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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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卧室里的窗帘没拉紧,只有淡淡的光从缝隙中溜进来, 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一截光影。

开了床头的小灯,动了动酸软的身体, 肚子空空的,有点饿了。转过身来看着还在熟睡中的李汐,干净的脸庞抵着米白色的枕套,其实他今天还算怜香惜玉,动作不大,估计身体还没复原之余也累,完事倒头就睡了。他的头发长了点, 她摸着他平时整齐利落的鬓角, 突生小孩子恶作剧般捣乱的心,轻轻地把他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他似是察觉到什么皱了皱鼻子,抵在枕头的脸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而后重新平静下来。

难得见平时衣冠楚楚, 一派风流的李汐顶着个鸡窝头模样,她咬着唇忍住笑。半撑起身支着脑袋看他,大半个肩膀□□在外,幸好有暖气上来也不觉得冷。当初选这房子也是因为有地暖,南方的房子一般不设地暖,她倒是无所谓,旧房子住了好几年冬冷夏热都没觉得什么, 古悦直笑她身体怎么壮得像头牛一样,夏天三十几度的高温,冬天零下下雪也没见她中暑,感冒什么的。倒是辛苦了李汐这体温偏低的家伙,坐上一会儿就手脚冰冷,晚上都不知道是怎么在她那儿睡着的……

这些事事想到他的爱好习惯的细节,一开始她自己也很讶异,只觉得自己是一时魔怔了才会不自觉地作出这些事。但后来想想,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习惯事事替他先想,自然得不显一丝做作的僵硬。埋首在他颈窝里,忍不住嘴角上扬,像只小狗一样,嗅着如同洋溢在春风中的薄荷香气,带着夏天清晨落在薄荷叶片上清凉的雾水,沁入心扉。

鼻息喷在他的颈窝让他觉得有点痒,侧身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被子被扯得滑落腰际,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背脊的疤痕,长睫毛轻眨,仿佛也沾上了湿气,拉起被子盖过他肩膀,她整个人却滑入被窝里搂着他,脸紧紧地贴着那道疤,蜷缩着。其实那痕迹也不算狰狞,这么多年了颜色早已沉淀,只是不知道收藏着怎么样的故事,总让她触目惊心。但两人总是有惊人的默契,他不说,她也就不问。因为她相信,总会等到他愿意主动说的那一天。

“你就这么喜欢用这个姿势偷袭我?”他沙哑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也没动,就由着她这么搂着。

她的吻顺着他的脊椎滑落到股沟,“明天让我陪你去复健,好不好?”舌尖依旧在描画着那凹凸有致的曲线。还在睡眼惺忪状态的李汐被她调皮的小舌头撩动得再没睡意,翻了个身过来搂着她又是一阵纠缠,她一手握着他滚烫挺立的宝贝,一手抵着他欺过来的胸膛,“让不让我陪你去复健?”她不退让半步,李汐的脸已经满是红晕,蹭着她脖子疯狂地吻着,嘴里含糊地应着,“嗯……”

“那说定了?”容意再一次试探地问。

“嗯……”他伸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不耐地啃咬着她细腻的肌肤,霸道地侵占她所有的领地。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像条鱼,滑不留手的,突然低声笑着说,“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其实是她饿了,中午睡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

“小二比较饿……”现在才说要灭火?也太迟了点吧。他不理她,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可能是嫌床头的台灯太刺眼,掀起被子完全盖过头,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犹如困兽斗,最后只剩下容意从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叫声,随后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最后一丝意识湮没前,只想着幸好这里的隔音不错,要不然隔壁都要以为她纵欲过度了。

第二天还没醒就收到vincent秘书的电话,因为一个项目临时有变,所有小组成员都必须回去开个短会重新安排手头上的工作。她极不情愿地爬起来洗涮换衣服,昨晚折腾了好几回,现在还是困得睁不开眼睛,都是半眯着眼摸着走向浴室的,而后又到厨房里淘米放进紫砂煲里煮着。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收拾整齐后,看到已经醒了的李汐,兴许还没睡够,目光还是涣散的,没什么表情。

“吵醒你了?”她弯腰吻他的额头,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不知道掏出些什么东西塞进包包里,“我要回公司一趟,你继续睡。厨房里煮了粥,不许空腹吃药。洗手间的防滑地砖不是你家的奢侈品牌,你进去时小心点……”念念叨叨过后看着他还没进入状态的样子,笑了笑就出去了。

他看她忙进忙出,眼皮子眨了几下就又闭上了,意识模糊之际只听见她又进来不知道搁了什么东西在床头柜,而后听到外面大门锁开启又阖上的声音,继而房子恢复一片安静。又睡了一会儿,醒的时候只听见有雨声。这里的玻璃隔音不算很好,啪啦啪啦的雨点打在上面,听得很清晰,他干脆起来了。环视了整个卧室一圈,很清丽的田园风格,简洁而不单调,暖调的白和木地板定下了清爽的底调,的确是挺适合她的。

撑着床坐起来,看到床头柜搁着的水杯,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出去了又进来。他有睡醒要喝水的习惯,不论是半夜还是早上。最初偶尔在她旧房子过夜的时候,大半夜也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倒水喝,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楚了这个习惯,后来总是给他倒好一杯水放在床头。

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却看见自己的右腿下垫着一个小抱枕,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轻轻地撞了一下,被软化了一样。只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以前不少的女伴和管家也知道他这个习惯,但在她手里做出来的,却忽然让他勾起了嘴角,嘴边的那抹微笑有细碎的温柔。

铃声大作,打破一室的宁静,他敛了敛淡淡笑容,推开手机盖,百无聊赖地听着对方讲话,似是无心,而后不知是听到对方说了句什么,眉角挑了挑似是被对方的话题惹起了兴趣,“哦?他下了多少?”待对方回答过后脸上的笑容更是深不可测,继续问了句,“除了那几间银行,国开行也给他开了?”

听完后低头沉思了半会儿,眉头的皱褶缓缓散去,旋即打电话给秘书,“连线各大区的ceo,十点钟安排个会议。”合上手机盖子时,嘴角的笑已带了几分诡异和战场上嗜血的残忍。

单宁的ceo办公室里,杨勉看着两台电脑显示屏上的数据,眉间已显得意的颜色,随即致电单宁的财务董事让他继续紧追着签下几份内部交易合约。单晓婉进来的时候,看到他正从雪茄盒中抽出一根雪茄,用断头台式裁刀直接切割雪茄圆顶形头部呈弧形向下的“肩部”,动作慢而优雅,似是在欣赏着这极品。

高跟鞋的声音淹没在地毯中,径自走过去坐在他的大腿上,吻着他的脖子说,“你不是不爱抽这么浓的烟吗?”

“以前是从来不抽的,可是抽过了以后,对那种极致的香醇难以抵抗了……”随手擦燃了火柴轻轻熏点着雪茄,火光均匀地洒在雪茄上,看手势已经是熟练至极。有些东西,一旦上了瘾便再也难戒掉,金钱,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是至高无上……这些东西都是会让人上瘾的。

“你让公关部放出去的消息果然很有用,s&d现在的态度看起来已经是非单宁不可了,再加上单宁上季度业绩一出,单氏的股票也跟着飙升,升幅一度破了30%……”她松了松他暗红斜纹的领带,手指一下一下地探进他的衬衫里,眼里的笑带着崇拜与欣赏,还有浓重的爱意。

他轻轻地吸入一口,在口腔中回旋,在腭中逗留,千回百转品尝仔细后才缓缓喷出,一圈圈烟雾旋转上升,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良久他才搂了搂她说,“和s&d签约后,我们就结婚。你喜欢哪里?苏格兰的古堡,德国的教堂,还是南太平洋一望无尽的海洋……”

她用嘴唇封住了他的继续询问,一口一口仔细吮吸着他口中甘醇的味道,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这是她的男人,只是她的男人。

年少时他曾经憧憬过的两家父母坐在一起七嘴八舌聊婚事,和容意指天说地要中式裙褂还是西式婚纱的回忆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么遥远,如今发现,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真实的,才是永恒的。看着雪茄的烟雾继续上升,嘴角的微笑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空洞的深渊。

午后的天空依然堆积着厚厚云层,街上的人行走在寒风中颤颤巍巍,这里简洁明亮又暖和的小会议室,却是怨声四起,哀鸿遍野。

容意正埋头整理刚才会议分配下来的工作,厚厚的一叠文件夹几乎堆高到下巴,旁边的jenny撑着下巴用带着娇滴滴的台语的声音暗叹着抱怨说,“哎哟,这vincent还让不让人家活了啦?”周末回来开了个会,手头上分配下来的任务已经堆着到月尾了,本想着回台北给表姐的婚礼做伴娘的,没想到又泡汤了,boss下了命令,请假可以,一天为极限,病也请您做完这个项目再趴下。

她笑了笑,搬起东西走出会议室回座位,抬起手腕看看表,不假思索地走向vincent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e in.”明朗干脆的男音,中肯有力。抬起头看了看脸色不明的容意,他继续低头看着电脑屏幕,“有事吗?”

“下午我想请个假……”

“不行。”他回答得更为干脆,头也没抬起,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此起彼伏,“你已经连续两天请了假,我们这个team人手本来就不足,哪个人手里该干的事情停了下来整个项目的进度也会受到耽搁,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吧。”

“我知道,我手头上的工作拿回家去完成,明天回来进度肯定切合预期,行吗?”她也知道自己最近老是因故请假给他们这一team带来很多麻烦,但是下午又不能不过去,思量着只能恳求vincent网开一面放她一马了。

他继续看着屏幕,没有应她,良久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略带为难的脸,低头的一瞬间面无表情地说,“做完后今晚send到我e-mail里。”注意力再度放回自己的工作上。

她如获大赦,连说了几声谢谢,几乎要越过桌子一把搂住他来感谢一番,出去时看了看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暗暗想着,其实他也没外面的人说的那么不近人情。不计上次她回老家时亲自送她去机场,就是上次阿may在公司加班盲肠炎痛得死去活来,刚下飞机的他听着不对劲,二话没说就赶回来把她送到医院去,阿may上两代家人都移民加拿大去了,刚回国内也没什么熟人,他就在医院守了一晚上,弄得阿may神魂颠倒的一整天想着以身相许来报恩。

vincent透过玻璃门看出开放办公区那急急忙忙收拾又匆忙离去的身影,一向以无表情著称的万年poker脸,竟然情不自禁缓缓地笑了笑。

出大门时打电话给李汐,竟然是回了公司去了,听着他略带疲倦的声音,不是不担心的,他却只是随口应付了声说,“乖,回去那边等我。”她很自然地以为他说的那边是让她过去闵行的别墅,又见他语气认真在做正事也不想缠他,一口就答应了。

天气不好,这个时段更是难打车,寒风萧萧中好不容易才打到车。过江上高架一路畅通无阻,进门时看看表,也不过走了二十多分钟,花园里有佣人在修剪树丛的枯枝,半黄不绿的树叶铺了一地,弯曲的小石路已看不清地面。

她见他还没回来,干脆就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手头上的项目资料,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直到看见管家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己,当听到管家说他刚从物业管理中心开完会回来,世纪公园那房子的管家昨天就说让复健师和按摩师过去那边等着,李先生今天去了公司后直接在那边进行复健训练,这几天都不会回来这边睡了。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管家,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火气腾腾地杀回浦东,一边咬牙一边狠狠说着,“李二,有你的……”好不容易请个假陪他,却被他指东点西地耍,要早知道这样,大冷的天还不如回被窝里盖过头睡大觉。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生气,只觉得气得脑袋都疼了,像有把无名的火炙烤着脑里的某个地方,焦虑不已。

回浦东时却没这么幸运,走走停停几乎走了一个小时,当她见到中规中矩的独幢别墅时,什么湖水荡漾,小溪流水,一派恬静悠闲的园林景致都是狗屁。因为是第一次过来这边,大门保安深严硬是扣着她问长问短,对着可视门铃说自己是找李汐时,那管家没见过她,表情慎重到极点说要回头去请示一下老板,可能他在想年中有不少这样的女人送上门,所以不得不慎重。她现在藏在心里最想爆发的一句话是,“丫的李二,这中原大地就你最大牌?”

最后还是管家亲自出来接她进去的,和外表欧式古典主义建筑风格不同的是内部装修刻板几近严肃,挑高大厅天花上,高高垂下的大吊灯绽放得有点阴郁,一盏盏莲花般漂亮灯盏在空间中失去灵魂,只泻下一抹光亮。

依旧是被引着下了地下室,只是楼梯旁边的电梯让她有点惊讶,这三层小别墅也用得着电梯?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地下室其实不阴暗,反而一整面玻璃墙是面向后花园的水瀑,看着倒比一楼更要明亮光堂。当走向那扇门时,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发不出脾气来了,脚步沉重的有点不可思议。

她没进去,只是站在门的外面,里面有他粗重的喘息声,有医生协助他肢体运动的指令声,有他吃痛的抽气声,和着玻璃墙外水幕的流水声,夹杂着不明的情感充斥在她心头。她的手按在锁上,依旧没有进去。她记得上一次在他家看到他做运动时,何永晴和她说过的话。她是不是真的准备好走进他的世界了?他的世界不是只有鲜衣怒马,呼风唤雨,还有无可奈何的残缺,还有种种无力,还有不为人知的脆弱,她这样强迫着撕去他的保护色,未尝不是一种残忍,不是对他的一种伤害。每个人都总有自己想要保留的一部分,何苦生生地让他难受,让自己也难过?

深呼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虚掩着的门,正准备转头原路折回,却是有人从里面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复健师,长袖t恤摞起了袖子,额上有汗,抬头看了看她说,“李先生让你进去。”说完后便走了。

她就愣愣地站着,一手扶着门框,也没动。半个身子探进去了,却没有抬起头来,直到听着里面传来李汐疲惫中带着戏谑的声音,“这样偷瞄累不累啊?”

“谁偷瞄你了?”她嘀咕了一句,没看还撑着双护杠站在练行道上喘气的李汐,只把头偏过去看着一排排窗户,深褐色的欧式木质排窗,带着点沉重。

兴许是累的不行了,他干脆把撑着双杠的手松开,一屁股坐在木地板上,松了一口气。她听到响声连忙回头看过去,这样的天气,他一身t恤短裤的运动装束,连发尖还滴着水,湿透衣服紧贴着有点瘦削的背脊,一副热气蒸腾得受不了的样子。她把旁边的毛巾递过去,他随手就把毛巾随意地搁在腿上,刚好遮住了右腿瘦的嶙峋的膝盖,仰起头看了一眼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半是好笑地问,“生气了?”

她蹲下也直接坐在地上,看到他两鬓滴下的汗水,一路上心里塞着那么多想质问他的话却又说不出来了,只是问了句,“累吗?”那些气愤都烂在胸口变成心疼,说不出来了。

他笑笑,勾起的嘴角不露痕迹,灯光落在柚木地板再映到他的脸上,淡淡的光影中表情有些失落,摇摇头低声说,“只是有点难看……”声音太模糊了,她听不清楚他说的是有点难看还是有点难堪,又或者他的意思是复健时做的难看动作让他难堪……她的眼里蜷缩着雾气和悲伤,只觉得这样的一句话不会是向来睥睨众生的李汐说出口的,心里难过得紧紧地收缩着抽痛。一把扯过他的身体拦在怀里,已经筋疲力尽的李汐被她紧紧地抱住,一声不吭。

“我不稀罕你好看……”她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手搁在他的右腿上,贴在他身上浑身有湿湿的粘稠感,可她却舍不得离开,“你说过你想认识以前的我,过得开心还是不开心,好还是不好,只要我愿意说你都愿意知道……你的事,你不愿意说的我不会问,只是,不要把我当outsider,就只是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无力地靠着她,听着她的话,眼神中有些温暖而柔软的光亮,宛如熠熠星光,点亮了整个黑沉的夜空。良久才闷闷地一脸疑惑着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第一次跟我回老家的时候……”她有点郁闷了,这人怎么自己说过的话都能忘记的?

“哎,我怎么记得是哪次哄个日本妞时说的啊?”他一脸坏笑还没来得及全然绽开,容意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疼得他吸了口冷气,笑容已经扭曲得有点无奈了,紧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吐气,“以后难看的样子只让你一个人看……”气息喷入她耳朵里,慢慢回旋,仿若要钻进她的心窝里。

寂静的地下室里,两个交颈相拥的大人,仿佛是小孩子怕被人偷听时,鬼鬼祟祟地交换秘密,那么的孩子气,那么的甜蜜……她呵呵地笑着,眉目中有幸福女人的娇媚和温柔,鼻尖嗅着他身上微微咸的汗水味道,只觉得,有他的气息在身边,真好。这样的一刻钟,就连遍体鳞伤最不相信永恒她也忍不住想起了天长地久,仿佛一直搂着不放手,真的就能天长地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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