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杨总这几天是好事将近,春风得意了。”单宁的cfo在电话里的声音不乏谄媚之意, 随口似是无意地问道,“话说回来, s&d那个项目进行过半,资金需求量大大超过我们当初的预期,杨总你看……”
“舍不得孩子怎么可能套得住狼呢?资金回笼我会再想办法的,你看好那边那块就行了。”他把玩着书桌上的红酒杯,暗红的液体轻轻在酒杯中晃动,明亮而晃眼。
“可这段时间以来外汇市场的波动很大,单宁其他的好几个项目我们都做了手脚, 就怕到时一发不可收拾。听说mrg那边有意向和我们共同完成s&d, 他们的资金比单宁充足,在业界里口碑也一直不错。单宁和它合作,也不失为一个最稳健的方法。”
“哼,我说, 我们当初把s&d要生要死的抢回来, 到头来还得分一般给mrg,你可以数数手指头看看有多少钱是从你口袋流出来的。”杨勉的表情瞬间尖锐了起来,凝视着酒杯面色如灰。最终还是把电话挂掉了,他最讨厌单宁里面自以为是的那群老家伙,想要赚钱,却又畏首畏尾,永远做不成大事。不过单宁这些日子来接下的几个重大项目的确是把面铺得太开了, 这也的确是个大问题。
他手支着额头,想得入神时就传来了敲门声,眉头轻趸地说了声“进来”。
“单宁什么时候签了这么多的外汇合约?”单晓婉一进来便把和各大银行签的合同副本摊在桌面,凝重的表情和一副怡然的杨勉对比鲜明。内部分析师把资料交到她手上时才猛然大悟,时自今日,炒汇金额已经比实际投资额高出了好几倍,这样冒险的投资方式对于一直踏实的单宁来说绝对不寻常。
“公司要盈利,当然是哪个领域赚钱就往哪边靠的,单宁里也没有明确规定说不可以炒汇,何况,公司之前也一直有部门做期货投资买卖的。”他淡淡地开口,收回投落在屏幕上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被信任的嘲笑。
“单宁的确有对冲外汇价格波动的真实需求,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但是“固守稳舰谨慎行事、决不投机”,单家的祖训你是知道的,我只是不想在结婚前再节外生枝。东海广场被疑漏税这件事已经让爸很生气了,哥压得了一时……”
她的话还没完,他“哼”地一声冷冷地笑了出来,“你是想说,我进了你单家的门,就要依单家的祖训办事?之前单宁拿下好几个大项目赚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哥说祖训?现在上面各方面都压得紧了,他怕惹火上身,老早就先撇清关系是吧?”他的笑没有丝毫温度,书房里的气压骤然下降。单氏国际这几年来风头大不如前,单家老头子这边势单力薄,即使如今身居高位,也未必能撼动根深叶茂的其他势力。年前捅了个大篓子,更是让单家黯淡了许多。
“杨勉,你别越说越过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本来就是撇不清的关系。当初我们一回来的时候,哥想都没想说把单宁交给你了,他要是怕惹火上身,就不会风头火势地让你……”她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一时顿在那,不知道如何接着下去说。
“风头火势地怎么了?你说不下去,让我替你说,他要是怕惹火上身,当初就不会风头火势地让我这有着贪污受贿落马而入狱又畏罪自杀的父亲的人坐上单宁的ceo,是吧?”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都以为是已经忘怀的事了,却没想到被人勾起时还是耻辱得让他心火燎原。抬起头略有点充血的眼睛看着单晓婉说,“听你这么说,我倒还要谢谢单家赐我一碗饭吃,才免了流落街头。是吧?”
他狠狠地看着晓婉好几秒钟,随手操起搭在椅背的西装就大步走出去了。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震动着耳膜,她只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凌厉地插进心中。有些什么滚烫的液体快要冲出眼眶,拼命地忍着,从小她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性子也倔强,自觉的总不比男儿差,即使再不堪的时候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这颗早已交出去的心,一时捧在云端,一时悬在半空,现在却是被践踏在脚底。视线迅速朦胧一片,她操起书桌上的酒杯,狠狠地向墙上掼去。
楼下的张瑞华正和佣人商量着花圃怎么设计时听见摔门声,抬头时看见杨勉满身怒气踩在木地板上咚咚咚地下楼,凝了凝脸色后又平缓地说,“勉勉啊,刚才我还和单妈妈商量了到时宴会场地是选哪里的好。晓婉喜欢西式大草坪开放式的婚礼,我就怕着上海的天气老变天,琢磨着还是得选个宜内宜外的场地做两手准备……”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意见。”他的怒气已经平息了点,此刻只是面无表情地丢下句话拿起车匙说大步走出去了。
“这孩子……”她看向二楼书房紧闭的房门,微微地摇头叹口气。
单晓婉听见有人敲门,迅速地抹去眼角的眼泪,咬咬唇吸了吸鼻子说转过身来了,外面的光线透进来的一刻,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见张瑞华扯了扯嘴角说,“妈,你怎么上来了?”
张瑞华扫了一眼被酒淋了一地的地毯,走过去她旁边扶着她的肩膀说,“孩子,辛苦你了。”
她抿抿唇,终究是没忍住,豆大的眼泪滑过脸颊,在妆容精致的脸上划出两道痕迹,“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累,我不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再融洽的时候不过是不温不火……有时候我都在想和他结婚是不是错了,婚事他从来都不着急,两个人回家好像应付式工作。我真的觉得受够了……”她一直说眼泪就一直往下掉,哭花了从来都一丝不苟的妆。
张瑞华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他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你也知道因为他爸爸的事,他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偏执了。其实他心里也难过,他不是故意想和你吵的,只是在外面,又怎么可能不会听到些难听的话?他表面上不说,心里总是不好受的。”她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
“妈,我爱他,所以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不代表可以容忍他忽略我的感受……”单晓婉搂着张瑞华,低垂着眼睫,楚楚可怜。无论是他做什么事,她都已经在家人面前尽力维护着他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何尝没听过,她又何尝不难受?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咬着牙坚持了那么久都换不来他的心,不是不悲伤的。
“他会知道的,你所为他做的一切,他都会知道的……你看看,都是要做新娘的人了,还小孩似的哭鼻子。来,我们下去吃燕窝,顺便再商量一下婚礼的场地,刚才和你母亲说起细节来可高兴了……”说着便挽起破涕为笑的晓婉往外走。
午后懒散,她插着大衣的口袋站在路口等红绿灯,无聊时踢着路边细碎的小石头玩儿。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停在她脚边,刹车的声音还没过,古悦的声音就已经响起了,“丫的快上车,前面有交警过来了。”
“哎呀,什么时候咱古悦也成了有车一族啦?看来啊,小两口生活过得乐滋滋嘛!”容意一边好笑地看着古悦指挥她上车,一边扣好安全带。她也是刚听说古悦升任经理,跳槽以后联系也少了,两边都忙得昏天暗地的,哪还比的上以前的如胶似漆。
“你就甭使劲埋汰我了,我哪比得上容姑娘出入都是名车代步啊?”
“地铁公交也算是名车的话,那我的确是出入名车代步了。”
“怎么,李汐没送你车?房子呢?”古悦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都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一副清贫乐的模样啊?别告诉我你一把年纪了还玩儿什么“不关乎物质的恋爱”。”
“你胡说些什么啊?”她的脑子就老只想着这些,容意无奈地笑笑又看着窗外了,车夹在车流中慢慢向前,每一步都在堵,让她的心都有点发闷了。
古悦看着她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不太像平时笑嘻嘻没心没肺的容意,下了辅路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最近怎么了?”
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怎么了?”
“你和李汐,还好吧?”
“就这样,各忙各的,偶尔聚聚。”她说得很淡,这几天他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她打电话过去通常都是秘书在接。从杭州回来,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她却觉得他还是知道了些东西,不过既然当时都没讲,后来她就没提起过了,何况是真的没什么发生,清者自清,何必刻意解释些什么。
“最近杨勉传出很多事,你确定自己没什么?”又一个红灯,古悦干脆拧过头来看着她。杨勉和单晓婉的婚礼,单宁最近内部频频传出投资失误的丑闻,mrg高调表示有意插入s&d项目……她不相信容意会毫不在意。
“能有什么呢?拜托你就别老把我和他扯一块,人家要结婚生子还是倾家荡产和我没关系。”
“那你就赶快把自己的人生大事给办了吧,你和李汐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虽然用婚姻绑住一个男人是很荒唐的笑话,却又是最直接有效的。至少,离婚了还能□□家,对不?”
“我懒得和你贫,越扯越远了。”她干脆把眼睛闭上假寐。
夜已深,房子里没有一丝声音,这边的独栋别墅间隔很大,其他房子有什么动静也影响不了旁边的,感觉有点与世隔绝。她过来这边的时候已经是9点多了,却没想到他不在家,管家看见她有点失落的样子就解释说他最近应酬多,都是几近凌晨才回来的。她点点头,没说什么,去主卧的浴室洗漱完毕就跑到客房去处理自己的工作。
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明天开会需要的资料,盯着屏幕上的excel,怎么都无法凝聚心神。颓然地靠在椅子里,只被桌面上滴答滴答地行走的闹钟吸引着。她开始想起今天古悦和她说的话,她和李汐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开始量算着未来,她和他的未来,到底能走多远?
不知道浑浑浊浊地边工作边胡思乱想了多久,终于听到楼下传来了马达声,低沉的引擎轰鸣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她走到窗边看向楼下,花园静谧,地下车库的声音也渐渐平息。随手披了件外袍就往下走了,她走到一楼楼梯口时看到管家往回走,擦身而过时使了个眼色。她顿时了然,深谙“君”心的管家是在提醒她李某人今天貌似心情不大好。
大厅只亮了一盏座地灯,他疲倦地深靠进沙发背,一手搁在沙发把手上支着头,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着。隔着好几步她都能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忍不住嗔了句,“你今天都喝了多少酒啊?”走到沙发旁边蹲下去给他换鞋,却没想到他一把把她拽到身边。他的手劲大,拽得她骨头生疼。他不语,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慵懒又带着游戏人间的戏谑,双手在她身上上下游走。他灼热的体温和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让她有些不自在,呢喃着,“今天不是安全期……”轻轻地推开他。他禁锢着她身体的手更为用力,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眸色深沉,淡淡的琥珀色穿透力极强。大手探进她宽松的睡裙领口,握住她胸前的丰盈,另一只手则掀起裙摆。
她挣扎着却只当他是喝醉了缠绵着温存,任由他潮湿的气息探进她的口腔,浓重的鼻息低吟着,他却突然抽开把舌头移向她的脖子,一路轻吮却突然在她颈动脉处一咬。她吃痛地喊了一声拉回了些理智,又开始推开他,今天的确不方便,何况她还没大胆到在这客厅做这码事。
“你也知道痛?”他的吻密密麻麻地烙上她的肌肤,连附带着细碎的牙齿印。她扭曲着身体逃避却只是更加燃起他的欲望,胡乱扭动的四肢触碰到沙发边的遥控器,墙上的液晶电视顿时亮了屏幕,声音不大却打破满室的寂静,“欢迎收看晚间财经新闻,单宁税务部主管涉嫌贿赂被有关部门带回查问,单宁股价受挫,单日跌幅达……”
她的目光瞟向电视微微顿了顿,趁着李汐发愣的空当略挣开他。“对单宁这么感兴趣?要不,我买下来给你玩?”他的眸光骤黯,转而又忽然闪过异样的光芒,犀利而尖锐。转身就把她扑倒在沙发上,发了狠似的攻城掠池,他骤然的怒气如同黑洞一般吸附着周围的一切。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疼,被他狠狠插入的一瞬间几乎要尖叫出来了。眼泪快要夺眶而出时胡乱挣扎着,挥手的一瞬间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手腕处因撞到硬物传来钝钝的痛。他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仿佛刚才一切暴风雨只是幻觉。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伸出手,想要触碰低头侧着脸的他。他的手一挡,拿起沙发旁的手杖步履艰涩地上楼了。
她懊恼地靠进沙发深处,弄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一扯到杨勉身上,李汐就不能好好说话。低头看着自己被撞得一阵阵酸麻的腕骨,良久没有动。
半个小时后,她站在主卧浴室门外轻轻敲着门,“你不会是在里面睡着了吧?”她不太想搭理他,可跟一个喝得半醉的人计较又实在是太没风度了点儿。“你要不要帮忙啊?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她又试探性地问了句,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嗯。”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大牌啊?”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打开浴室门进去。浴室里洗手池的水哇哇地流着,她看见李汐时心间一震,整个人呆住了。只见他白色的衬衫前襟已经被渲染陈一块块的红,看起来触目惊心。一手扶着大理石洗手台,一手捂住口鼻,指间沁出来鲜红的液体滴落到洗手池,瞬间被水流冲淡流走,而他,从始至终就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