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这个时代,高富帅不是你想嫁,想嫁就能嫁……罗老扇子你若是绷不住这一回,那就是自掘坟墓!罗扇狠狠在自个儿心头踹了一脚,好让自己刚才险绣动昏头的大脑冷静下来,这一冷静不要紧,正瞅见一张表情狰狞的脸挤进了视线里——
表少爷?!他怎么会在这儿?!——老娘可不可以先领盒饭去了……
表少爷黑着脸立在白大少爷的身后,直管狠狠地瞪着罗扇,罗扇咽了咽口水:“那个……小婢壶里忘了放茶了,先去去就来……”
“小扇儿,你还没回答爷!”白大少爷不肯放手,想要牢牢拉住罗扇,又觉她手上的茶盘太碍事,于是向着身后一招手,“狐狸精,过来把茶盘接过去!”
表少爷几步迈过来,先将罗扇手里的茶盘接了,转身放到桌上去,紧接着重新回来,同白大少爷并排站在罗扇面前,咬牙切齿地继续瞪着她。罗扇一个头两个大,叹了口气,只向着白大少爷淡淡道:“爷还记得小婢被调去青院那晚对爷说过的话么?”
白大少爷脸上浮上一抹慌张,想否认又不敢,想承认又心虚,只得结结巴巴地道:“小扇儿……我、我能做到的……”
“那就等爷做到了之后再来同小婢商量这事儿罢。”罗扇一甩手挣脱了白大少爷的手,白大少爷才要再去拉他,却被表少爷斜刺里伸出一根胳膊来挡住,偏头看向白大少爷,阴着脸道:“大表哥,你若真心想对小扇儿好,就莫要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她目前的身份只是个下人,勾引主子枉攀高枝儿的罪名她当不起!”
“爷、爷不让她当下人!爷让她当上人!”白大少爷愈发慌乱,“她没有勾引爷!是爷勾引她的!爷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表少爷转身拦在他身前,顺便将他和罗扇隔开,冷冷地道:“跟谁解释?你是白府的主子,谁不护着你?纵使你当真有错,也没人敢问你的罪,这罪名自然是会推到小扇儿的头上去,你勾引她也会变成她勾引你,你猜他们会怎样处置她?”
“怎……怎样?”白大少爷心虚又惊怕地向后躲着。
“很多种方法,”表少爷一步步逼近白大少爷,“要么活活打死,要么卖去青楼为娼,要么卖去做苦力直到累死,要么把她弄瞎弄哑弄残让她痛苦一辈子——你愿意让小扇儿变成这副样子么?”
罗扇在后面听得浑身打寒颤:你个混蛋啊!要不要这么咒姐啊?!
白大少爷拼命摇头,惊恐又绝望:“爷会保护小扇儿!爷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怎么保护?”表少爷步步紧逼,“你连这屋门都不敢出,保护得了谁?你是主子她是奴,倘若你硬是求娶她为正妻,莫说你爹娘不会同意,就是整个白氏宗族也会插手干预,轻者将小扇儿处死,重者不但会将她处死,还会把你从白氏一族中永远除名!一个被宗族除了名的人你可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会被身无分文地赶出白府,从此后生生死死皆与白家人再无任何关系,会遭世人耻笑厌弃,没人愿租房给你住,没人愿同你合作谈生意,人们会嘲你骂你辱你欺压你,届时你无钱无地无房无立足之处,纵然小扇儿万幸不死,你又要靠什么养活她?!
“或者——你要纳她为妾?妾是什么样的身份你也清楚,只比奴才高个半级罢了,若将来你娶了个容不得人的正室,一样能对小扇儿随打随骂甚至卖掉乃至打杀!你若真心为她好,就莫想着让她做妾这一途,否则便不是保护她,反成了害她。大表哥,你仔细想清楚,倘若自己没本事护她宠她,就莫要强拉她掉下这个火坑!”
白大少爷被表少爷这一席话说得苍白着脸怔在原地,双眸一时失了神采,毫无焦距地四下里游移。表少爷盯了他一阵,转过头去看向罗扇,依旧沉着脸道:“爷告诉你,臭丫头:莫想着大表哥人疯疯颠颠的就好拿捏,也莫想着白府长辈们因自己儿子是个疯子就会降低他的娶媳标准,外头有的是出身好的大家闺秀等着嫁进白家门儿,甭说他是个疯子,他就算现在只剩下一口气在,都有人愿意嫁作白家妇!爷不管你对他有没有想法,爷只要你记住爷的话:若敢对他动心,爷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他!我卫天阶——言——出——必——行!”
罗扇静静看了他半晌,唇角勾起个哂笑:“爷还真看得起小婢,连小婢的心都能管——也是,小婢不过就是个奴才,爷让怎么着当然就得怎么着,有心与无心也没什么不同,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何况一颗心乎?”
“扇儿,你知道我是为你好。”表少爷沉眸盯着罗扇,“他是白府嫡长子,虽然疯了,身上一样牵涉着太多复杂关系,而且你根本不了解他从前是什么样子,万一哪一日他恢复了常态,你……”
“多谢爷的提点。”罗扇含笑行了一礼,打断了表少爷的话,转身便出了门。
白二少爷已不在堂屋,罗扇径直出了上房门转往东北角门,出了角门后便一路小跑着冲向了上回白二少爷带她去过的那片梅坡,坡上积雪仍然沉厚,寒梅依旧盛开,四下空无一人,只有个不知谁堆的怪怪丑丑的雪人孤独地伫立在那里。罗扇冲过去,狠狠地抱住一株梅树,粗喘着,哆嗦着,呼出浓白的水雾,模糊了酸涨的眼睛。
也许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了,装得不够傻,不够平凡,所以才惹了一身的麻烦,可若不努力争取,又怎能让自己过得更好?说不定这会子还混在南三西院儿里,天天吃不饱穿不暖,任人打骂任人欺负,更别提赎身出府还己自由了……可见想得到一些就必须要失去一些,她想得到自由,于是就失去了平凡活着的权利。
振作,要振作,罗扇,只是一点点不舒服不痛而已,犯不着这么沮丧,你才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啊,有什么比活活饿死还难忍受的么?来来来,深呼吸,咧开嘴,翘起唇角,大声的告诉自己三个字:平常心。
“平——常——心——”罗扇仰头大喊,“我不哭!我不气!我是小强!我是野草!我草泥马!我是钢铁的意志石头的心!我是无敌吃货星女王!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我是——咳咳咳咳!”——你妹!把花瓣震下来呛嗓子里了……咳咳咳咳……
自我治愈成功的罗小强一边捶着胸一边咳嗽着往回走,却不曾发现身后那怪丑的雪人后面慢悠悠地转出个人来,手上的鹿皮手套沾满了雪,披着条紫貂皮的披风,愈发衬着他如玉的面孔俊美绝伦。
一双清澈的眸子目送罗扇越去越远,忽而唇畔漾起个淡淡的笑意,低喃了一句:“吃货星?什么地方?”转头看了看那雪人,弯腰从雪地上拾起两片梅花瓣来,贴在雪人的脸上,做成一张小巧芳香的嘴,倒像极了某人的,轻轻抿着,柔软甜蜜,时不时总有些新鲜的词儿从那两片小嘴唇儿间冒出来,让人既感好笑又觉新鲜。
原来她就是这么劝慰自己的,这法子……很脆弱,又很坚强,很可笑,也很……可爱。
抬手折了两根梅枝,轻轻地插在雪人的脑后,倒真像两根儿翘翘的小辫子了,于是又是一笑,拍去手套上的残雪,转身往院子的方向行去,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那雪人道:“让你受委屈了。”
小厨房在中午之前改建妥当,罗扇亲自去庄子上的仓库里挑选了食材和各种佐料、炊具,叫了两个小厮帮忙挑着担儿运回小厨房,来不及收拾,先要做午饭。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遭人暗算下毒,肉类食材罗扇都是亲眼看着人现场宰杀了活的才亲自拎回厨房的,反正白府财大气粗,顿顿吃现杀的活物也是吃得起的,何况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呢。
将一只处理干净的乌鸡放进炖锅中,加明参、当归、黄芪、党参、莲子、山药、百合、薏仁儿细火慢煲,将熟时再放盐、红枣和枸杞,煨得烂烂的,喷香鲜软,是一味上好药膳,大补虚、益助阳气、滋阴补肾,因着白大少爷在,所以伙食上就偏重于调理养生。
另一只锅子里是用陈皮、甘草、良姜、草果、丁香、白枳、砂仁、花椒、香叶、桂皮等药材熬的汤,再加入黄酒、食盐、蜂蜜,浸渍上新鲜肥嫩的野鸭肉,待汤味儿入透之后捞出,上炉爆烤,烤出的成品表皮金黄,外脆肉嫩、香酥爽口,具有消食化气、开胃健脾、强筋壮骨之效。
另还有玫瑰花烤羊心,可养心、安神、解郁,适用于心血亏虚、惊悸、失眠、郁闷不乐等等症状,是专为白大少爷做的。还有一道菊花鲈鱼块,可补虚壮体。
素菜有去油醒脾的醋拌马兰菜、鲜冬笋加盐煮熟后又上火烘制成的笋脯,需蘸着清酱吃,有加了酒、糖、盐拌匀蒸熟后又风干的香干菜,还有用酱爆炒的核桃、杏仁、榛子三干果。
最后是一道九丝汤,取豆腐干丝、口蘑丝、玉笋丝、银鱼丝、紫菜丝、木耳丝、火腿丝、蛋皮丝和生鸡丝共九种原料加鸡汤烩煮,清鲜味美,汤味浓厚。
菜和汤做好后,罗扇依旧是各取了一些拌在钵子里,先喂了狗,确认无事了方才装进食盒拎去了上房。进门便见白二少爷同表少爷和方琮坐在堂屋里说话,表少爷一双眼睛瞟过来,罗扇也不看他,先向几人行了礼,而后往桌上摆菜,青荷和银盅也过来帮着布置。
罗扇早将这几样菜色各盛出了一碗放在另一个食盒里,是单独给白大少爷吃的,这厢摆好了菜,便又向着白二少爷行了一礼,转身去敲东次间的房门,绿蕉将门开了,罗扇拎着食盒进去,见白大少爷怔怔地坐在竹床上,一双眼睛如同死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一般。
罗扇走过去,先将菜摆上床边的小桌,而后轻轻唤他:“爷,用饭了。”
白大少爷浑若未觉,仍旧一动不动,绿蕉在那厢皱着眉急道:“自表少爷走了爷就一直这副样子,说什么也听不见似的,这可如何是好?”
罗扇伸手在白大少爷眼前晃了晃,却见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不由也担心起来,回过头和绿蕉道:“不行便报与二少爷知晓罢,请个郎中来先看看,莫耽误了病情。”
绿蕉自也不敢大意,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房门,片刻后听得一阵脚步响,白二少爷连同表少爷和方琮一起进得门来,至白大少爷面前仔细看了看,白二少爷拉过白大少爷的腕子把了阵脉,扭头便叫银盅去通知陈管事把城里最好的郎中请来。
表少爷看了眼罗扇,问向白二少爷:“如何了?莫不是病情加重了?”
白二少爷摇了摇头:“我医术不精,诊不出什么,只得等郎中前来,你先陪方公子用饭罢,我在这里陪一陪大哥。”
表少爷又看了眼罗扇,见罗扇一张小脸儿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完全将他当了一坨屎,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转身出门去了。白二少爷遣散屋中其他随侍的丫头,只留下罗扇说话,沉声问道:“可知是什么原因?”
罗扇当然不好实说,总不能告诉他白老大是被表少爷几句话给打击到了吧?摇了摇头道:“小婢一进屋就是这副样子,许是大少爷连日来不吃不睡又受了惊吓,一时神思恍惚所致。”
白二少爷未再言语,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房间,语无波澜地道:“这些竹编的器物是他专程带过来的罢,你不喜欢?”
罗扇一下子愣住了,踟蹰了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这腹黑中的极品究竟知道了多少?
白二少爷很是随意地拂了拂衣衫,却未曾发现拂落了一枚粘在身上的梅花瓣正飘飘悠悠地落下,只弯□子对上面前白大少爷的眼睛,慢慢地道:“可惜……一开春儿,府里就要给大哥议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