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一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倘若哪一日, 我拉弓,让长箭穿过你的胸口, 让冰冷刺破你的心房,你要相信, 我不过想让你感知心口的温度。因为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是有心的。

——晏倾君

“南临选婿”而引起的“四国之战”,因为祁国的突然离开,演变成了“三国之战”,而战鼓敲响的第二天, 东昭皇帝晏玺便重病不起, 两日内驾崩于军营,东昭军火速撤离。自此,南临与商洛两相对战。

晏倾君一觉醒来时,正好看到灿烂的阳光穿过白色大帐照得满堂生辉, 接着她坐起身, 有人给她拿来一盆水,她便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蜡黄而消瘦,眼窝深陷,唇色发白。

正常情况下,军营内是不会留有女子的,因此给晏倾君拿着水盆的是个小兵。她瞥了一眼他的服饰,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亵衣, 垂眼欲要继续躺下。

“姑娘已经昏迷半月之久,紧靠药物维系,还请姑娘起来用点膳食。”

晏倾君盖好了被子。

“姑娘若不想用膳,也需服用药物。姑娘的昏迷正是因为身中剧毒。”

晏倾君翻了个身。

“姑娘既然已经醒来,在下去禀报大将军,还请姑娘换好衣物。”

晏倾君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那小兵很是无奈,正常的人昏迷后醒来,不应该问问自己身上发生何事、昏迷多久、身在何方么?这女子居然不闻不问钻到被子里继续睡……

“参见将军!”那小兵一个转身,见到商阙迎面入账,连忙跪地行礼。

商阙身着银白色盔甲,满面肃穆,眉间沾了尘土,左脸颊上还有一条手指长的伤痕。他入了营帐便摘下头盔,未看那小兵一眼,冷声问道:“军医说她今日会醒,如何?”

小兵忙答道:“姑娘刚刚的确是醒了,不过……刚醒了便又躺下了。”

商阙略略瞥了一眼榻上包裹在被子里的晏倾君,吩咐道:“你先下去。”

小兵应了一声便退下,帐中只剩下商阙与晏倾君两人。

商阙面色仍是冷然,自行倒了杯茶水便悠然地坐下,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不好奇自己为何会在我商洛军中?”

榻上的人没有动静。

“你不好奇自己中了什么毒,能解与否?”商阙继续问。

榻上的人仍是没有动静。

商阙皱了皱眉,复又沉声道:“东昭皇帝已驾崩十日。”

榻上的人影终于颤了颤,但也只是片刻,重新归于平静。

“你在我攻破南临边城那日,毒发晕倒在边城的南城门处。”晏倾君虽没问,商阙仍是缓慢地解释道,“除了你,南城门处有两具尸体。一具为一名老者,身上有伤却并不致命,内力抽尽而死;一具为一名年轻男子,手脚俱残,周身是血……”

“闭嘴!”晏倾君突然坐直了身子,瞪着商阙,双眼像是藏了刀子。

商阙却好像浑然不觉,仍是缓慢道:“致命伤在心口,为一剑刺穿伤及心脉。两人衣着华贵,却身份不明……”

商阙一眼扫过晏倾君,见她双眼微红,目光无神,微微笑道:“你是晕倒在那名年轻公子身边……听闻大战当日,有两名年轻女子驾着马车,声称带着殊家公子殊言而入城,莫非……你就是那两名女子之一,而那名年轻男子,便是甚少露面的公子殊言?”

晏倾君脸上又恢复作一片木然,躺回榻上。

“虽说两名男子身份不明,任由他们暴尸荒野未免不近人情。因此,我带回你的同时,也将两具尸体带回,但三日后,年轻男子的尸体被刺客劫走,那名刺客杀了我不下二十名将士……”商阙放下手中茶盏,看住晏倾君的背影,道,“我想,倾君公主或者说……惠公主,应该知道那刺客是谁吧?”

晏倾君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商阙好似也未打算在她身上找到答案,起身道:“如今两国交战,世道混乱,就请公主安心在我军中养‘病’,待到时机成熟,在下自然会‘送’公主回南临。”

商阙说完这番话便离开,随即刚刚退下的小兵端着一碗药入账,晏倾君这次倒很是配合,坐起身喝了药,只是喝下之后,继续躺下。

军营中向来禁留女子,可是晏倾君是身为睿王兼大将军的商阙亲自带回,亲自安顿,并嘱咐军医日日照看,商洛军中便无人敢有异议。

关于晏倾君的身份,商阙并未多说,只是和几个亲信副将略有提及。

“将军,今夜探子来报,秦卿今日一早宣布,惠公主明日便抵达战场以慰军心!”军帐内说话的年轻将领一脸英气,疑惑道,“将军确定,在我军中的是真正的惠公主?”

“就算现在不是,也曾经是。”商阙看着战略图,头都未抬,“他知道她在我们手中,当然会寻出稳定军心的办法。”

“那……”年轻将领皱起眉头,半晌才拱手道,“将军!秦卿此人着实阴险,此次围困我军,即便有那惠公主在手,恐怕……”

他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商阙,不再言语。

开始讨伐南临前,大军耗了整整五日时间才翻越边界丛山,将南临攻了个措手不及,半日时间便弃城撤退。南临大门一旦被打开,大军便如入无人之境,十日时间攻下了北面八座城池。因为每战必胜,军中士气高昂,皇上连夜下旨,加派二十万大军,务必一举攻破南临都城。

三日前,局势一片大好,只需放缓攻势,待援军一到,攻破南临都城那是指日可待。

但是,局势在三日前急转直下,早便被大军占领的边城突遭袭击,被南临军一举夺回。本来不堪一击的南临军,好似一夜之间勇猛起来,十几万大军切断商洛军的后路,将已在南临境内的商洛军各个围困,击破,那加派的二十万大军也被拦在边城外,无法入境。

仅仅三日时间,许多支队人马已经被俘,而由商阙带领的这支主力军也不可避免地被围困住。主力军交战多日,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噩耗连连,士气大减,要想突出重围可说是天方夜谭。

虽说两国交战,以妇人性命为威胁不是大国之风,但这次,显然是秦卿有意诱敌深入,再来一个瓮中捉鳖!此次出征,商洛精锐尽聚于此,怎么能束手就擒?

商阙脸上倒是没有担心,却始终是沉着脸。

因此,那年轻将领才不敢多说什么。自从南临选婿后,这位大将军便变了一个人似地,时常冷着脸沉默不语。

“召集几名老将军,三日后举兵突围。”商阙收起战略图,沉声道。

年轻将领的眼神颤了颤,领命退下。

四月的南临,天气已与东昭的正夏相当,不过南临多雨,夜间更是凉风阵阵,尤为舒爽。

晏倾君所在的营帐内点了一盏小灯,微弱的烛光闪烁舞动,拉长飞蛾在帐内的投影。白色的帐布上突然闪过浓黑的影子,随之刮起一阵风,那烛光一不小心便灭了。

晏倾君裹着厚重的被子,整个人只露出些许黑发,呼吸平稳而浅淡。

祁燕步伐轻盈,身形微动便到了晏倾君床头,轻轻掀开棉被,小心唤道:“倾君……”

晏倾君的眉头皱了皱,没有睁眼。

“倾君。”

祁燕又唤了一声,见晏倾君仍是未醒,拿起榻边的衣服,掀开被子欲要给她穿上,晏倾君却在此时突然睁了眼。

“倾君。”祁燕面上一喜,忙道,“倾君我带你走!”

说着便将衣服往她身上套。晏倾君又皱了皱眉头,推开她的手,重新拉上被子。

“倾君……”祁燕的声音更加轻细,暗黑的夜里如同微风般滑过帐内,“你……怪我对么?”

轻薄的月光洒在帐内,落在祁燕憔悴的脸上,她红着眼,垂下眼睑,好似不敢再看晏倾君,半晌才缓缓道:“对不起……”

“你走吧,我不走。”晏倾君突然开口打断祁燕的话,声音嘶哑如苍老的妇人。

“倾君,我打听到你身中剧毒,商洛军中的军医根本束手无策!我带你出去,你曾让我去找过一名‘鬼斧神医’,我们去找他,或许他能给你解毒!”祁燕顾不得晏倾君的神色,她潜伏了好几日才有今夜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不管晏倾君是否怪她,她都得带她走!

“不去。”晏倾君恹恹地抽开被祁燕拉住的手,倒头又躺下。

祁燕神色一凛,强行拉开被子,点了她的穴,利落地给她找了件厚重的披风披上,一面低声解释道:“商洛军三日前便被南临军包围,以少对多且无援兵,必然打败。即便南临只围不攻,商洛军终有一日会断粮而败。那商阙留你在此的目的显而易见,今夜我见军中大动,恐怕最近就会有什么动作……倾君,你若怪我,等我带你离开这里,任你打骂,今夜我必须带你走。”

晏倾君被点了穴,动不了,任由祁燕将她背起,却是在踏出帐门的时候嗤笑了一声:“你以为走得了?”

军帐的门帘刚好被祁燕掀开,悄无人声的夜里,围了满满一圈商洛军

“倾君,你跟着我走,我带你杀出去!”祁燕小心翼翼地放下晏倾君,解开她的穴道,紧紧握住她的手,迅速向前冲。

商洛军举着刀剑齐齐围了过来,祁燕显然早有准备,空出的那只手从腰间取出一物洒向天空,黑色的夜里瞬时充溢了白色粉末,紧接着她密集地扫出暗器。商洛军马上后退,包围圈迅速扩大,祁燕趁机抱住晏倾君欲要行着轻功离开,怀中的人却突然狠狠一推,离她三尺远。

就是这一瞬的耽误,逃脱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另一批商洛军已经围了上来。祁燕不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晏倾君,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月光下晏倾君的脸病态的苍白,幽黑的眸子沉静如死水,撇嘴轻轻笑了一声,“没意思。”

“倾君,你怎么了……”

祁燕的眼又红了一圈。这个人,不是晏倾君。

她所认识的晏倾君,不管面对何种困境,眸子里永远闪着逼人的傲气;她所了解的晏倾君,不管遭遇何种变故,都懂得审时夺度做出最为有利的选择;她所熟识的晏倾君,即便是被逼入绝境,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晏倾君的眸子仍是平静无波,也无芒光,剧毒发作后迅速消瘦的身子仿佛被风一吹即散。她笑了笑,没再看向祁燕,而是自行转身回营帐。

祁燕的手半举着,抽出一半的剑闪着冷芒,大喝道:“你留在这里,是要等死么?”

晏倾君的身形滞了滞,回过头来,表情不知是木然还是淡然,沙哑着声音又说了一句,“没意思。”

说着,便继续往营帐内走去。

“既然你不走,我陪你。”

祁燕卸下腰间的佩剑,扔在地上,凝视着晏倾君的背影。晏倾君没有回头,步履虚浮地回了营帐。

***

自从毒发陷入昏迷,晏倾君从未做过梦,毫无意识地陷入永夜,毫无意识地一日又过一日,无需再步步算计,无需担心是生是死,无需计较得失,不悲不喜无伤无痛,直到再睁眼时,半月已过。

而意识一旦恢复,空白了半个月的脑袋突然间充斥了十六年来所有的记忆。

她便那样躺着,任由记忆侵蚀。看着自己如何长大,如何对母亲又敬又爱,如何赌气般不再争抢依赖奕子轩,如何在战场上匍匐着挣扎,如何在祁国、东昭、南临、贡月四国见辗转流离,如何爱与被爱……

记忆还未在脑中完全铺展开来,她便沉入梦里。

说是梦,因为她再清楚不过,白梦烟死了,殊言死了,甚至连永远阴魂不散般的晏玺也死了,可他们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

白梦烟一时温柔婉丽,抱着她说她是她最爱的阿倾,一时声色俱厉,说她要活下去就要学会不择手段自私自利。

殊言一时和煦如风,轻笑着说他是他独一无二的哥哥,一时满面肃穆,认真地说这世上,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有互相利用。

晏倾君来不及思考谁对谁错,晏玺便出现了。他手里拿了三朵蔷薇花,粉嫩的花瓣,娇艳欲滴。第一朵他插在了白梦烟的发间,于是她倒在血泊里。第二朵他刺入了殊言心窝,于是他化作一滩血水自此消失。第三朵,他拿着最为娇嫩的第三朵蔷薇花,笑吟吟地走近她。

晏倾君立在原地,看着他,没有躲,也没有逃。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昏迷中那毫无意识的半个月,是不是,“死”,也不过如此而已?

死了便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算计。

死了,就一了百了!

所以她站在那里,等着晏玺用最后一次蔷薇将自己送上早该踏上的归路。只是想到她十六年的人生里,关于死亡的记忆,她的身子还是略略发抖。

第一次在祁国与商洛的战场上,第二次在祁天弈的密道中,第三次在奕子轩剑下,第四次在南临落崖,第五次在白玄景的杀手手下……

短短的十六年,一时之间数不来具体次数的生死一线,每一次她都用坚强来伪装惧怕,用不屑来掩饰惧怕,却始终无法摈弃为人的本能,面对死亡的恐惧。

尽管明白自己是在梦里,甚至觉得“死”,未必是件坏事,晏倾君仍旧全身颤抖。

蓦地,迷糊的意识里,出现声戏谑的嘲笑:“真没用。”

对了,生死关头总会及时出现的晏卿,这个时候也出现了。晏倾君看到他滑腻的笑,看到他眼底的揶揄,突然忘记了自己的“将死”,不知哪里来的闷气想要与他顶嘴,话还没出口,晏玺手里的蔷薇,突然间插入晏卿心口。

晏倾君心中猛然一空,惊醒过来。

睁眼那一刹那,晏倾君几乎以为她还是身处梦中,因为她见到刚刚才在梦里出现的滑腻微笑和揶揄眼神,晏卿的脸,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

紧接着她看到无数的火把,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在自己眼前闪亮,还听到若有似无的战鼓声,在空中消弭了尾音,甚至还有隐隐的血腥味儿飘溢在鼻尖。

“倾君,倾君!”

有人在喊她……

晏倾君闭了闭眼,摇了摇脑袋,再睁眼,待到眼睛能适应眼前的光线,她终于看见,举着那无数火把的,正是潮水般汹涌的人群。

黑压压的一片,黑色的盔甲,银色的顿盘,暗红色的长矛……

是南临军。

她再看了看四周,商洛军紧紧地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小圈,而无数的南临军,正将他们密不透风地围住。

最后看向刚刚唤她的声源,见到祁燕被人押住双手动弹不得,正仰首略有焦虑地看着自己。

晏倾君这才发现,自己是居高临下的。

双手十字展开被绳索绑住,背后是冰冷的木头,下面是四轮的刑车,而同在囚车上、站在她左右两侧的,一个是商阙,一个是同样身着将军盔甲的老者。

“秦公子……”商阙森森地盯着晏卿,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倒有几分阴寒,扬声道,“应该说‘久仰大名’,还是‘好久不见’呢?”

晏卿穿着主帅的金色盔甲,骑在黑色的战马上,离晏倾君有百来步远,一眼看去,英姿飒爽。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晏倾君,最后落在商阙身上,微微笑道:“将军若主动降服,可免去不必要的伤亡。”

两人皆是内力深厚,说出来的话音如洪钟,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商阙这一生,从来不知‘降’字如何写!”

商阙身上迸发的冷然之气使得晏倾君迷糊的意识清醒了一些,看这局势,商洛必败,自己被绑在这里,算是“人质”?

晏卿眸中寒光一闪,抬起手来便打算做出“进攻”的指令。

晏倾君身边的老将军面色一变,急急喊道:“秦驸马可看清楚了!如今绑在这刑架上的,可是你的未来妻子,南临的惠公主!”

晏倾君闻言,低低地笑了两声。

南临军众人同样是闷笑,晏卿答道:“众人皆知,惠公主两日前还亲临大营,亲慰将领,如今正在营中等着在下等大胜的好消息,不知前辈……这哪里来的惠公主?”

老将军自然是知道晏卿早有准备,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才说出那句话,毕竟,商阙既然留住这女子,一定还有其他用处。

果然,商阙紧接着道:“这女子到底是谁,秦公子心里明白。秦公子更要想清楚,可忍心眼睁睁看她在这战乱中香消玉殒?”

晏卿仍是微笑,缓缓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两位将军也在沙场征战多年……却未想到,竟然要以一介妇孺要挟在下,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哈哈……”商阙突然大笑,厉声道,“若要说为人所不齿之事,秦公子所做的,在下这辈子恐怕都比不上!”

晏卿笑容更甚,眸子里透出狡黠的光亮,看住商阙悠然道:“原来将军是有恨在心……将军选婿后回到商洛时那姑娘已然断气,在下听闻也甚为惋惜。只是鬼斧神医的话向来四分真,六分假,当初将军亲眼见到那姑娘自尽而亡,却还是执意听信他的话……发现那话有假,竟要怪到在下身上不成?”

“若非你暗中指使……”

“因为忿忿不平而发兵讨伐南临,身为大将军,明知中计却默不吭声,执意进攻只为了报复在下……”晏卿眯着眼,别有意味地将商阙扫了一眼,轻笑道,“将军这可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此话一出,本就气弱的商洛军纷纷将惊诧的眼神投向商阙,他们向来对他惟命是从,几乎奉为战神……不想,竟为了一名女子使得他们身陷囹圄?

“妖言惑众!”商阙咬牙道,一手已经抽出自己的佩剑,逼在晏倾君脖间,扫了一眼所生不多的将士,看着晏卿沉声道,“让他们走!”

晏卿面色不变,眸子里噙着的微光闪了闪,随即笑容愈甚,像是等着看商阙要如何杀掉晏倾君一般。

商阙握紧了长剑,一寸寸逼近晏倾君的脖颈。鲜血开始染红晏倾君的衣襟,她却感觉不到疼痛般,一直垂着眼。

四月,正是南临多雨的日子。这夜乌云满布,无星无月,连一丝微风都没有,两军僵持的战场上是诡异的静谧,人人都在看着两名主将的对峙,无人敢多出半点声响。

“看来将军执着的毛病又犯了,执意认为这女子是在下挂心之人……”晏卿突然开口,打破了静谧,看向晏倾君道,低笑道,“未免日后惠公主多心,还请这位姑娘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

晏倾君抬起头来,夜色掩不住中毒后别样苍白的面色。她看向晏卿,眼底灰蒙蒙的一片,不生波澜,沉默不语。

晏卿没有给她过多的沉默时间,面色一肃,对着商阙道:“这女子无话可说,将军可是亲眼所见。日后若有需要,烦请将军作证,在下与这女子——毫无瓜葛!”

商阙身上的冷然之气暴增,不信自己会判断有误,再次举起刚刚放下的剑,毫不犹豫地向晏倾君的咽喉割去,却在最后关头见到敏捷的黑色人影向着自己攻过来,手中的剑迅速换了方向,随着跃起的身子刺向那黑影。

祁燕手中没有刀剑,一个翻身险险躲过商阙那一剑后,狼狈地跌在地上。

三日前,为了留在商洛军中照顾晏倾君,她照商阙的要求服药,一个月内内力全无。哪知那日之后,晏倾君便继续昏迷不醒,她眼睁睁看着商阙拿她做人质而毫无办法,刚刚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蛮力分散了商阙的注意力。

接下来怎么办?

她明明知道晏卿不可能救晏倾君,从殊言提醒过她提防晏卿开始,她便不再信他。可是……从来,晏倾君都是信他的。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晏卿身上,仰首看向晏卿,大唤道:“晏公子……”

一句话还未出口,甚至“公子”二字还未落音,祁燕全身的血液突然僵冷,凝固。

无数火光的照耀下,晏卿的金色盔甲熠熠生辉,正午骄阳一般耀眼,却抵不住他双眼里令人战栗的冷意。

他正坐马上,一手持弓,一手执箭,拉弓,放箭,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放在祁燕眼中,好似无限放慢一般,慢到她可以清楚地见到剑尖银白色的利芒划破夜色,可以清晰地看到晏倾君瞥见飞箭时蓦然睁大的眼,可以准确无误地拼凑出,箭入心口那一刹那,晏倾君眸中龟裂的疼痛。

倾君,很疼吧?

被曾经信任的、依赖的人背弃,很疼吧?

祁燕踉跄地爬起身,想要到晏倾君身边,却被蜂拥的人群堵住去路,同时出现的,还有震天的战鼓声,整齐的呐喊声,刀剑相搏血肉相拼的碎裂声。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弥天记至高降临命之奇书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女配她天生好命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恣意风流
相关阅读
重生之幸福余生有你最安好[明星志愿]大明星总裁很腹黑:小娇妻,暖暖哒爱殇(gl)[黑篮]星轨侧面(死神)茶香盛世:穿越农家养包子一世为臣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