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小姐都勒令她亲自见面, 亲口解释,这可难了, 悠然哪出得了门呀,已是定了亲的大姑娘了。
再说了, 去安家看张s还好,安夫人只是规矩严整,忍耐她一下也就过去了。去吉安侯府看水冰心,可就费劲了,老爹都已经放出话了,悠然不利东南,不便去外祖家, 这会儿可怎么改口。
悠然愁眉苦脸的写了回信过去, 声称不便出门,结果水冰心的第二封信马上到了,信上只写着一行大字:姐姐我怀孕八个月了!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急性子张s的第二封信倒是慢悠悠的到了, 上面絮絮写着自己怀孕后家人不许外出的苦恼, 以及如何思念如何想念好朋友。
真挚之情,溢于言表。
这都什么损友。晚上悠然愤愤跟老爹说了,孟赉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悠然心中一紧。
“这么说,你又要出门了?”孟赉慢条斯理问道:“你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忘了,忘了。”悠然结结巴巴的, 心虚呀。
孟赉心中渐渐升腾起怒气,张并这臭小子,太也大胆,这般明公正道的勾引自家女儿。换庚贴下小定的事显是张并和悠然是通了气儿的,悠然本来什么都不m着老爹,如今居然跟个外人有商有量把自己亲爹扔在脑后,这还没过门呢。
女生外向。女生外向。
孟赉阴沉着一张脸,悠然心中发怵。孟大伯已是带着孟老太太、顾氏、蔚然离京回了泰安,对外解释理由还是很堂皇的,“老太太突然梦到过世的老太爷,思乡心切,务必要即日便返回。”“长子长妇,自然是陪老太太回原籍”,这边孟赉即将嫁女,年迈老母一时心血来潮要回原籍,便有孟大伯这孝顺儿子带着媳妇女儿即刻陪着返回,外人都道孟家两兄弟体贴顺从母亲,是真孝顺。
既把这帮不招人待见的女人送走了,又落了个好名声,这已经很好了呀,就是孟老爹亲自出手,也不见得会有更好的结果了。悠然惴惴不安的想着,那老爹是为什么不高兴呢,为什么不高兴呢?
“悠儿,你就这么信不过爹?”孟赉缓缓问道。
悠然一个激灵,“怎么会?我当然信得过爹。”又谄媚的补了一句,“我最相信的人,就是爹爹了。”
孟赉“哼”了一声,“是么?信得过爹,你会有事不跟爹说,反倒跟他商量?”
怎么跟您商量啊,这里面牵涉到您亲娘!您如果知道我跟大伯说了什么,不得抽我呀。您那亲娘,不给她弄走真是不行了,不定她哪天犯糊涂呢。悠然暗想。
悠然刚要出口辩解,突然想到一句话。“先处理情绪,再解决问题”,这句话是人际关系处理的一个法宝。但常常会被不知不觉的忽略。还是优先解决老爹的情绪,再进入解决问题的环节好了。悠然决定。
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孟老爹介意的并不是具体事实,他只是吃醋了。女儿生命中会有一个男人比自己更重要,这令他犯酸。
“我这不是心疼您吗?不舍得您受累。”悠然实话实说,“这麻烦事儿,就该年轻人去操心。”老爹年纪大了,该休养了。
“你爹我还不老呢。”孟赉哼哼道。虽然还气,但悠然语气中的关切,语气中的孺慕之情,已经让他舒服了不少。
“那是,爹看上去依旧玉树临风!”悠然猛拍马屁,在脑海里搜寻着夸人的词句,“温文儒雅,英俊洒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若她再小两岁,就该拖过来打屁股!孟赉瞪着悠然,眼里慢慢有了笑意。
不过,还是不许她出门。“吉安侯府不能去,早就说了你不利东南不便去外祖家,这会子又去了,不是自己打嘴么?”,孟赉的语气不容置疑,“安家,也还是别去了。”和张并已经定了亲事,魏国公府有关的其余人等,最好离远些,免生是非。
“是。”事已至此,悠然只能答应。
“也不知你祖母,在泰安怎么样了。”孟赉叹道。毕竟是亲娘,虽然从小不待见自己,更给自己添过无数麻烦,但想起她在京中过惯富贵日子,也不知回到泰安后能不能适应。
“爹给你大伯的金银,你大伯都不肯收。”孟赉为此十分不快,唯恐孟老太太回乡后过得不舒坦。
“大伯不收是对的,”悠然笑咪咪,大伯哪里有脸收金银,先不说他那老妻闯了多大祸,单说这么些年都是二房养老太太,他也不该收的。“您想想,回泰安过日子,若多带金银,十分花用,街坊邻居的看着未免眼热,显得老太太与众不同。倒不如和光同尘,比大家伙好一些却又不必好太多,这才是长久之计,您说呢?”回泰安过日子还把京城的款儿摆出来,您这是想招人恨呢。
人不能比自己的邻居强太多。如果是二十一世纪,比你邻居强太多的时候,就该换小区了。本来住公寓的改别墅;本来住联排的改独栋。
“爹,您不能太自私了只想自己,您这些年是尽孝了,也要让大伯尽尽孝心啊。”悠然一本正经的劝孟老爹。娘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也要给其他人机会吧。
“就你歪理多。”孟赉横了悠然一眼。
“我改!”悠然痛下决心。
“那倒不必。”孟赉微微笑,改什么呢,不必改,再有两年嫁出去了,让那个臭小子头疼去。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间已到了嫣然出阁的日子。卢家依足规矩娶了嫣然过门。高门嫡子,聘礼丰厚,嫁妆也丰厚,嫣然这门亲事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幸亏老太太赶在临走前给嫣然捞足了嫁妆!丁姨娘暗自庆幸。等到三朝回门看见嫣然一脸娇羞,旁边站着清俊洒脱的新姑爷,好一对璧人!丁姨娘眼泪都快下来了。
等到西宁侯府来下聘的时候,丁姨娘略有不快。因为四姑爷只是西宁侯府一个庶子,聘礼居然比卢家嫡子的还要体面。“庶出的,也不收敛收敛。”丁姨娘小声嘟囔道。四姑娘的聘礼怎么能比三姑娘更多呢?
很快,更不收敛的事就来了。安然风风光光出阁后,新婚刚一个月,李泽就被派驻大同,任参将,安然也跟着一起去上任!
“还能带家眷呢?”丁姨娘不快。三姑娘还日日要服侍公婆呢,四姑娘倒能出去单过了,这到了大同,还不是什么事都由四姑娘说了算?听说四姑爷对四姑娘是言听计从的。
“关她什么事?见不得咱们姑娘好。”杜姨娘的小丫头坠儿忿忿不平的说道。姨娘的院子又不大,又离得近,谁也m不过谁。
杜姨娘只笑了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嫣然和安然一前一后出嫁,做娘的忍不住对比了一下而已。有什么呢,何必在意。
西宁侯府。
世子李润汗都快下来了,冲上首怒气冲冲的侯夫人急道“娘,您这是做什么?爹都下了令了,让他们小两口一起上任,您这是打什么别呀。”小六李泽要带新媳妇走,那就带吧,有什么呢,为了这个大动干戈?
“休想!”侯夫人高氏森森道:“你爹m着我做的好事!说什么给小六娶一个文官家的庶女,还说礼部侍郎家的婢生女,配侯府的庶子,正合适。”
“是啊,”李润点头,“是这么回事。小六跟他媳妇是挺配的。”小六机灵,性子跳脱了些,小六媳妇安静温柔,正好可以规劝规劝他,管管他,这不,小六真还挺听媳妇话的。
“你懂什么?”高氏怒吼道:“你爹打的好主意!为了栽培小六,真是煞费苦心!说什么文官家的庶女,结果娶过来是平北侯的大姨子!”
平北侯在军中是什么威望,他根本一句话都不用说,只要大家知道小六是他连襟,自会有人照应。
李润诧异道:“这有什么不好么?”攀上这样亲戚,有什么不对的?
高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亲生儿子,“你呀,你就是实心眼儿!他是你庶出弟弟,若他有人扶持,有了大出息,将来还会把你放在眼里?还会听我这嫡母的话?”
本想养废这个庶子,无奈西宁侯看得紧,这小子自己也机灵,竟没能如愿。
李润拂然道:“他再有出息,也不敢不听嫡母吩咐!不听命于嫡母就是不孝,您还能拿他没辙了?至于我,我是嫡长子,侯府注定是我的,他再有出息,能翻出天去?您真是想多了。听我的劝,别跟爹再闹了,放他们走吧。”闹到最后也是看着他们走,还不如不闹。
不管侯夫人闹或不闹,安然只管有条不紊的收拾行装。
李泽倚在罗汉床上,一脸魇足,温柔的看着安然走来走去。这有了媳妇的日子,真好。
李泽劝她,“歇歇吧,别累着了。”安然笑笑,“我不累。”李泽无奈道:“不急着收拾。不一定能不能走成呢。”
安然胸有成竹,“一定能走成。”李泽面带疑惑,安然也不解释,只低头微笑。这是成亲时就提出的条件,西宁侯既已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孟老爹是被大姐姐的事吓住了,总想让女儿们都离开婆婆生活。
嫣然愿意跟着公婆过富贵日子,喜欢什么都是现成的,那是她自己选的。安然可不是,宁愿吃点苦,也要自己当家作主。
天大地大,为什么要局限在这一个小院子里,为什么要局限在针线活上?想到就要海阔天空,安然心境陡的豪放起来,笑吟吟的拿起做了一半的绣活儿,扔到窗外。
李泽看着有些放纵的妻子,也跟着她笑起来。
跟孟家二房幸福的姑娘不同,大房的独女蔚然,正痛苦万分。
“我不!我不嫁那么一个人,我宁愿死!”蔚然已经哭不出来了,父亲要把她嫁给一个县令的小儿子!那县令寒门出身,家境既不宽裕,更没什么前程。
如果不是曾经有望嫁给平北侯,或许蔚然现在不会这么绝望。
孟大伯是县令,男方父亲也是县令;男主家境不宽裕,跟孟大伯差不多;蔚然人才好,那县令的小儿子人才也不差。说来还算门当户对,只不过前后对比实在太强烈。
顾氏嘶哑着嗓子求孟大伯,“再等等吧,不能给蔚姐儿定这么一个人呀。”
“都十七了,还怎么再等。”孟大伯淡定说道:“再等,能等着什么。”
顾氏愣了愣。在这偏僻地方,还能等着什么呢。若是在京城,倒还能再托人寻寻看。“依我说,大爷当初就该跟我一道赖上平北侯,二爷是不忍心违逆自己亲哥哥的呀。”顾氏还念念不忘。
孟大伯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轻蔑道:“也就是你这样的无知妇人,才会有这种无谓想头。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元帅,由着你给她塞哪个女儿便是哪个女儿?你当人是什么?”
“可,可他,命中注定要娶排行第五的姑娘啊。”顾氏怯怯道。
孟大伯气笑了,“这你也信!京城排行第五的姑娘多了去了,怎么不去别家求?京城多少人家想嫁女儿给他!”
顾氏被笑得无地自容。
笑了半晌,笑完了,孟大伯沉下脸来,沉声对顾氏说道:“蔚姐儿的事便这样定了。你只安心在泰安服侍老太太吧,若服侍的好,便都好;若你生事要撺掇老太太上京城去,你可给我小心着!”
顾氏面有惊惧之色,只听孟大伯一字一字说道:“你这辈子,不是在泰安,就是在乐安,再别想去京城了,听明白没有?”
看着丈夫放下狠话后无情的离去,顾氏终忍不住,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