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ro晚上留在白浴燃家里陪着她, 和她挤在一张小床上睡觉。白浴燃很快就入睡, 似乎今天吃一顿饭给她吃得彻底虚脱了……
kiro枕着白浴燃的胳膊看她的睡脸,想起初初见面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白浴燃,就算太阳就在她头顶她都能自己散发出更强的光芒。
那么现在, 她的光芒呢?
巨大的黑暗吞噬了她的光芒,那黑暗从何而来?
张芹最近闲得发慌, 治安不好的时候头疼,治安太好的时候屁股疼——每天往椅子上一坐, 喝喝茶水和同事说说话聊聊他们家里的老人小孩, 总觉得自己不是二十五岁而是五十五岁。
张芹握着鼠标看电脑的时候经常会产生一种错觉——我是谁啊,我在干嘛?我是警察吗?怎么连我自己都跟自己不熟?
日子一天天过,白天黑夜轮着班。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好, 得赶着去局里, 晚上下班回来独自看电视,看得累了躺到床上, 眼睛一闭起来的那一刻空虚感从脚尖一路蹿到头皮上, 让她忍不住又睁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我在干嘛?为什么今天什么也没做就这样过去了?是不是当我下次再回首的时候已经七老八十,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独自迎接死亡?
不可逆转的、唯一的人生就要这样过去吗?
每当被这种情绪包围,张芹都会忍不住从床上弹起来, 瞪大眼睛企图捕捉眼前的任何一点能证明自己活着的事物,可是她周围的所有都比她还要死气沉沉……
她似乎已经躺在了棺材里。
她开始阅读大量的书,看许多许多电影, 可是无论她在看书看电影的时候怎样沉浸于故事当中,但那段经历结束,从虚幻的世界里将自己拔除时,更大的空虚感立刻涌入她的心底。
她似乎已经死了。
她想要改变这一切,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改变,人生进入了死循环,安欣在警局食堂见到她跟她打招呼她也没理会。
人生该怎样才能变得有意思?有些人可以自娱自乐,但张芹自认就是很闷的一个人,她要的就是心里有一些可以牵挂的东西吗?
好像很多需要一点情调的事情都发生在雨天。张芹的个性那么闷,当然不会有这种情怀,但是老天爷都帮她安排好了。
踩着雨水踏过一湾积水,那时候的春雨最是烦人,每天出门都得备伞不然肯定要被浇个通透。雨水打在张芹的靴面上,倒也无妨,回去擦一下就好了。只是天气也在渐渐转暖,怕这靴子也穿不了多久了。夏天的鞋可经不起雨水泡。
她撑着伞往家方向走,这条小巷子是必经之路。走过无数次,就算脑子放空也不会走错路。
当她走到倒数第二个拐弯处的时候,她发现巷子的小角落里有一个人影。
雨夜、巷子、人影……任谁遇见这几个因素的集合都会在心里嘀咕——那是人是鬼?但是张芹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从事的工作又一直给她练胆,无论那边是人还是鬼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可是她的目光却停滞下来,落在那黑影之上。
黑影站在巷子外面住户搭建的雨披之下,雨水顺着雨披哗哗往下流,在她面前形成小小的水瀑。她也看见了张芹,从雨披下的黑暗之处走了出来。
路灯照在她稚嫩的脸庞上,雨水从额头滑落下来的痕迹分外明显。
这张脸对于张芹来说当然熟悉,但又有些不同,大概是少了一些锐气,平添了柔软,但那柔软中依旧有着她标志性的倔强和冰冷。依旧保留的特质让主人还没开口就透露给张芹一个信息:我不是来求你的。
似乎有个人在张芹的心里搔她的痒,让她浑身不自在,想要笑,却带着一丝痛苦。想要快些停下,但又不能。
罂d走进她的雨伞里,像是在苏大面前惯有的样子。
张芹什么也没说,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回家。
罂d在洗澡,张芹将干净的睡衣放在浴室门口转身就去做饭了。
她一个人住很少做饭,单位的伙食也很好,基本上都在单位解决。但刚才她和罂d上楼的时候到安静的地方分明听见小姑娘肚子一直在叫,咕噜咕噜的叫得罂d本人都不好意思了。进屋张芹让罂d先去洗澡,抄了鸡蛋番茄还有一根青笋,将冷冻的肉放到水里解冻,打蛋切菜焖饭。
简单的菜式很快就做好,饭也正好出锅,罂d穿着张芹的睡衣出现在厨房门口。
“需要我帮忙吗……”张芹的睡衣穿在罂d身上略微不合身,肩线都往下垂了。
“不用,坐到客厅吃饭吧。”
罂d撇了撇嘴,跟在张芹身后往客厅走。闻见她手里香喷喷的饭菜胃忍不住地痉挛,罂d却又不好意思马上就开动。
“你的呢?”拿着筷子她发现只有一人份。
张芹真是觉得这孩子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来的时候真是可爱更多啊。
“我吃过了,你吃吧,别客气。”
罂d低着头将手里的筷子搓了又搓,似乎在思考着比填饱肚子还要重要的事情。
“说吧,有什么难言之隐?”张芹搬了椅子往罂d对面一坐,电视墙上的顶灯一照,罂d分明有种被当做犯人审讯的错觉。
警察姐姐带着职业特有的严肃,端得就是一个“你丫自己坦白从宽”的架势。要是拼个你死我活这种事都太好办了,那是罂d从小就擅长的东西。要开口求人,那真是要了她的命,还没挤出一个字就已经羞红了脸。
心里哆嗦半天,罂d觉得还是放弃吧……这种事一旦说出口,总觉得会给别人添很多麻烦。
罂d决定低头吃饭,吃完这顿就走。这顿饭的恩情有缘再报。
就在她吃到第三口的时候,张芹突然笑了:“真是一个不让人喜欢的小鬼,不就是想要我收留你么?就这么点儿事你也开不了口?”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啊!
罂d把筷子一放:“你、故意的吗!”
“故意?对啊,故意逗你,刚才没逗着,现在逗着了。”
“什么东西啊!”
“吵架声挺大,但我还蛮乐意看到你真实的样子。”张芹的表情柔和下来,弯腰,将上身探过去。这种姿态会让观者产生一种安逸之感,减少压迫,对于一些在刑事案件中受到心灵创伤的小朋友都用这方法。
“什么真实的样子……别说这么深奥的话,我没念过几年书,不懂。”
“没关系,我有一个大书房,里面很多充面脸的书,你想看随时去扒来看。”
“我没说想看啊喂!”罂d唰地站起来,“我的确没有地方可以去,身上也没钱,仇家都在追杀我……要是,我住在你这里,肯定会连累你的……再说你是警察,你也知道我都是做什么的,要是被你们局长什么的知道了……”
“没关系。”张芹仰视她,“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事,从现在这一刻起,我愿意慢慢改变你。你没读过多少书我就跟你一起读,你有多少仇家我都可以帮你挡下来。只要你愿意改变自己。”
“什么叫……改变自己?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需要改变的。”
“有太多了,混于黑道一身的江湖气,说话没两句就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你先坐下。”
“……”罂d坐下,却满脸不高兴。
“这就对了,有话好好说,没必要两句不合就翻脸。你就是在苏家的时间太长了,一直都在从事高度危险的工作,心里也只有你的大小姐,每一分每一秒都为你的大小姐而活,从来没为自己活过。所以你缺乏判断是非的能力,只有她说对的,你就觉得对,错也是对。你可曾用自己的思维去认真分析一件事?”
罂d更加不高兴了:“我看起来就那么像白痴吗?我当然会自己分析自己思考,不然我如何坐到苏家四管家的位置的?”
张芹捞过罂d的脖子,近距离之下罂d发现张芹的睫毛很长……张芹眼睛不大,但为何缩短了距离时再瞧她……还蛮精致的。
“你的价值观需要更改。你的名字叫罂d,不是苏西的仆人。你要为自己骄傲,而不是身为苏西的仆人骄傲。这就是你最需要修改的人生关键点……”
罂d听着张芹的话,居然没有再生气,再抬头看她的时候,眼里竟然含着泪。
“你的意思是叫我忘记大小姐吗……”
看到罂d这个样子,张芹全然没了主意。
白浴燃是被渴醒的,醒来时kiro已经不在。
她去冰箱里拿牛奶喝,冰箱上贴着便签。白浴燃穿着短款小背心和内裤赤脚站在木地板上,被风悦然削去的头发已经又长至胸口,kiro说她还是喜欢黑发所以上个月又将头发染成了黑色。
她一边喝牛奶一边看kiro的留言:今天中午我实在赶不回来,我会让人送午餐给你。晚上六点我来接你,和我姐妹们一起吃个饭。
姐妹们?!
白浴燃看到这三个字就有特别不好的预感……
kiro的姐妹团包括她一共四个人,陆司文、江岚川、杨雪薇,一个个都是混黑道的,其家族的触角延伸到黑道的方方面面……不难理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kiro这种人在苏家那种背景下长大也不会交往一些良家少女的朋友,可是这三个人白浴燃都没见过面,只听kiro说就觉得后背发冷头皮发麻,还想着是不是能躲过去一辈子都不要见到……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白浴燃一口气将牛奶喝完,将她的小衣柜打开,沉默了……
黑道千金们的穿衣品味她还真是没有做过市场调研。
看来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