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第十九章】

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掀帘而入的声音, 将沈秋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一墙之外的人声早已归于平静,想来冀禅也已经离去。

而只在片刻的晃神之间, 那人轻而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便已然停在自己身前。

沈秋仍是维持着将脸埋在膝盖中的姿势, 一动不动。只觉此时此刻,房内安静得只剩下对方清晰的呼吸声, 以及自己胸腔里不断撞击着的凌乱心跳。

然而……这一团混乱的局面该如何收场, 她着实还未做好准备。故而此时此刻,除了沉默,自己别无他法。

那人待了片刻, 似是隐约地笑了一声, 随后开口道:“爱卿这是等得太久太困,睡着了么?”

沈秋怔了怔, 只能应声抬头, 却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衫在眼前晃过,紧接着段云亭已然靠着墙壁,在她身边并肩坐了下来。

突然而至的贴近,让沈秋颇有些不习惯。她下意识地往一侧躲了躲,哪怕能清楚地感觉到段云亭投来的目光, 双目却是只是直直地看着脚边的地面,没有同他对视哪怕一眼。

实则她是怕此时此刻,对方会太过轻易地从自己眼中看出些什么。

眼见沈秋明显的退避, 段云亭侧脸盯着她看了看,然而很快,却也同样挪动身子,若无其事地重新贴了过来。

沈秋心里无奈,又不敢看他,只得再往旁挪开一些。然而她每挪开一寸,那厢段云亭便紧跟着靠近一分,简直可称锲而不舍。

末了沈秋终于忍无可忍,只得侧过头去,皱眉瞪着他。

而段云亭此时此刻反倒飞快地别过头去,仿佛事不关己地望向头顶的房梁。当然,身子该这么贴还是怎么贴着,照样不耽误。

沈秋心里烦乱,无心同他计较,只得收回目光摇摇头,叹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段云亭稍稍舒展了一下|身子,望着前方笑道:“爱卿在这儿可怜兮兮地坐着,又是做什么?”

沈秋语塞,怔了怔,赶紧扶着墙面站起身来,口中一面道:“臣这就告退……”

然而身子还未站稳,手却被人自后一把扯住。

沈秋一惊,本能地往回抽,然而对方拽得死紧死紧的,如何也抽不出。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回身看着段云亭,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一来爱卿便要走,莫非朕是什么豺狼虎豹不成?”段云亭懒懒地靠着墙壁,仰脸看着沈秋。见她回身这才松了手,往她方才所坐的地方拍了一拍,道,“爱卿且留下陪朕说说话。”

沈秋迟疑了一下,却也只能再度坐了下来。她时常觉得,自己仿佛天生便缺少一种拒绝段云亭的能力。此事无关这似有若无的“君臣”关系,单是因了自身,因了某种缘由,无法拒绝他而已。

至于这缘由究竟是什么,任是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原本此刻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此念一起,更是乱上加乱。沈秋蜷在一角,抱着自己的双膝,低低地叹出一口气。

段云亭坐在一旁看得分明,顿了顿,却仿若无事地挪开目光,淡淡道:“二皇子方才同朕所言,隔着这堵墙,想必爱卿也听得足够分明了吧?”

沈秋低低地“嗯”了一句,没有接话。

段云亭仿佛并不意外,仍是笑道:“依朕看,男女婚嫁本应你情我愿,纵是帝王家也当如此。你看这西秦太子的婚事,男不情女不愿的,这般结果也当真是教人唏嘘慨叹。”

沈秋闻言,思绪又有些恍惚,面上纵然是假笑也伪装不出一分一毫。她心里慢慢地想,实则冀封待自己着实可谓是一往情深,此事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可她同样明白的是,自己对冀封虽有千百种的喜欢,却绝没有一种事关男女之情。

赐婚的皇命虽不可违,然而于她而言,嫁或不嫁,对冀封实则都将是一种辜负。

终究只能辜负。

沈秋轻叹一声,事到如今……只盼他若娶了新妻,便能将自己忘得干净吧。

而段云亭沉默地坐在一旁,颇为耐心地看着她沉吟间,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神情平静看不出心思。沉默了许久,他收回目光望向别处,口中慢慢问道:“二皇子此来之前,朕的问题,爱卿可曾想好如何回答?”

问出这话的时候,段云亭的目光并没有挪开,只是定定地盯着屋子那头一缕袅袅的檀香。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期待着什么。

沈秋闻言微微一惊,豁然回头看向段云亭,却意外地没有寻到对方的目光。

她心知段云亭既又此问,心中怕是已有计较。收回视线,她沉默片刻后,呐呐道:“实则……臣原是二皇子府上家奴,惹了祸事怕受处分……这才逃出来。故而此番,自然不敢在他面前露了行踪。”

开口的那一刻,她脑中只剩了一个念头:她不能回西秦。至少在冀封完婚之前,自己不能再回去扰乱他的生活。

沈秋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段云亭已然侧头看向她。直至听罢了最后一个字,他眸光略略地暗了几分,片刻之后才又泛起了几分笑意,道:“原是如此。难怪……你不愿见他。”

沈秋低低地“嗯”了一声,见段云亭不再发问,心底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正待开口再说些什么,对方突然自后伸出手,将她往这边一揽。

沈秋始料未及,整个人一下子栽到段云亭身上。只觉得对方发肤间独有的气息仿若一张大网,顷刻间便将她网罗在其中,不得脱身。她全身骤然绷紧,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便连呼吸也变得有些不畅。

段云亭却似毫不在意,反而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微微仰起脸,轻声道:“既然你有苦衷,那余下几日,朕不让你见那冀禅便是。”

沈秋在他肩头僵硬着,隐约间只觉这话音落了,似是夹杂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虽然瞬间便了无痕迹,然而那叹息却彷如一根刺,深深地扎进心头,让人心中一痛。

那一瞬间,心内隐隐地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反手拥住对方。然而末了,却只是暗暗摸索到段云亭散落开来的衣摆,一点一点握住,紧紧地攥在掌心。

她忽然明白,也许……这才是自己不愿离开东齐的真正原因。

*****

赵挺由于奉了段云亭之命,在二皇子来访期间随侍左右,护卫其安全,理由……据说是他比成渝稍稍英俊几分……

但他也明白,自己名义上虽是护卫,实则也多多少少也担负着几分监视探查之任。

然而随行跟了一日两日,赵挺慢慢地发现,这二皇子实在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不单是因了他比沈大人还沉默寡言的性子,更是由于他平素要么便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若有了些许情绪,又立刻转为喜怒无常,让周遭跟着的人都暗自叫苦不迭。

便如此刻,他自打出了御书房,便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在回廊里。由于向来少话,也教人看不出是不是有何心事。

然而走了几步,冀禅却忽然停了下来,抬眼望向对面。

赵挺只得跟着停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对面的回廊里,一人素衣长裙,带着几名侍女缓缓走过。不经意地侧头间,分明是看见了这边的二人,足下的步子却竟未有半分停顿。

赵挺一惊,赶紧遥遥地作揖施礼,还未及开口请安,对方已然淡淡地冲他颔首,轻描淡写地挪开视线,只在转角处留下一个背影。从头至尾,竟仿佛没有看见一旁的冀禅。

“那是何人?”冀禅望着那已无人影的回廊转角,慢慢地扬了扬眉。

赵挺回道:“此乃静琬公主。”心下暗叹这公主平日清高孤傲,不与人往来,如今见了这西秦二皇子竟也是如此倨傲,不知这冀禅会不会有所挂心。

然而冀禅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即举步而去。

走出几步,脑中已瞬间浮出同这四个字相关的种种。回想起回廊转角的那抹素白,他嘴角无声地上挑几分,心里觉得实在是很有意思。

*****

次日,沈秋照例一大早便醒了过来。听到耳畔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她迷迷糊糊地打开窗,眼见天地间一片阴霾,想起自己自今日起算是被准了假,便赶紧爬回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说起来,自打来到东齐被段云亭使唤开始,她还真没睡过几个懒觉。只是……思绪一触及到“段云亭”这个名字,心跳不知为何也立马跟着加快了几分。

她甚至已有些记不清自己那日是如何离开御书房的,唯一能记得的只有对方扑面而来的气息,臂膀上带着灼热温度的触感,以及那一声狠刺在心头的叹息。

有什么……已然变得不同了……

猛然用被子盖住脑袋,沈秋心想罢罢罢,不提这人也罢。

然而还没合一会儿眼,便来了个小宫人,说静琬公主请她去漱玉宫一趟。

沈秋一听顿时无语凝噎: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另一个又来了……自己莫非是天生劳碌命?

抱怨归抱怨,心知要是不顺着这位女祖宗的意思,自己那点小秘密兴许就保不住了。沈秋只得告别了温暖的床铺,飞速地穿戴整齐,冒雨往漱玉宫而去。

心下暗暗地想,以段楚楚的性子,这次多半是同“帮本宫试喝这药”半斤八两的事……

而一个时辰之后,沈秋蹲在宫内某处园子里,举着一把油纸伞默默地想:果然……果然……

同一把伞下面,段楚楚屈尊蹲在她对面,正专心致志地将一些不知名的据说是草药的植物连根拔起,放进一旁的小篮子里。

沈秋低头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公主啊,这雨眼看着越下越大了,挖草药什么的为何不能改日再来?”

段楚楚闻言头也不抬,理所当然道:“若非本宫昨日来此闲逛,又怎会发现此处竟野生着如此名贵的草药?多放一日,便多一分被人踩坏的危险,自然是要赶紧移植回去才是。”

沈秋嘴角抽搐地腹诽,挖草药为什么不能找宫人□□?为什么非得把她叫过来打下手?但暗暗思忖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给自己找麻烦才好。

而这时又听段楚楚道:“听闻你前日未曾随侍左右,陛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准你假了?”

沈秋心想这段楚楚消息比谁都灵通,哪里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深宫公主了……清了清嗓子,她搪塞道:“圣心难测,陛下……那个……大概是突然大发慈悲了……”暗自担心若段楚楚追究起自己为何不愿见那冀禅,便又得费一番功夫解释了。“王府家奴”的说辞自然是不能用的了,不如换成“王府丫鬟”如何?

这便沈秋满心满意地思忖着说辞,而段楚楚却仿佛很明白她心底的担忧一般,并未过问。她抬起头来,似乎是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沈秋的神情,顿了顿,轻笑道:“实则陛下待沈姑娘,着实是不错的。”

沈秋被她这么一眼加上一句话,弄得十分心虚,仿佛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看穿了一般。正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应之时,抬起眼,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似是正朝这边走来。

目光触到那玄色衣衫的一刹那,沈秋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一般,狠狠地怔了一下。

她赶紧用油纸伞遮住面容,对段楚楚道:“公主,我内急,去一下茅厕!”

段楚楚抬头看了看她,淡淡颔首道:“去吧。”

沈秋将油纸伞柄插进泥土里,替段楚楚挡了雨,然后千恩万谢往不远处的回廊跑去。

段楚楚回头望了望她可谓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一笑,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手中的事。

然而正此时,头顶的遮蔽物忽然变得一空,雨水却又究竟没有落在周身。

段楚楚抬头望去,却见一人一身玄衣立在面前,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把油纸伞。他垂眼看着自己,面上慢慢地露出几分笑意,道:“这大雨天里,姑娘怎会独自在此?”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弥天记至高降临命之奇书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女配她天生好命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恣意风流
相关阅读
提灯照河山[重生]山水田园大豪门[综]藏剑乱世红颜(GL)龙阳双面伊人城外的月光一梦到北大公子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