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口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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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二八】

眼看着顾行止已经朝这边大步走过来, 我朝对面的严师哥拼命使眼色, 他恍然明白过来,并且男一号的出现好像更加激发了他的表现欲。我没反应过来,就见严师哥缓慢地对我伸出手, 长臂越过桌子,大拇指轻轻在我嘴边刮了一下, 加大温柔效力,余留细微摩擦后的热度。

其实我嘴边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以为顾行止要过来我们桌边的时候, 他停下|身, 平静地扫了我一眼,在我右前方的那方小桌坐了下来。也只是单单一眼,让我本来随意交叠的腿慢慢蹭了下来, 正襟危坐。

不能怂啊千万不能怂啊!我在心里打气。

再看过去, 已经有妆容精致的服务生小姐去询问他点餐,他还在盯着我, 不, 可能是瞪我,漆黑的眼睛灼亮,唇边有点笑,荒诞意味的那种笑。

我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笑,皮肤表面上每一根寒毛都蓄势待发。

我忙移开目光, 低头喝咖啡,脖子梗得差点扭到。

其实我也设想过顾行止来了之后会怎么样,最好的设定就是像三顺里的玄社长那样, 嚷嚷着女主怀了他的孩子然后把她强硬地拉到男厕所去接吻。显然,顾行止是没有这么幼稚的,他更加热衷于不动声色的用眼神凌迟我,一刀又一刀。

对面严师哥因为背对我,感受不到顾行止的杀伤力,还在自然的发挥演技,这时候,奶油南瓜汤被端了上来,又一个道具上场,严师哥更加亢奋,把自己的汤匙递给我,说:

“薛瑾,喂我一口。”

我手指接触到汤匙冰冷的金属面:“诶?”

“来吧。”他还撒娇了:“我就要吃学妹亲自喂的。”

我黑线了一把,舀起半勺,微微前倾送到严师哥嘴边,他“嗷呜”一声像猫一样咽进腔腹。

这货的恶意卖萌害得我手一抖差点把汤匙给掉在地上。

严师哥又扔给我一个非常嗲的撒娇:“还要喂还要喂!”

我作收抹了把额角的汗,右手打算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结果汤匙已经被另一只漂亮的手给抽走了,指掌骨节匀称,这双手的主人罩下的阴影宛如掺了水的墨色一样铺盖住我,不用猜也知道是顾行止。

耶,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啊。

我在心里暗自比划个v字,没敢抬头,只听见他说:“你这是要在生产之前先找个人角色扮演妈妈和儿子?还是想养条宠物了?”

他的对话没有主语,但是内容明显指向我。非常不争气也非常莫名其妙地,我脸热了。

但我真的不想功亏一篑,风平浪静的开口顶回去:“啊,好久不见了,顾先生。”

我话音刚落,顾行止把汤匙重重扔进碗里的“哐当”声惊得我浑身一颤。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顾行止已经很自然的在我身边坐下来,端咖啡的服务生走过来询问:

“先生不坐那边了?”

“嗯,遇见老熟人了。”

“哦,好的,祝你们聊天愉快。”

愉快你妹儿……姐都想哭了……

我打算揉太阳穴放松情绪释缓压力了,微侧眸能看到身边的顾行止手指正绕过咖啡杯壁,端起轻轻抿了口,他睫毛半敛,接着直面隔着桌子的那人:“这位先生觉得我女朋友怎么样?”

严师哥正端着红酒喝了一小口,估计是打算装淡定优雅的,结果一下子被顾行止的话呛得要死。

我赶紧在桌肚下面踢了严师哥三下示意他可以功成身退。

不料他似乎被激起了更大的表现欲,他把深情的目光放在我脸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顾行止又是一声冷笑,没急着回答严师哥,而是把视线转向我,讽刺我:“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确定你没在南瓜汤里下药?”

我有点绷不住了:“我怎么就下药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要下药才能发现我的好?哦不,你就算下药了也发现不了!”

“哦?”顾行止的脸色如同在观赏搞笑的独幕剧:“你是说……怀孕了跑出来跟别的男人相亲的这种所谓的……你的好?”

他的态度很快惹怒我,怒极反而想笑,但我怎么也笑不出来,坐直身子果敢迎接他的目光:“谢谢你了,不经你发现我还没想到自己这个好呢,足以跟你的‘一个月从来不主动联系不管对方死活然后忽然现身说老娘是你女朋友’的好相媲美了吧。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我还是你女人,我难道还要在你这样的前男友身上还浪费时间吗?圣母都得自愧不如了。唐简二号,你说是不是呀?”

如我所料,我们的交谈不会愉快而平和。

我跟顾行止是不一样的,他就算有再多的情绪也会表现出多云天气时刻秋日的天高云淡,而我越气愤越会选择胡乱说话,所有发泄的字眼夹带着唾沫星子就像冰雹一样往别人身上砸,同时也自虐般的砸在自己心口。

而此刻,顾行止的愤怒是真实的展现在我面前。

末日之前,我决定走为上计。我拎起沙发上的包,对着不想因为我而殃及的鱼池严师哥说了句“严先生下次再联系啊”,火速离开座位。

紧跟着我这一系列动作的是顾行止沉静且有力的声音,那么富有镇压力的,像是万岁爷命令小太监,气势无限哟,我不服从我就要被拖出去砍头那样:

“薛瑾,你敢多走一步试试。”

我顿了一下,把脚上的高跟鞋踩得更快,别妄想了,老娘十头牛都拉不回。

不过还是被顾行止拉住了,咖啡馆里面的已经有客人在看我们,空气里像有一条紧绷的线,大庭广众的,我完全不想这么高调,不耐烦低声对扣着我手腕的那人说:

“你到底想干嘛?”

他声音听上去已经是咬牙切齿了:“你居然还敢走?”

我随便在脑子里拎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我要去厕所,我憋不住了!”

他显然不相信我,也不肯放开我。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想好下一句话扯谎:“我大姨妈造访,要把里头的卫生巾翻出来给你观赏一下吗?”

他把我的手掐的更紧,眉心的皱褶也更深:“你不是怀孕了?”

“老子玩你的!”

五个字虽是硬邦邦地回击过去,但我还是挺心虚的,我甚至刻意回避去直视顾行止的面孔。视界里,只有他的小半张脸有可窥一斑的英俊。

我们站的过道两边桌子已经有少女小声讨论这里,眼底有世界上所有女活人遇见八卦时,那种共通的兴致盎然。

——绯闻妇女薛瑾真的很想尿遁啊。

他还问我:“你真的没怀孕?”

我拿出老套的词句来回答他:“比珍珠还真。”

下一刻,顾行止就放开了我,在这之前,他把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几乎原封不动抛给我:

“玩我有意思吗?”

这个问题真可笑,不知道是对峙得心累还是站的腿酸,我顺势坐到身边的一张空沙发边缘,抬头看他:

“有没有意思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顾行止沉默着,被头顶水晶吊灯香槟色的光芒染成温暖的色调,谁路过这里都会觉得他是个优雅而冷峻的绅士,只有我才能看到他眼里汹涌的怒意,也许他下一秒都要给我一巴掌了。

我现在就维持着身体里最后一点顽固,傻逼的顽固,僵硬地坐着,注视他的眼睛。

我在心里激动又慌张的肯定自己,又立即否定掉。

也许我自以为多情的策划,我的多情,我自信地赋予自己的多情,在他眼里是可笑,还是可怜又或者愚蠢。

我依然不想放弃,终于放出最后的狠话:“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指了指咖啡馆的玻璃大门,外头白茫茫的天光普照,充满光明和希望:“是你先走,还是我先走?嗯?”

他很快回答我:“我先走,”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来缓冲自己的过激情绪:“走之前,我想做一件事。”

我下意识问:“是要打我吗?”

“是。”他居然毫不犹疑,这个字被他说的铿锵有力。

——哎,果然还是讨厌我了吧。

我这人比较老实,为了方便他动手,又站了起来,“打吧。”我边说边缩起脖子:“你的字典里没有别的姑娘这个词,难道就有男人可以打女人这个词了?”

“对你来说都有。”

我临阵退缩:“靠!你还真打女人啊你是不是男人啊。”

顾行止似笑非笑,眼睛里盛满一点也不突兀的凛冽:“为什么不能打你?今天我一接到顾雪琪电话我就直接临时解散会议冲出来找你,路上我已经想好你要是真的怀孕我就娶你,你回报给我的是跟一个可笑的男人相亲,还有你那些刻薄的言辞。实话跟你说,我并不比你好,就像你曾经说的一样,没见到你的这段时间,我也快疯了,情绪不受控制,行为不受控制,变得像个神经病一样。我还变笨了,完全没猜到这是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依旧像个疯子一样生气,闯红灯开车赶过来,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情绪都全部消失,现在我还自作多情的来你这里自寻加重病情。现在也好,我终于可以走了。”

顾行止说完话的时候,他投射在我眼里的像素已经完全模糊,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流眼泪。

我都这样联想着被他打一下,然后淡定地看他离开再回去闷回被子里大哭一场好了。

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腔调那样言辞凿凿却完全是示弱的味道,或者说我也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栩栩如生的表情,我逼迫自己丢到身体深处的犯贱因子又蠢蠢欲动冒出来,我居然受宠若惊的哭了。

那天早上,因为他抱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脸,所以也猜测不出他说的那些动人的情话是否真实可靠,我只觉得就是一场梦。可是现在,我隔着水雾都能看见他眼睛里闪烁的东西,真是让我又酸楚又甜蜜。同时他又把我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我,他记下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或者我现在已经可以大胆地猜测,他也喜欢上我了?抑或再更大胆点的猜测,他也爱上我了?

可是他不是也要走了吗?被我擅作主张地赶走了……

“那打吧。”我声音都有点窒息性的哽咽。

余光里,顾行止已经扬起手,我还是不可遏制地像乌龟缩起了头。

下一刻,狂风暴雨并没有如我所料袭击我,顾行止本来紧绷的身体像是断掉的琴弦一样松懈下来,又或者说是本来旺盛窜长的植物忽然因为暴晒蔫吧了那样。我以为顾行止要打我的那只手臂,只是揽着我脑袋把我拉近,完全不带一点强迫的,甚至可以说是轻柔的,像是藤蔓不动声色的缠绕。

他语气温柔得就像被流水缓冲过一样,他问我:“这么长时间来给你考虑了,你还不愿意原谅我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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