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从车上下来的人会是她, 也对，这个地方如果有人能够找到, 那也就只有她了……

“我不是来吹风，而是来怀念过去”

“这里曾经是我和我女朋友定情的地方”……

一字一句随着山顶的风灌入耳中, 砸进心里。怀念，我不也是来此怀念曾经的美好，那个激情的夜晚，那个等待黎明的早晨……这一幕幕近在眼前，却只能称为往事。

定情吗？“等我们老了就去环游世界，把每个地方的日出都看个便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对了，我们曾在此许下过牵手到老的誓约, 可是如今我却要在这个地方亲手斩断情根,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终点，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飘忽的思绪让我沉迷在往日的美好记忆，只能木木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却丝毫没有躲闪的余地。可是我万万那没料到她竟会撕开自己的衣襟, 身上的薄衫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撕扯。

我狼狈地想要去遮挡那道因车祸而留下的丑陋的伤痕, 却已然来不及了。伤痕早已成疤，缝合处透着淡淡的粉红，那是新长出来的肉芽，与原来的肌肤显得格格不入，就那么扭曲地生长着。

当初我固执地将它留下，也只是为了纪念曾经的那段刻骨铭心，不想现在却成为戳穿谎言的铁证, 看来今日是退无可退，请原谅我接下来对你的残忍……

“大小姐……”

“转过身去，没你的事！”呵退身边的男人，我该给你一个了结。

“古思晨，你欺我欺得好苦！”黑夜之下，空旷的山顶来回飘荡着一个悲戚的“苦”字。

“你究竟为了什么要这么做？”意料之中的质问，没有让我慌张，我试图掰开她扯着衣襟的双手，奈何她拽得死死的，我只能作罢，“为什么，你应该去问你的父亲！”侧过头去，不愿看见她脸上痛苦的表情。

“我的父亲？你把我爸害得那么惨，你有什么资格说他……”

“为什么没有？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我如今所做的一切不及他当年的十分之一！至少他现在还能安然地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奉，可是我爸妈呢？……”我在咆哮，在愤怒，即使那个男人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等死，我依然恨他入骨，如果不是念在他是你的父亲，我会更狠。

“你爸妈？不是死于车祸……”

“不是!当然不是！籽言你不会到现在还天真地认为那是真的吧？他们不是死于车祸，而是人祸！你的好父亲，莫严庭就是杀死他们的凶手！”我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出，看着她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微微地闭上眼，记忆回到那段痛苦的岁月。

“其实我的真名不叫付莘念，也不叫古思晨，而叫周伊然，对于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轻抬眼睑，见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自己才缓缓道来，“你猜得没错，我是周毅峰和楼语琼的女儿！”我感觉束缚着自己衣襟的手慢慢地变松了，之后便无力地垂下。

“原来真得是这样，可笑我一直在骗自己不是这样子的……呵呵……”似癫狂似哀怨的笑声传进耳里，疼在心上，我又何尝愿意自己是周伊然，只是命运使然我无力改变。

“你为什么说我父亲是凶手？据我了解周毅峰是自己跳楼的，而楼语琼我父亲至今都不知道她已经身故了！”在短暂的失控之后，她掩下情绪，道出疑惑。

我盯着她的眼睛考虑着是否要告诉她真相，我知道长久以来莫严庭就像神一般矗立在她的心头，她是他最忠实的信徒，如果现在说出一切等于是在告诉她这近三十年来的信仰是一个荒谬的错误。

我知道摧毁一个人心中的信仰无异于是摧垮她的精神支柱，可是如果我此时不说，谁又来还我死去的父母一个公道……

思及于此，心里不禁蒙上了一层冰霜，“我父亲是死于莫严庭、日野、瑞丰、明珠四家的阴谋之下，当年华海那把火是你爸找人放得！”

“不可能！我爸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我骗得那么惨！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她愤怒地指着我，脸憋得通红，一阵清风飘过将原本拢在后面的头发吹散，这样子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只震怒的狮子。

“你不信我没有关系，也不重要，你真得想知道不妨回去问问你们家的管家张海，如果他还有一点良知或许会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你……”

“不会的，我爸不会那么做得，他那么爱楼语琼怎么可能……”她一边自顾自地摇着头，一边否定着。那是爱吗？也许该称为自私的占有欲更为恰当。

“不会的，我爸前不久还让我一定要找到你们母女俩的下落，他根本不知道楼语琼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是我爸害死了她！而且他们是相爱的，我不信我爸会害死她！”

“相爱？谁告诉你的？是你那无耻的父亲吗？呵呵……”那个自作多情的男人，即使在他的女儿面前还扮演着一个大情圣的角色，编织着那可笑的童话。

“不许你侮辱我爸！”

不理会她在耳边的怒吼，“籽言你听好了，我妈楼语琼这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他就是我的父亲，麻烦你把这句话也带给莫严庭。我妈生前已经受尽了他的侮辱，没想到死后还要被别人泼脏水。”

“你什么意思？你当时还那么小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一定是你们搞错的，我爸不会像你说得那样的！”

“我确实不清楚，但是我妈的手札不会骗人，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入当年的恩恩怨怨，那个畜生为了得到我妈，设计害死我爸，强迫我妈……”

“不……你胡说八道！不是这样子的……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听，我不听！”说着双手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见她几乎快要崩溃，终是不忍，没有将未完的话说出口。

夜风之中伴随着低声的抽泣，间或有一两声虫叫，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年藏在心中的秘密，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和快慰，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籽言你没事吧？”不知什么时候李敏也走到了跟前，伸出手想要扶起那个蹲在地上无助的人，只是还未碰触到，她已经自己站起了身，月光下隐约可见那泛红了的双眼，以及泪迹斑斑的脸颊，那儿早就没有一丝血色，紧抿着的唇透着触目惊心的暗红。

见她如此痛苦不堪，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般后悔回来，也许当初的离开是对的，还她一个清静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现在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还是只是为了报仇才跟我在一起的？”

撇过头避开她满眼的希冀，“这个答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对你没有爱，只有恨！”我多么希望童话是真的，像那个说了谎的孩子一样鼻子慢慢变长，那样你就能知道我是爱你的，只是童话终归是童话，永远成不了现实。

“那这是什么，难道也只不过是你自编自导的一场苦肉计罢了？”那伤痕被她轻轻触及，周围的肌肤竟敏感的泛起一层小疙瘩。

“是！不过是一场戏罢了！”苦肉计？我把自己殉葬在这场戏中，还不算是出苦肉计吗？

“我不信有人会为了报仇连命都不要！”

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淡然地笑道，“为了报仇我连女人最宝贵的东西都可以不在乎，你认为我会在乎我的命吗？事实证明我赌赢了，不但骗过了你，还骗过了那只老狐狸，所以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其实……”我慢慢地踱到她身边，将唇覆在她耳边低语道，“其实现在想来你并不吃亏，毕竟我陪你睡了一年……”

“啪！”……随着一声脆响，便有一阵麻麻的感觉从左脸传来。

“大小姐……”我伸手阻止了男人的前进，一只手抚上犯疼的左脸，一股热意从指尖传入掌心，双眼木木地看着她抡起的右手，这让我想起曾几何时也是这般的场景，只是现如今换了一下角色。我知道现在她一定不会比我好受到哪里去，一如当初我打她时那样。

“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原来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嫖 客而已……”听着她恶毒的语言，抽搐的脸，我并没有反驳，“籽言，你记住，这一巴掌当是我还你的，从此我们两清！”

我捂着胸口，绕过她的身侧，走向一边的车子，风拂过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慰藉，我驻足在车门前，“籽言，一切才刚刚开始，看好你的公司，今后我绝不会留情！”留下今晚最后的一句话便仓皇逃走，害怕你会看见那决堤的泪水，不是因为那一巴掌，只是心疼你的疼痛。

车子在黑夜里奔跑，泪水无止尽地滴落下来，打湿了裤腿，极力压抑着那哽在喉咙处的声音以及那堵在胸腔的正蠢蠢欲动的气息。当一切努力换来得只是徒劳，停下车子熄了火，打开cd，耳边顿时传来动感的jazz，那激情洋溢的声音淹没了阵阵哭泣。

我无力地伏趴在方向盘上，不去理会那刺耳的喇叭声，从裤袋里掏出那只锦盒，打开，轻吻着里面的闪亮，将它紧紧地攥在手中。

对不起籽言，我爱你，所以要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