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芳菲一巴掌将门拍开, 纪宁被巨大的惯性冲得后退了几步。
原本就伤着的右脚因为走了几步,立马又变得疼痛难熬起来。她赶紧扶着床坐下, 显得有几分狼狈。相比之下俞芳菲倒是行动自如,除了脸上有几处擦伤, 手臂上缠着纱布外看不出有其他外伤。
纪宁本来对她还存了些许的歉意,现在看她这么盛气凌人,那点歉意立马就被扔去喂狗了。她也不站起来,只是用眼角淡淡扫了俞芳菲一眼。这目光看似无意实则伤人,俞芳菲那么高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原本就高涨的怒火立马烧得更旺了。
这眼神分明带着轻视和鄙夷,就像两把利刃在俞芳菲的心头狠狠剜了几下。俞芳菲觉得, 纪宁作为一个胜利者, 正在向她这个失败者挑衅。她一时头脑发热,想也没想就抬手往纪宁脸上去。
两个保安冲了进来,一面向纪宁赔礼道歉,一面去拉俞芳菲。他们可不管她是什么大明星, 老板交代了要照顾好纪小姐, 他们就要负责到底。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来骚扰纪小姐。
纪宁觉得有点好笑,几个月前再次相见时,俞芳菲保镖成群前呼后拥,何等的风光无限。自己只能缩在她房间的一个角落里,默默地带着恨意注视着她。如今风水轮流转,她虽还没飞上枝头当凤凰,俞芳菲这只曾经的凤凰却已经陨落了。电视报纸长篇累牍地报道她酒后驾车的事故, 这种丑闻一旦沾身,想再翻身就难了。
难怪她现在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纪宁觉得那些视线都快把她扎穿了。在俞芳菲的心里,一定觉得这都是自己造成的吧。订婚礼是她搞砸的,郑楚滨是她抢走的,她喝酒是因为心情烦闷,所以出车祸这笔帐也该算在她头上。
纪宁真心觉得头疼,有些不太愿意看她这样的嘴脸。她尽量心平气和地看着俞芳菲,不悦道:“你酒还没醒吗?”
俞芳菲就像头发怒的狮子,披头散发双目充血。纪宁感觉她一张嘴就能露出满嘴的尖牙,如果不是被两个保安强行拉着,她一定会冲上来直接咬断她的喉管。
在听到纪宁这句问话后,俞芳菲的怒意更为高涨。她完全没了当红女明星的优雅,声音尖利地都变了调,一张嘴就是语出惊人:“臭婊/子,我他妈真后悔当初没弄死你。早知道让人推你下水的时候就该扔几块石头下去!”
纪宁觉得这家医院跟她相当有缘,两次来这里两次有惊喜。第一次郑参谋长亲口承认三年前他派人差点打爆她的头。第二次俞芳菲主动交代了是她让人推她入琴园的游泳池。若是她再来几次,是不是第三第四的凶手也会自动出来?
望着俞芳菲失控的模样,纪宁心里竟没什么怒意。她依旧维持着冷淡的口气,甚至还带了几分嘲讽:“那还真该谢谢你手下留情了。我没死成真是太可惜了。”
纪宁知道这话必定大大刺激俞芳菲,可她忍了这么久,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这个女人简直太疯狂了,当年抢走她前姐夫逼疯她姐姐尚且可以说是因为爱情。那时候她年轻气盛,为爱不顾一切也就罢了。现在她都快三十的人了,居然为了一点小事情直接想要她的命。要知道那时候她跟郑楚滨还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不是她派人这么一推,或许他们两人会少很多交集。
有时候很多事情真是天注定,当时做的时候或许对自己有利,但时间一长弊端也就显现出来了。俞芳菲现在的处境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她看着纪宁眼里流露出的不屑,愈加气极败坏:“你放心,总有你好受的一天。你以为我如今拿你没办法了吗?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郑楚滨真会娶你。他娶你干什么,娶一个仇人养在身边,趁他有一天不备一刀杀了他吗?”
纪宁觉得俞芳菲脑子大概是出问题了,说出来的话她已经完全听不懂了。什么仇人,什么杀了他。他们两个有什么利害关系吗,明明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吧。
“你最好睡睡醒再来,把脑子理清了再说话也不迟。”
“哈哈哈哈……”俞芳菲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因为声音过大,走廊里路过的病人和家属都忍不住朝里张望。纪宁觉得这笑声着实刺耳,不由眉头紧皱。
俞芳菲却笑得更欢了,简直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由这笑声释放出来似的。她甚至流出了眼泪,看着纪宁的目光充满了同情:“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吧,你爸爸一定没跟你说吧。老家伙真沉得住气,枉我浪费时间跟他费了那么多唇舌。”
“你跟我爸说了什么?”纪宁隐隐觉得父亲昨天的反常有了原因,一定是俞芳菲跟他说了什么。可会是什么呢?有关她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可瞒着他老人家的,纪宁怎么想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会令他听了之后如此不快,以至于想要说服她跟郑楚滨分手。
除了谣言,纪宁别无他想。
“你要想造谣最好也编得圆满一些。”
“造谣?这种事情你觉得有必要拿来造谣吗?你不如现在就打电话问问你爸,让他告诉你你妈当年是怎么死的。”
关于母亲的去世,纪宁一直没怎么听父亲提起过。以前隐约听姐姐说妈妈是生病死的。这个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更何况身边的邻居大妈大爷也从来没提起过。只是在纪宁的印象里,似乎有那么几次别人是想说的,但当时父亲在场,那些人有点犹豫,打了几个哈哈也就带过去了。
难道母亲的死存有隐情?
纪宁疑惑地望着俞芳菲,就听对方洋洋得意继续道:“你可真是个蠢女人。杀母仇人的儿子就在身边,你居然毫无知觉,还跟他情深似海。你们上过床了吧?啧啧,真是无药可救。我再怎么堕落也不会跟杀母仇人的儿子干那种事情。你到底是有多缺男人,这么饥不择食!”
纪宁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人明明坐着却很难支撑住身体。俞芳菲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像许多小虫子钻进她的脑子里,不停地啃噬着她的脑组织,疼得她呼吸困难几欲昏倒。
俞芳菲见纪宁脸色苍白,就知道自己的话起效果了。这让她更为得意,便索性将话挑明了说:“算了,看在你这么蠢的份上,我就全告诉你好了。你妈当年是让人撞死的,她坐的公交车让人给撞翻了车,算她命不好,全车这么多人谁都不死,偏偏死了她。”
纪宁很想冲俞芳菲大叫“你胡说”,很想用一堆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她,把她骂得体无完肤。可是她没办法开口,一点办法也没有。喉咙口像被最强力的胶水沾住了,一动就撕扯得厉害,疼得她眼睛发酸。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无力反击,因为她已经相信了俞芳菲的话。这个故事不久前她刚听过,那时候她浑身冰冷,被一个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时候她只是为故事中的那些人和事惋惜,从来没有想过这事情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俞芳菲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不用怀疑这个事情的真实性。我父亲跟郑楚滨的父亲是一辈子的好兄弟,郑楚滨小时候家里发生的那些破事我爸全知道。郑楚滨他妈是个疯女人,开了车到处乱闯,不小心就撞死了你妈。你以为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当年在香港的时候他凭什么救你。你还真以为他有多爱你,得了吧,我看喝多的人不是我是你!你也该清醒清醒了,跟个杀母仇人整天睡在一起很痛快是不是,被他cao的时候格外爽是不是!”
说到最后,俞芳菲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她慷慨激昂抑扬顿挫,仿佛完全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好像她确实如自己想的这般正义,是好心来提醒纪宁远离郑楚滨这种禽兽,而非想要借此机会给对手一击最致命的打击。
旁边两个一直拉着她的保安也听得有些呆住了。老板的秘辛他们以前从来没听过,只是当初被徐天颂送给郑楚滨的时候,听他提起过,说郑楚滨这个人城府极深,轻易不要惹恼他。如果有一天惹得他要对你下手,那你就自己准备棺材好了。
他们跟郑楚滨也有一段时间了,倒没觉察出他这一特质来。今天听这个疯女人一说,倒是有点领会到徐天颂当年话里的意思了。这个人做事情果然够狠,看纪小姐听到这消息后受到的打击有多大,就知道她事先肯定什么都不知道了。
纪宁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完全击溃了。昨天从父亲那里出来她心里就一直存着份担忧。可尽管如此她也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要有怎样的联想力才能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啊。
俞芳菲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推开那两个有点发愣的保安,一脸不屑地走向纪宁:“怎么样,想明白了没有,现在是不是特别想开了窗户从十二楼跳下去?”
她最后一个字还停留在嘴边,脸上已经升起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她简直不敢相信,郑楚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外面进来了,并且毫不留情地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狠狠地了一巴掌。
半边脸很快肿了起来,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