近白底官窑酒杯上刻着只白色大雁,寓意夫妻情义忠贞不渝,两只酒杯由一条红绳系着,“喝了合卺酒,从此后合二为一,甘苦与共”,喜娘的吉祥话语间,张并和悠然红着脸互相凑近,饮尽杯中酒。
“新郎官该出去待客了。”圆圆脸、长相颇为喜庆的喜娘,性情爽利,这会儿笑嘻嘻的轰人,“外面一大群来客呢,侯爷可要好好招呼呢。”
张并好脾气的笑笑,道:“我这便出去。”在悠然耳边低声说道:“累么?你先睡会儿,我兴许要晚些回。”外面一帮人嗷嗷叫着要灌酒,不把这帮人喝趴下是回不来的。
悠然点点头,张并被喜娘拉着,依依不舍的出去,临出门交待喜娘什么,喜娘面有迟疑,“这,不合规矩。”张并淡淡道:“这是我的家,我就是规矩。”喜娘何等有眼色,忙道:“那是自然。”张并笑笑,到前厅待客了。
喜娘轰新郎时毫不留情,对新娘却很体贴,“夫人先净个面用些饭食可好?大早起直到这会儿,怕是早饿坏了。”
悠然含笑点头,“甚好。劳烦了。”喜娘早命人取了热水过来,服侍悠然洗了脸。
喜娘看惯这喜庆场面,看惯卸了装的新娘,这会儿对着悠然,目光都有些痴了,“天底下竟有这般好看的新娘子,今儿我算见着了!”怪不得平北侯这般权势,心心念念只想娶这位孟家庶女。
悠然心中好笑。这喜娘倒是个有趣的,不管她是真心惊艳,还是做个样子,都奉承的人甚是欢喜。不过悠然更欢喜的是看到水杉,和水杉做的夜宵。
水杉是早半个月就到了平北侯府打前站的,见礼毕,水杉笑道:“夫人先用些饭食可好。”站在悠然身边服侍用夜宵。
悠然看见一小碗疙瘩汤,一小碗高汤馄炖,另有几样精致小菜,几样可爱的小点心,不由乐了。饿了大半天,可不就想吃些汤汤水水的,水杉真贴心。
“这疙瘩汤可稀罕呢,必要有番柿才能做成。番柿在广州都不多,京城竟是更少见呢。姑……夫人尝尝好不好。”水杉叫惯姑娘,乍一开口,旧称呼差点蹦出来。
悠然埋头吃东西,吃完了,擦嘴嗽口收拾清爽了,才笑咪咪跟水杉讲,“番柿到广州也才这一两年的功夫,咱们在广州时还没有呢。”当时若有,说什么也要带了种子回来种,悠然最喜欢番茄了,天天吃都吃不腻。
“不只疙瘩汤,番柿能做的菜式多了,哪天闲了我再告诉你几个新菜式,一定好吃!”悠然兴致勃勃。
水杉笑着答应了。姑娘真是多少年如一日的,这么爱吃,说起做什么吃什么总是眉飞色舞的。
顾虑有平北侯府的侍女在,水杉只含糊说“厨房极干净。”能不干净么,自己带着人来来回回洗了无数遍。从前在孟家,姑娘虽是得宠,却也不能有小厨房,只能自己日日上大厨房,将些财物并些花言巧语打动大厨房的人,腾了一小块地方专做姑娘的饭食。如今可好了,侯府两排厨房全归自己管,“我吃什么都行。只看你家姑娘的口味。”有侯爷这句话,水杉心里更有底了。
水杉是一个做饭食极有天份的人,遇到悠然这样爱吃的人,正是两相得益。惊才绝艳的厨师也是需要吃客欣赏的。
“水杉是名厨,我是美食家!”悠然吹起牛来毫不嘴软,反正也不报税。
“夫人累么?若累了,侯爷交待让夫人先沐浴歇息。”喜娘无奈道。论理,新娘该穿好喜服在新房坐等新郎回来,可这位平北侯,唉,拗他不过。这是他的家,他就是规矩。
悠然痛快的答应了。洞房冷清,是自立门户的坏处;不必处处依规矩来,就是自立门户的好处了。
悠然泡在热水中,舒服的□□出声。前世也是这样的,忙了一天回到家里,累的要死,泡一个浴,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花生红枣什么的,抖到一边吧。”喜娘心痛的吩咐。
“劳烦了。莫陶,”悠然客气的道谢,示意莫陶送上一个大红包,喜娘识趣的谢了赏,说了吉祥话,退了出去。
又给丫头侍女全打了赏,拿到外表精巧内里厚实的荷包,侍女们都喜笑颜开的行礼谢了。
“前头闹酒闹的厉害,侯爷脱不开身。请夫人先歇息吧,”莫利从前厅回来,带回最新消息。
等会儿会迎回一位醉醺醺的新郎?悠然心里嘀咕着,倦意一阵阵袭上来,躺在床上睡着了。
朦胧间,觉得莫陶在推自己,悠然迷迷糊糊道:“别闹,再睡会儿,困。”莫陶急得在悠然耳边低声叫,“不好再睡了,姑娘,姑爷都回来了。进了净房沐浴,都快出来了。”
“无妨。”张并沉静的声音响起,“莫吵醒夫人。”
莫陶回头,见侯爷头发湿漉漉的的站在身后,忙拿了干净帕子过来服侍擦头发。张并摆摆手,只接过帕子,吩咐道:“你们全都退下。”
莫利莫陶带着丫头侍女退了出来。
“睡醒了?”张并俯身看着悠然。“醒了。”能不醒么,莫陶这该死的。
忽然间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好像跟他很熟悉一样。
悠然暗骂自己,这都哪儿跟哪儿。刚刚进洞房,就有这莫名其妙的想法?
“先起来,给你看样东西。”张并微微笑。
“什么呀。”悠然边起边问。
“生辰礼物。”张并柔声道。
悠然精神起来,是啊,今儿是自己十八岁生辰,最喜欢收礼物了!话说,从认识张并开始,收到的礼物真是很多。
不管哪个时代,男人肯给你财物,都不能代表太多;但若是连财物都吝惜,那一定是不爱;当然了,男人对女人的最高赞美,依旧是求婚。
一万句我爱你,也不如一句“嫁给我吧”有诚意。
兴冲冲跳下床走到桌边,打开一个古朴典雅的盒子,悠然顿时惊住了。
“王冠?”太不可思议了。前世在英伦博物馆见到的稀世展品,现在静静躺在自己手边。
“是蛮族女酋长的,蛮族王冠。”悠然眼中的光芒,照亮了张并。她和他,此时都熠熠发光般。
真是顶美丽的王冠。上面镶有乳白色的猫眼石,火红的红宝石,碧莹莹的祖母绿,幽幽的蓝宝石,数百粒珍珠和几千粒大大小小的钻石。
“女王才能戴呢。”悠然喃喃道。实在太美,太美了。
张并拿起王冠,轻轻戴在悠然头上,满意的看看,“你就是咱们家的女王。”
悠然身材修长,穿着雪白衣裙,微微收腰,头上戴着美丽至极的王冠,优雅又高贵,可不就是女王一般。
“以前有位姑娘,名字就叫郭女王。”悠然兴奋的两眼亮晶晶,思绪极为发散。
还有位姑娘,叫奥菲利亚。她临死前吟唱的十四行诗是,“我如何将我的真爱辨认?”
呵,谁送你王冠,自然是真爱你。悠然乐的头昏。
“喜欢么?”张并轻轻揽住悠然的小腰,在她耳边问道。
“喜欢,很喜欢。”悠然一时忘情,抱住张并的腰,踮起脚尖,在他下颌上印下一记亲吻。
张并僵了一下。悠然有些后悔,这是古代,自己这样,会不会把他吓着呀。
脸上便有些怯怯的。眼中渐渐有了水光。
张并声音沙哑,“悠然。”俯下头,唇印上悠然的。
好柔软。张并一阵心悸,“悠然,悠然。”他喃喃叫着悠然的名字,唇再次印上悠然柔软粉嫩的樱唇。
他不会,他不会!悠然感动的想流泪。再不犹豫,勾住张并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舔开他的牙齿,舌头灵巧的和他的舌头缠绞在一起。
张并学得很快,抱着悠然深深热吻,二人缠绵热烈的紧贴在一处。
恍惚中,悠然被张并打横抱起,向喜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