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纽约。
司明终于办好了出院手续。他身上的鞭伤并不严重, 只是突然复发的感冒让他高烧到三十九度,在医院吊了几天点滴。叶敬辉自然清楚那是他把外套留给自己,大清早换座位的时候又吹了冷风的缘故。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近傍晚, 高楼林立间露出的小片天空,被夕阳染得通红。
这是他们本应该熟悉的城市, 如今却显得陌生。
叶敬辉还在纽约的时候,每每都混迹于各酒吧之间, 或者被父亲关起来逼婚, 很少去欣赏这里的景色。
司明还在纽约的时候,也整日辛苦顾及着妈妈的病和弟弟的学业,更没有心情去留恋这里的景观。
那时候他们在一个城市里, 却从来没有见过面。
一场舞会, 一个布局,把两人意外的拉到了一起。
过了很多年再次回到这里时, 城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也是。
叶敬辉突然想回去自家的祖屋里看看, 于是拉着司明穿过了一个个街道,走到那熟悉的小路上,却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得睁大了眼。远处浓烟滚滚,熊熊燃烧的大火正在疯狂吞噬着那座院落,肆虐的火焰直直冲向天空, 渲染出炫目绮丽的色彩。
叶敬辉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场大火不是意外。他甚至可以笃定,一定是关天泽或者阑夜的黑手党,故意放火烧家。
目的自然是报复。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座院落是叶致远曾经花天价买下的屋子, 是他最重视的地方。
院子里有他钟爱的阁楼,上面刻下的精致雕花都是他亲自选的。书房里还有他最喜欢的书柜,上面摆放的每一本书都是他亲自买的。还有三楼的卧室里,床头挂着他跟妈妈的结婚照,上面是两人年轻时青春张扬的脸。还有那三棵枝叶交融的柳树,代表着叶家的三兄弟。
如果不是胃癌,他或许死都不会离开这里。
可他离开的时候,却因为路途遥远,什么都没有带走。
现在却被一场大火给吞噬了。
叶敬辉转过身来。
他不忍再看那肆虐的大火,那样燃烧着的火焰,甚至能让人感受到赤-裸裸的仇恨情绪,疯狂的像是要把人也吞没。
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温暖手指收紧了一些,叶敬辉回头笑了笑,道:“院子烧了也没什么,只是我爸书房里那些书毁掉挺可惜的,很多珍藏的绝版呢。还有他卧室里那张结婚照,当时走得匆忙,忘记带回国了。”微微一顿,语声带着点无奈,“那是他除了墓碑上的遗像之外,留给我们的唯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里,他很年轻。”
他还记得那时候年少。
父亲说,要做他叶致远的儿子,必须聪明,理智,有教养,有风度。所以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整天赶几个兄弟去上很多很多额外的课程。
大哥主要学书法,自己学钢琴,三弟学了舞蹈。
并不是对这些多感兴趣,只是在父亲的强迫下随意挑选的业余课程罢了。
父母的那张结婚照本来是挂在书房的,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在楼上学钢琴,每每抬头就可以看见那张黑白的照片,照片虽然泛黄,却依稀看得清两人的眉目。男子年轻俊朗,女子美丽温柔,脸上皆荡开淡淡笑容。照片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1979年10月1日,叶致远、文惜慧,新婚之喜。
每每这个时候,叶敬辉就会想,作为他们的儿子,其实也是幸福的。
那时候一切还没有发生,他没有被绑架,也没有听到生死关头父亲冷漠的那句“谢谢你们帮我教训最不争气的儿子。”
那时候年纪还小,开着的窗正好对着院子里的湖,春天的时候,湖面柳絮纷飞,如同下了一场大雪。
然而那么美的景色中,叶敬辉弹出来的依旧是刺耳的魔音。
那时候,妈妈会偶尔来书房看他,每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就把钢琴打开来,对着曲谱作出眉头紧锁的表情,好像真的在苦思冥想认真研究。妈妈会温柔的笑,然后给他泡一杯香浓的咖啡,再轻轻退出门去。她一走,叶敬辉就合上钢琴,继续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睡觉。
他是没有音乐天份的。
在大哥写废了无数毛笔终于练出一手刚劲有力的漂亮书法,当小弟扭了无数次脚终于学会了让人惊艳的舞姿的时候,他的钢琴因为很久没碰的缘故,上面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始终做不好父亲希望他做好的事,任何事。
如今叶家的院子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那些美好的、温暖的回忆,也像突然间变得模糊了起来。
吴伯种的盆栽,叶谦的玩具车,敬文上学时买的那些杂志和cd,大哥厚厚的一摞字帖本子,大嫂桑榆留下的婚纱和礼服,三棵枝叶交融的柳树,一架白色的钢琴,妈妈无聊做的手工艺品,爸爸最爱的书柜和茶叶,还有那张泛黄的结婚照。
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叶敬辉轻轻闭了闭眼,平静的道:“走吧。”
司明环住他的肩,轻声道:“不想查查是谁做的?”
叶敬辉翘了翘嘴角,微微笑道:“查出来又有什么用?那些被烧毁的东西,回不来了。”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司明只觉得一阵心疼。
其实叶敬文说的对,他这个二哥,就像游戏里会自动回血的boss,总是带着这样漫不经心的笑容。
可谁又能理解他笑容背后的辛苦。
或许,现在也该到了说出那个秘密的时候。至少让他明白,他尊敬的父亲,从来没有看不起他,直到临死的时候,还在精心为他最疼爱的儿子准备后路。
“阿辉。”司明侧过头来,轻轻用手摸着他耳侧的头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说。”
“我来美国之前,跟你父亲,见过面。”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声音沉稳有力,叶敬辉的心脏却是猛的一阵紧缩。
……
一个多月前,北山市第一人民医院。
病床上的叶致远虽然面无血色,目光却依旧是凌厉的。
司明坐在床边,递给他一杯茶,淡淡的道:“叶叔叔,我打算去纽约解决一些事情。”
“你已经猜到了?”
“是的,大部分。”
叶致远平静的道:“你孤身一人去纽约,很有可能回不来。”
司明微笑着说:“我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随便冒险。这次去纽约除了帮阿辉清除内忧外患之外,我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我父亲,当年也欠了关家一笔债。”
叶致远点了点头,道:“你突然说要把天宇的股份还给我,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股份本来就是叶家的,还给您也算物归原主。”
叶致远沉默了良久,才道:“可惜我已经立好了遗嘱,将天宇集团每年盈利的一半捐入慈善基金会,剩下的,全权交给你处理。”
司明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您这是……”
“我希望你用天宇作为筹码,去跟他们交换阿辉的平安。”
见司明沉默下来,叶致远继续道:“如果我把天宇交给阿辉,他一定会为了保住我的基业而跟对方争得头破血流,他那种骄傲偏执的性格,从来不服输,又不后退。”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比他要冷静许多,你更懂得如何进退、如何取舍。天宇只有到了你的手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作为交换你们平安的筹码,这个代价,我输得起。”
看着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司明突然说不出话来。
“很多年前,阿辉被绑架的时候,我没有交出天宇,是因为我们全家五口都要靠着天宇吃饭。那时我在纽约刚刚立足,如果天宇交到别人手上,没了权势的叶家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的妻子,儿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们甚至可能被对手打压到上街去乞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儿子们都不再需要我的庇护,惜慧她也有了足够安度晚年的财产,这个没人想管的天宇集团,留着反倒是累赘。”
“我很清楚,那些人对我的仇恨还没到非要我叶家全部死光的地步。况且这次又牵连了你们父子,他们要解决的障碍就增加了一倍。我把天宇给他们,就是给彼此一个台阶来下,聪明人会知道怎么做的。那时我已经不在了,他们的仇恨应该也减轻了许多。天宇集团每年的盈利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总比我儿子的骨灰值钱。”
“司明,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是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会有办法化解这场危机,让我那个别扭的儿子回心转意。到时候,记得来坟前给我泡杯茶,用你买的那套木鱼石茶具。你泡的茶,我很喜欢。”
司明一直记得那个傍晚,叶致远一直站在三楼的窗前目送他离开。
那个老人,直到那一刻,脊背依旧是挺直的。
……
背对着夕阳的司明,脸上似乎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眼眸依旧深不见底。
听完他的讲述,叶敬辉只觉得视线模糊,连面前的人都看不太清楚。
原来,最精于算计的,是那个已死的父亲。
原来,自分手后司明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父亲临终之前的嘱托。
原来,那个父亲对儿子们的爱居然隐藏的那么深,让儿子们疏远他许多年,却始终都没有一句解释。
直到得知自己患了胃癌的时候,还为每一个儿子想好后路。
如今他死了,他拼上大半辈子创下的天宇集团,他最喜欢的院子,居然,什么,都没能留住。
叶敬辉回头看了眼燃着大火的院子,努力睁着眼,忍了很久终于把那想要流泪的冲动给压了回去。不想让司明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于是侧过头道:“你手里的事情如果处理好了的话,我们就回国吧。”
“明天就回去吧,我订好了机票。”司明轻轻伸出手,搂住他的肩道,“你父亲去世后七七四十九天,尽七的日子,我们一起去他坟前祭奠,好吗?”
叶敬辉沉默片刻,终于回过头来,轻轻笑了笑:“谢谢你记得。”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司明温暖有力的手,始终以微妙的力度拥着他的肩。
夕阳在天边映出一抹艳红的光芒,两人被拉长的影子,渐渐消失在黄昏的街道尽头。
……
尾声
次年秋,香港。
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手里提着公文包,快步走在机场,一尘不染的皮鞋和地面接触,发出踢踏规律的响声。
男子略显英气的脸被巨大的墨镜遮挡了大半,微微扬起的薄唇透出点邪恶的笑意。
他刚走到检票口,就被好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廉政公署。”
领先的男人冷淡的说着,顺手亮出了代表身份的工作证,脸上寒意更重,“关天泽先生,我们怀疑你跟多宗商业诈骗案有关,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关天泽拿下墨镜吹了口气,狭长的眼睛冲对方眨了眨,轻佻的笑道:“ok,我会跟你们走的。”说完又把眼镜戴回去,淡淡道,“不过,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次日,明辉集团总部大楼,总裁办公室。
司明坐在沙发上一脸平淡的看着手中的文件,然后一份一份签下名字,字迹潇洒依旧。
站在他身侧的是一身干练职业装的老部下刘唯佳。
见司明签完了文件,刘唯佳突然道:“你上次跟叶二少买股票的时候不是让我留了部分底金在卡里吗?”
司明点头道:“那笔钱,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那我晚上回去转给你。”刘唯佳顿了顿,疑惑的道,“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留那些干什么?难道又有什么大计划?”
电脑里突然传来e-mail到达的提示音,司明一边随手打开来看着新到的邮件,一边淡淡的道:“阿辉跟我的私人恩怨,我自然甘愿为他的报复付出代价。可是,如果坐收渔翁之利的换成了别人,哪怕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也不会任他宰太狠。留下那部分底金只是不想赔冤枉钱罢了。你仔细算算就知道,我们赔掉的那部分,刚好是我们上次赚来的。本钱自然还在。”
刘唯佳恍然道:“你果然从来都不做赔本生意啊。”
“那也要看对手是谁。”司明微微翘起唇角,“还有事吗?”
刘唯佳道:“有两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说。”
“梦里江湖的游戏提前完成了,估计下周就可以开内测。”
“做的不错。”司明赞赏道,“你这次立了大工,回头我请吃海鲜,把你儿子也带去吧。”
“谢谢。”刘唯佳笑了笑,话锋一转,“市场部计划下周五召开新闻发布会,到时候可能要请叶二少露个面,毕竟他是明辉集团名誉上的董事长。”
“他去欧洲旅行了。”
“唔,这样就不好办了……要不要把发布会推迟?”
“没关系,我有办法叫他回来。”唇角微微扬起笑意,“第二个好消息呢?”
“关天泽被抓了。”
司明握住鼠标的手略微一停,轻轻扬了扬眉,目光从屏幕上转了回来,淡淡地:“哦?”
刘唯佳耸耸肩:“商业诈骗,经济犯罪,洗黑钱,他这一年在真是坏事做尽,现在廉政公署和警方都在盯着他。”
司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叶董的位置我们会预留的,就在你旁边,到时候你们一起出席如何?”
“好。”
刘唯佳走后,司明才把目光移回电脑屏幕上,看着收件箱里那封新到的邮件。
to 司明:
关天泽昨日下午已被廉政公署抓获,导火线就是关天泽从天宇贪污的那笔巨款。
陈然手里有太多关天泽的罪证,已经答应亲自出庭。关天泽用自己患有精神疾病作为借口来逃避法律制裁,却没有料到那位医学专家是我们的人,到时候当庭翻供,不失为一场精彩好戏。
我回国了,有空见面吧。
合作愉快。
from 萧逸。
司明关掉了电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额角,然后拿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司明便平淡的道:“萧逸,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那边顿了顿:“晚上六点之后。”
“那么,绿茵阁餐厅见,如何?”
“好。”
终于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务,司明低头看了看表,已是下班时间,于是拉下了百叶窗,随手拿起外套穿上,转身下楼。
快步走到停车场,开出那辆黑色的奔驰,拐过熟悉的街道,直接往绿茵阁餐厅开了过去。
到达餐厅的时候,萧逸的车也随后而至,果然都是很守时的人,打开车门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并肩走向餐厅的二楼。
“你现在倒是不迷路了,这么准时。”司明淡淡的道。
“哦,叶敬辉去面试那次我是故意迷路的,要不然怎么让你趁机把他留在身边培养感情呢。”萧逸目光依旧温柔,嘴角却带着点狡猾的笑容,“来这边,我定了位子。”
“好。”
跟着侍者走到环境雅致的包间内,两人面对面坐下。
司明拿起菜单来随手翻着,低头不语。
萧逸先开口,语带调笑:“我挺佩服你,居然能够跟我哥化敌为友。当初放你走的时候,我一直担心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到处追杀你们,顺便把我这个叛徒给关禁闭。”
司明抬起头来:“你哥起初一直不肯让我见你。他怕我说出真相后,你会心软。”
萧逸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那后来为什么反而是他主动打电话叫我去见你?“
“自然是我提出了条件,把天宇每年盈利的百分之五十全部转给他,这是叶叔叔临终之前留给我的筹码。”
“如果我不帮你,你那筹码不是白费了?”
“我相信,只要你知道了你哥想利用我逼疯叶敬辉的计划,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我只是跟你打了个赌。”
萧逸看着他,良久,终于轻轻吐出口气:“你赢了。”
“你也没输。”司明微微一笑,“只有输不起的人才会怕输。你跟我,还有叶敬辉,都不是输不起的人。”
萧逸笑笑,接过菜单来点了几道菜。
沉默片刻,司明突然道:“阿辉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或者是知道却假装不知,所以,你们之间也不是不可挽回。”
萧逸抬头看他,眨眼:“你对他那种强烈的保护欲,不是应该把我隔开至少三米才对吗?”
“他的私事,我不会干涉。”司明轻声地道,“是和好,还是决裂,我相信他早就有了打算。”
萧逸敛住笑容,扭头看向窗外,黄昏的金色阳光晃得有些刺眼,跟多年前初见时那么相似。
“我差一点让你们永别。”
“终归是差了一点,不是吗?”
萧逸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微笑起来,“是啊,幸好差了一点。”
两人便举杯,相视一笑。
这些年一直活在噩梦里,在精心布置的局终于收网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萧逸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被噩梦惊醒时,坐在床边的哥哥脸上虽然瞬间隐去了疲惫,鬓角却没有办法隐藏那几根刺目的白发。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累,也很心疼。
这种报复简直毫无疑义,兄妹几个却为此付出了太多。
他们就象是井底之蛙,为了那些被刻意放大的仇恨撞得头破血流,却不知自己看到的那片天空只是井口的一小块方格。
就算叶家兄弟都死光了父母也都不会回来。就算父母回来了自己也已经不认得他们。其实仔细想想,一出事就扔下孩子们去跳楼的父母,真值得兄妹几人拼上自己的一生吗?
过了太多年,连父母的脸都记得不太清楚,亲眼看着母亲坠楼的记忆之所以鲜明,并不是仇恨太深,而是年少时惊吓太过。
这样的复仇,又是为了什么?牵连了那么多人,布了那么多局,就算赢了又如何?
为了报复而设下的局里,却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如果把那唯一的朋友也抹杀了,以后便是彻底的孤独。
那时候会不会突然想起那个人的脸。
想起两人曾并肩作战的岁月,想起彼此相视一笑时的默契,想起曾经跟那个人一起在学校排队买早餐的日子,想起两人开着跑车漫无边际兜风的时光……
或许那才是这辈子最充实和快乐的。
那个仇恨的包袱太过沉重,压了他太多年。
所以在背叛大哥,暗中放走司明的那一刻,萧逸一点也没有后悔,心情反而更加的轻松。
或许大哥也是明白的,只是这些年在彼此“一定要报复”的承诺中,每个人都把自己逼到了死角。
萧逸看着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司明,轻轻吐出口气来。
“阿辉回来之后,你给我电话,我想,我也该见他一面,说清楚。”
司明点头:“好,我很乐意当你们的接头人。”
“不怕我把他拐了?”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萧逸笑笑,突然话锋一转:“关天泽的案子下周就开庭了,你觉得结果如何?”
司明放下菜单,抬起头来,淡淡的道:“实话说,关天泽吞掉的那笔巨款,是阿辉透露给陈然的。他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让关陈两人内斗。如今陈然出庭作证提供证据,关天泽的罪名一定会成立。这件事我不想再掺和,我父亲不希望我对关天泽出手,既然阿辉要清算旧账,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萧逸笑着道:“叶敬辉真是有仇必报,借刀杀人,手段高明。”
“就算没有他,关天泽和陈然闹翻也是迟早的事。”司明嘴角轻轻扬起个笑容来,“不然,陈然也不会换掉关天泽给我的药,还有他的枪。”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话。
关天泽那样的人,虽然嘴上说喜欢,可要是你做出有损他利益的事,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拿枪指向你。关天泽算来算去,最终还是漏算了一步。他常说金钱和权势才是最实在的东西,却忘了建立在金钱和权势上的感情最不堪一击。如今他跟表弟走到兔死狗烹的地步,也算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司明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褪去冰冷,眼中也渐渐浮起一层笑意,接起电话叫那个熟悉的名字:“阿辉。”
“我刚到悉尼,入跟你说一声。”电话那头传来水流的哗啦声,他似乎在浴室里洗澡。
司明微微一笑:“旅行还愉快吗?”
“还行吧。”
“你出去已经一个多月,该回来了吧。”
“回去干什么,公司有你管着,我当然要趁着年轻在外面游山玩水,尽情享乐啊。”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自从纽约回来之后,就把手里全部的生意都丢给司明。自己倒是乐得清闲,一有心情就跑出去旅行。
司明无奈的耸耸肩:“好,你玩得开心就好。”
“嗯,我先挂了,长途坐车累死了,要睡一觉。”
萧逸看着司明,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还真宠着他,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司明只笑不语,用手指了指手机,果然,手机屏幕一亮,那边又回拨了过来。
司明眼底的笑意更深,声音却故作平静:“怎么了?”
那边沉默片刻,“我明天回来吧。”
见萧逸一脸震惊,司明微微扬了扬唇角,轻声道:“好,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家。”片刻后,又道,“晚上在家做中餐给我吃吧?在外面吃了一个月牛排,我快吐了。”
“好,我提前准备。”
“那明天见。”
等那边挂了电话,萧逸才一脸惊奇的道:“你真是把他的脾气都摸透了,居然都能让他主动回来。”
司明微微笑了笑:“相处久了,自然会知道他的喜好。”
身边的朋友都很惊讶,司明怎么能驯服叶敬辉那样换恋人像换衣服一样的风流人物,司明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不作答复。
聪明如他,经过了那么多波折,自然知道猫科动物是要顺毛摸的。
叶敬辉那种骄傲的性格,以强势手段的后果无疑是遭到激烈反抗。就算起初因为爱着对方而忍耐,也总有爆发的一天。所以,要好好跟他相处,自己就必须迁就他的个性。他可以在自己面前放下一切伪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累的时候就回来,有一个温暖的小屋和爱他的人,会等在那里。
——那么随性自如,潇洒自在的叶敬辉,才是司明的至爱。
也正是因为司明的包容,这一年来两人才能相安无事,叶敬辉似乎也没有要出轨的迹象……
且有小别胜新婚,感情越来越浓的趋势。
这样就很好了。
当然,如果他真控制不住,再去夜店调戏那些mb,司明也不排除偶尔施加一些强势手段,反正家里鞭子那么多,拿过来增加点情趣也是不错的选择。
……
次日傍晚,机场。
尽管刚刚结束会议,司明还是开着车去接回国的恋人。
叶敬辉走出机场的时候天正在下雨,没有带伞的缘故,头发瞬间被雨水淋了个湿透,他刚要找出租车,眼前却突然开过来那辆无比熟悉的黑色车子,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司明微微带笑的脸。
“辛苦了,快上车吧。”
叶敬辉嘴角上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笑道:“不是叫你别来接?”
“想第一时间看见你。”
叶敬辉侧过头来,对上司明深邃的双眼,不禁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亲吻一触即发,想要放开的时候却被他猛的伸手叩住了后脑,舌尖也毫不客气的闯入口腔,热情的加深了亲吻。
“唔……”细微的呻-吟和激烈的心跳声,在车内更加清晰起来。
长吻过后,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看着对方眼中映出自己的脸,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司明用拇指轻轻擦过叶敬辉的双唇,凑到耳边,压低声音道:“这次多留几天,如何?”
“怎么,你做总裁不是挺顺手的吗?”叶敬辉斜眼看着他。
“不是这个问题。”司明微微笑了笑,贴着他的唇说,“还有很多生理、心理方面的问题,需要详细讨论。”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叶敬辉坏笑着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好,回家以后,我们再慢慢研究。”
车子缓缓在雨里前行,路旁暖黄的路灯投射在车窗上,让车内的气氛也显得格外温馨。
舒缓流畅的歌响在车厢里,那是很久以前初见时放过的歌。
from the first day.
that i saw your smiling face.
i knew thatwouldtogether forever.
……
i'll never break your heart.
i'll never make you cry.
……
不管商场多少风云变幻,不管曾经多少恩怨难断。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也不知是谁先握住了谁的手,十指相扣时,指尖的热度依旧温暖而窝心。
得此爱人,一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