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苹：“是什么人, 几个人？”

辛科长：“两个人, 后边是个大个子男子，前边那个人身材比较瘦小，但天比较黑没看出男女来。”

蒋苹：“往什么方向跑了？”

辛科长：“西郊外。”

汪青云：“西郊外？那是象鼻山的方向, 多半是好汉帮的人或共.党的人，现在这两伙儿人不是混在一起了么？”

在两人分析的同时, 陈云霆却眉头紧皱，隐约觉得辛科长说的这个男子像肥龙, 前边那个瘦小的身影会是九儿吗？他们两人跑到城里要刺探筹备委员会的消息？九儿怎么会卷到这种事情里？难道也跟着白云飞投了共.党了？

蒋苹：“是, 辛科长你先回去吧，加强戒备。”

辛科长走后，陈云霆和蒋苹回到宿舍, 陈云霆：“你屋里的灯要不要找后勤科的人过来换一个, 大概是烧掉了。”

蒋苹：“大晚上的算了吧，先点着蜡烛, 等明天再找人换, 天还早，过来陪我坐会儿？”

陈云霆：“不了，你眼睛好些了吗？”

蒋苹：“好多了，谢谢你刚才帮我拔掉倒长的那根睫毛，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陈云霆：“也没什么手艺, 不过是手稳点心细点耐心点就好了。”

蒋苹：“一脸担忧的样子，有心事？”

陈云霆：“没什么，你以后不要随便抱我, 特别是在外边，免得被人看到误会。”

蒋苹眨了眨眼：“还在为吃完饭回来时抱你那一下生气？”

陈云霆：“宿舍楼住了20多号人的，影响不好。”

蒋苹：“院里又没人，怕什么。”

陈云霆：“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不经意间看到。”

蒋苹：“好了，怎么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以后只在房里抱你好了。”

陈云霆一急：“你——在哪里也不能抱。”

蒋苹：“算了，你是不是在担心九儿？白天我就看出来了。”

陈云霆：“嗯，我担心她被迫加入共.产党。”

蒋苹：“为什么是被迫？”

陈云霆：“我和九儿本来对任何党派都不热衷，我却意外的加入了国.民.党，现在白云飞加入了共.产党，还和董清源和计凡这两个核心人物混在了一起，一直住在象鼻山还受了白云飞那么大恩惠的九儿又怎么能够独善其身？”

蒋苹：“你是担心以后万一国共开战，你和九儿会站在对立面？”

陈云霆：“嗯，答应我，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一定要保九儿和他爹的周全好么？算我求你。”

蒋苹犹豫了下：“要保她父女周全倒也不是件困难的事，不过……我这么做，你给我什么好处？”

陈云霆：“你想要什么好处，只要我能给的。”

蒋苹暧昧的看着陈云霆的眼睛：“你的人、你的心，行么？”

陈云霆：“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

蒋苹：“除了这个，别的我也不稀罕。”

陈云霆：“那我辞去指导员的职务，退出国.民.党。”

蒋苹：“好了好了，还较真了，我保了她们就是了，早点睡吧，我看你也没心思陪我聊天了。”

转眼到了3月底，这期间，在清党大队密集的纠查和清扫下，在绍兴境内抓捕到了3名共.党在各乡镇的联络员，但遗憾的是无论如何逼问这3个人都死不开口，在这3个人暴露出来的据点也没有搜到什么有价值的资料，共.党的地下工作越来越隐秘、越来越小心了。

董清源和计凡把自己的窝点放在了象鼻山，象鼻山一时半会儿又攻不得，只能等他们下山活动时派人抓捕，但每次这两人出来都会放烟雾弹，导致多次抓捕失败，省里催得紧，蒋苹的压力也很大，在大家的努力下，查找内奸的工作也有了些眉目，暂时锁定了两个职员，但为了捉到内奸的上线，蒋苹特意交待暂时不要撕破脸，再观察一段时间。

4月1日这天正好是周日，连日来的紧张，终于迎来一个周末，一早，宿舍楼里一片安静，正在大家熟睡之时，突然听到院外一阵骚动，马上保卫科的警卫们就拉响了警报，竟然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儿自称工农商代表的人举行游行示威，号称要反对清党大队无缘无故抓捕工友、骚扰工厂和商号正常生产和营业的事，还高喊着要打倒和推翻国民政府的霸权统治的口号。

很快，保卫科、清党大队的人就全幅武装的跑到了门前来把守，以防止有情绪激动的人冲击筹备委员会大院进来打砸伤人，这种非理性的示威游戏活动在绍兴也不是第一次了，一旦被这些人冲击进来会很麻烦，又不可能全部击毙。

蒋苹认真的听了听这帮人的诉求，问道：“各位代表，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听我说一句，我们清党大队最近是在严密搜捕共.党份子，可能在搜捕过程中也确实有误抓的情况，但是，被我们误抓的工友审查完毕后都已经放了回去，还按照工时补了工钱，请大家理性看待这个问题，最近共.党在绍兴活动频繁，清党大队的行动是多了些，在此，我向受到影响的各位工友、农民兄弟、各商号伙计们道个歉意，以后我们会尽量获取更准确的情报、争取把误抓事件的机率放到最低……

一个代表道：“说的好听，上周你们抓了我们一个工友，他明明跟共.党一点关系也没有，却被你们的人在审讯中打断了腿，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你们赔那几块就算完事了？他下半辈子的生活谁来保障？”

马上有人附和道：“就是，前天我弟弟在田里摘菜，你们说怀疑我弟弟跟共.党有联络，我弟弟说没有，你们当场就把我弟弟的牙打掉了两颗，脸也肿了，到现在还吃不了饭，你们就是这么把平民当共.党揍的？”

这时，一个留着寸头的小年青情绪激动的挤到了前边，冲着蒋苹大喊道：“你就是清党大队的最高长官是吗？我告诉你，杀人是要偿命的！我爹就因为在路边卖给一个共.党联络员几个包子，就被你们说成是共.党份子，还抓进牢房严刑逼供，回到家当晚就去逝了，人命血偿，你们谁打死的我爹，交出来偿命！”

“对！交出来偿命！”

“你们清党大队无法无天！”

“赔我弟弟的腿！”

一时间群情激愤，有数十人涌到大院的铁门前开始推砸，后边有更多的人举着拿着旗杆、棍棒甚至砖头往门上砸了过来，蒋苹皱了皱眉头看了眼一脸镇定的汪青云：“青云，这些人说的事都是真的？你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汪青云尴尬了下：“每天抓那么多人，也不是每次都来得及向你汇报，我哪里还记得……”

蒋苹冷哼一声：“这么多人疯狂的冲击，你打算怎么解决？”

汪青云脸黑了黑，摸了摸腰里的枪：“把带头闹事的毙了，杀鸡儆猴！”

蒋苹：“杀杀杀，你就知道杀，你杀一个还有一百个，把全绍兴的百姓都杀了？”

汪青云：“特派员不用担心，打电话叫孟卓业过来镇压，这是他保卫团的职责，省得他闲得没事干，养了几个月伤也该好了。”

蒋苹：“你去打。”

汪青云转身进了院，不一会儿就又出来了：“打过了，孟卓业说马上派人过来。”

陈云霆问了句：“孟卓业那个老滑头，会乐意过来帮我们收拾摊子么？”

蒋苹：“他要敢不过来，我马上就给裘司令打电话让他去象鼻山剿匪！”

磨磨唧唧一个小时后，孟卓业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又腿脚不利索的带着保卫团的人赶了过来，看来上次被蒋苹打伤的腿还没好利落，这伙儿兵痞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拿着警棍冲到这帮游行示威的队伍里就是一阵狂轰乱打，这几百人的示威人群马上就被打乱了，有组织的头目大喊着维持秩序：“大家不要硬碰硬，保证安全！”

有人开始往街边上退，但有情绪激动的受害者家属却不听劝告，不要命的和保卫团的人冲突了起来，不一会儿，门前的空地上就乱成了一片，不断的有人呼喊和惨叫的声音传出，大概乱打了有十几分钟，就听啪的一声枪响，孟卓业站在街边一个土台子上冲底下还在混乱的人群吼道：“都他妈给我住手！我保卫团的弟兄们都站左边，我看这帮孙子们谁在乱动，谁带头我毙了谁！”

哗啦一声，保卫团这200来人就全站在了左边，中间的空地上只剩下一群被打得四分五裂的示威者，好多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这些平民多半没有什么武力，也没有什么打斗经验，手里也没有武器，造成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并没有太多稀奇，听到枪响，几个代表也冷静了下来，马上就安抚情绪激动的人群停止了动作。

刚才那个爹被打死的寸头青年仍然按奈不住激动的情绪，跳出来喝道：“孟卓业！你身为保卫团团长不为百姓主持公道，却维护清党大队这帮军匪的利益，我看你们纯属蛇鼠一窝！我要去省里告你们！我就不信没人管你们这帮——”

只听又是啪的一声脆响，这个寸头青年嗷的一声惨烈的嚎叫，马上就捂住了自己正在往外冒血的右腿，孟卓业面无表情的吹了吹手里仍在冒烟的□□，不紧不慢的道：“还骂不骂了？再骂把你左腿也废了！”

旁边的代表扶起寸头青年，对孟卓业道：“你、你凭什么开枪打平民，他又没犯哪条法律！”

孟卓业冷哼一声：“法？我说你们都犯法了，你们扰乱了国.民.党绍兴筹备委员会正常的办公秩序知道吗？没把你们全抓了投进牢里就是我孟卓业宽宏大量了，赶紧滚！”

那名代表还想理论些什么，但看了看寸头青年往外喷血的右腿，只好咬了咬牙扶起这寸头青年，冲人群道：“同志们，今天就到这里，给这位小兄弟看伤要紧！”

人群这才陆陆续续的从筹备委员会的门口撤离，孟卓业冲门里的蒋苹和汪青云高喊了声：“特派员、汪队长，事情我办完了，告辞！”

蒋苹看了一眼孟卓业没说话，陈云霆也是一脸阴冷并不领情，汪青云皮笑肉不笑的冲孟卓业说了句：“好，那多谢孟团长帮忙维持秩序了，我就不请孟团长进来了，以后有事再找孟团长过来！”

孟卓业也不回话，冷哼一声一挥手带着保卫团的兵痞们撤了出去。保卫科和清党大队的人也撤了回去。

4月7日，蒋介石在徐州誓师开始第二次北伐，9日，各路北伐军发起全线总攻，整个4月，北伐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到了月底的时候，各路军队对济南发起总攻，当天晚上，张宗昌率残部弃城北逃。孙传芳则在北京宣布下野，张宗昌和孙传芳的残部向国民革.命军投降。

与北伐的风风火火、一路胜利不同，蒋苹在绍兴的工作并不顺利，内奸的事不仅没有最终指定一个人，却是又多出一个，一下有了三个可疑对象，抓捕董清源和计凡的事也始终没有进展，倒是又捉了几个共.党分支党部的负责人，奈何这帮人一个个都像厕所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也拒不交待共.党在绍兴的人员名单和秘密联络点。

原来省里给出的任务完成时限是在北伐开始前，现在北伐都开始一个月了还没完成，蒋苹真的是急了，便直接向省党部做了请示，请裘保仁以省保安处的名义下令孟卓业的保卫团去剿灭好汉帮，由清党大队做后盾配合抓捕藏在象鼻山上的共.党核心人员，最后一步计划推迟了三个来月，最终还是要用上了，如果能够按预定的计划发展的话，这次行动之后，好汉帮、保卫团都将不复存在，以董清源和计凡为代表的在绍兴的共.党组织核心人员也将会全员被捉，绍兴城将迎来了下全新的时代，以此做为献礼北伐胜利的凯旋，或许蒋主席会感到欣慰的吧，蒋苹如是想……

到时候国.民.党绍兴党部筹建完毕，陈云霆再上任绍兴县长兼保卫团长的职位，自己和陈云霆一党一政在绍兴并肩齐头，或者两人都再行升迁到省里、南京……这将是多么美好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