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嗅觉往往比视觉来得灵敏, 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没有几个人能够安然入睡,当我再次睁开眼睛陷入的是白茫茫的世界, 对于这一切我并不感到陌生。
“season,你总算醒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快吓死我了!……”本就头痛欲裂,被这人一晃更是眼冒金星,一股莫名的恶心感涌向喉间堵得我说不出话来。“season,你说话呀,你有没有好点,我去给你叫医生过来……”
“darwin,你能不能轻一点, 我是病人……”努力张开那略显干燥的唇, 却发现声音只是在喉咙处打转。
“season,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试着抬起手遮住耳朵,隔绝这呱噪的吼声,却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不仅如此整个身子都像是散了架似的。
“她怎么可以对你做这样的事, 混蛋!”男人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枕头上,带起一阵拳风,原本胖鼓鼓的枕心瞬时凹陷了下去,“不行,我要去跟那个混账说清楚!”
“不,不要去”,勉强半支起的身子又重重地落到了床上, 引来得却是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顾不得那么多,皱着眉扯着那人的手腕,“不要,darwin,你忘了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我的事你只能听,永远不能插手,医生应该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可是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她对你做完那样的事,居然可以一走了之,弃你于不顾,如果当时走进房间的人不是我,是别的什么人的话,你该怎么办,你告诉我,你该怎么办!”无颜面对那张因愤怒而变得通红的脸,只得将头撇向一边不敢注视他布满血丝的眸子,低低地喘息说明了他此刻的压抑。
“无论她对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都不会怪她,因为这是我应得的……”darwin,你责怪她,是因为你没有体会过那人曾经对我的好,那样温柔地呵护,那份毫无保留地宠溺,而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咎由自取,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她……
“值得吗,她值得你为她做那么多吗?”
“爱一个人是没有值不值得这一说的!”
爱一个人是不会计较得失的,若是太计较了那一定不是爱,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着当初你说这番话时动情的模样,我爱你,所以我不会去计较你对我做得事……
“season,你太辛苦了,停止吧,不要在折磨你自己了,跟我回美国去好吗,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重新开始……”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满脸愁容的人,“我……我有很多事还没有做完……”她还不够强大,周围还有这么多豺狼虎豹没有解决,我怎么可能现在就走。
“你到底还要为她做多少事?你能护着她多久,你帮得了她一时,帮得了一世,你给自己一条活路吧season,继续留在这儿对你的病情一点好处都没有……你看着我!”男人大力地挑着我的下巴,迫着我与他对视,“难道你没有觉察出来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头疼越来越频繁,连昏厥的时间也大大加长了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不堪忍受这样咄人地咆哮,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他说得都是事实,可就此离开,我做不到,真得做不到……
“如果你再如此一意孤行,坚持留在这里,我会跟古舅舅如实地回报你的病情,到时候不管是用绑得还是困得,我相信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回心转意!”
“我答应你!”
“真得?”看着男人充满怀疑的眼神,我低垂了眼睑,不敢想像舅舅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万一盛怒之下……所以我只能放弃坚持,即便心里有千般不舍,可是为了你的安全……
“season,你别怪我逼你,作为你的心里医生,我必须对我的病人负责。好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身上还疼不疼?”男人挽起一缕垂落的发丝挽到我耳后,对着这含情脉脉的长睫毛,大眼睛,不禁好一阵哆嗦,扯起覆在肩上的被子盖至头顶,躲在被窝中闷闷地说道,“现在我很好,你再呆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了,拜托快点给我走吧,少在这儿装穷摇恶心我!”
“呵呵,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说着觉得身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与那人隔着被子拉扯着,“刚才还担心是不是要给你找个好点的妇科大夫呢……”
“滚!”从齿缝中吐出一个字,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愿看他那副奸笑的死德行。
“那好我走了,要不要我让天麟那小丫头来陪你?”
“不用,她最近在忙t城的事,还是不要跟她说,省得又多个人唠叨,我想好好地睡一觉,你快滚吧!”
“ok,有事打我电话……”听着关门声响起,过了会儿才慢慢地探出头来,早已没有了睡意,盯着发白的天花板,思绪又飘回到之前,尽管自己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可想而知那些只言片语连成的是怎样不堪的话语。能让一贯温文尔雅的人变得这样暴虐的,该是恨透我了吧。这不是我一直所期望的吗,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着隐隐的痛……
我大抵从来没有像这次这般希望能在这满是消毒水味的地方多呆些时日,只要我一天不出院,就意味着谁也不可以催促着我回美国。我固执地认为即使不能看到你,只要是在有你的城市,能够呼吸着带有你气息的空气便是一种满足,我不想走,可是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不过在走前我要带走你的影子……
于是在一个平静的早晨,我换下了那套宽松地病号服,甩掉身后的男人,独自逃离了那个白色牢笼。踏着清风我坐上了开往b城的那列火车,不喜欢人潮拥挤的地方,可是为了不被那些尾巴过早地发现也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所幸的是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如此大费周折,不过是想看一眼,我们曾经住过的小屋,那素色的白布下遮盖的是我们往日的记忆。这里记录一个女人的初恋,初吻,还有初夜……
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告白,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借着酒劲强吻,第一次……言,你给了我多少个第一次,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呢……
微微地闭上眼,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四周弥漫着ch.petrus的香味,一手抚着冰凉的镜框玻璃,一千片拼图一张不多一张不少,这里面装得是两个相视而笑的女人,但是这样的笑容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一口干尽,辛辣的酒味顺着食道没入心底,原本是复仇后的庆功酒,现在食之却成了天下间最苦涩的毒酒……
默默地将唇覆在这没有一丝温度的玻璃片上,亲吻那扯起的嘴角,“我爱你,言……”泪无声地落下了,一滴一滴落在这光滑的表面,积成了一滩水。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支口红,在这上面写下我这辈子都不敢对你说得爱。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愿让你知道,但总还是希冀着也许有一天你能够自己发现。即便知道几乎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可女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傻……
来之前想带走一些东西,回来时才发现除了留下那句爱的誓言以及心酸的眼泪,自己什么也没带走,我并不因此懊悔,只要有那些回忆就足够了……
即使回到h城我也没有急着回去,我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再次来到未鸣山,自上次被她撞破身份已经足足有一年时间了,这断日子里我从未来过此地,并非不想来,只是不敢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我相信万物都是有灵性的,那么曾几何时自己在这里说过的那番恶毒的话,它们必是听得到的……
可今天面对这落日的余晖,我并没有逃避,不过一个人面对这残阳总是显得有一分落寞,不知为何这一刻脑海里的人影异常的清晰。我开始想她了,亦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想她,只是以前那些刻在骨髓里的思念都在此时迸发了出来。
我想最后再见她一面,纵然是要冒一定的风险,只要能看到她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也是好的,就让我再任性一回。想好了,便站起了身,但也许是起身太快,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眼前瞬时间被一片黑暗所笼罩,只好又慢慢地蹲下,以此维持身体的平衡,却浑然不觉背后有一只魔抓正向自己袭来,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鼻尖传来的强烈味道,让我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屏住呼吸勉强撑着自己的意识反手扯开袭击者扼住自己咽喉的手,一脚向后迅速蹬去,顶到那人的膝盖。顿时感觉束缚着自己的手松了些,只是还来不及庆幸,我的身子就已经软软地向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