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只余下食盒盖子坠地的翻滚声。
常睿娴不可置信地抬头,眼底全是绝望,她日盼夜盼想要见到的人,就在眼前,却用如此憎恶的眼神望着自己。凝聚着的委屈终于大滴滚落,微不可闻的一声“……不。”萧瑟如秋风。她只尽力维护着她大家闺秀的颜面,强站着,不愿倒下。
君尧兴并不在意她的颜面问题,沉声道:“六宫祥和之地,常氏这般满口污秽之语,着实令朕痛心,降其位分为末等采女,令其幽禁水晶阁,护卫严加看守,不得放人进去探望,更不许出来一步,没得教坏了朕的嫔妃。”抬眉看了惨白脸色的常睿娴,皱眉别头,“裴德文!”
“是,奴才遵旨!”裴德文忙应答,派了身后的护卫押解常睿娴回宫。
等到护卫近身,常睿娴似乎才反应过来,忽然突兀尖声笑着:“皇上,入宫以来的这些时日,你可曾有一刻把嫔妾放在心上?”眼睛直直瞪着君尧兴,“你可曾真心待过哪个人?冷晴霜?庄淑妃?徐贤妃?皇上,你没有心,你怎能这样对我,我是御史中丞老夫人的亲外孙,我是家人的掌上明珠,你凭什么疏忽我不宠我?凭什么!”尖锐笑了良久,她又喊,“冷晴霜,冷晴霜,你以为皇上宠你爱你?贱人,你不配!皇上不爱你,他谁也不爱,他爱的是他自己,爱的是江山!哈哈,哈哈,你就等着老死宫中吧!终有一天,皇上也会像对我一样对你,你等着!哈哈!”
眼见皇上每天越凝越深,裴德文狠狠心,一记手刀下去,笑声戛然而止。
“快带走!”
侍卫得令,连忙拖着晕阙过去的常睿娴飞速离开。
“御史中丞老夫人的亲外孙。”君尧兴咬着牙念了一遍,“真是教养得好!”转身,苦笑两声,“朕的妃嫔无状,叫冷爱卿看了笑话了!”
冷瀚泽看着一旁从他们来了到现在一直安静埋头跪着的冷晴霜,眉间微不可察闪过笑意,声音却无比沉痛:“皇上此言差矣,都是微臣教养无方,小女定是惹了祸事,才让常小主气急说错话。小女如今是天家人,却还如此不懂事,微臣惶恐。”
“g,爱卿何出此言?晴霜一直以来,恪守宫规,为朕分忧,是难得的妙人。朕还未来得及感谢你教出这样好的女儿,你倒妄自菲薄了。”君尧兴说着,也看了看冷晴霜,刚才他和冷瀚泽谈论得尽兴,出来送了一步,孰料看见刚才那一幕,尤其是对象还是冷瀚泽的女儿,遂插了一手。现在看来,冷晴霜埋着头默默不吭声跪着,身上穿着的还是旧时流行的衣裳款式,腰间栩栩如生的蝴蝶衬得整个人消瘦了几分,心念一动,命道,“你们父女难得一见,你站起来,和你爹说说话吧。”
冷晴霜却更加蜷缩,像是在害怕什么。
冷瀚泽脸色差了两分:“小女既然嫁入宫中,那就不便和微臣见面,皇上不必强求了。”话语间,带了对冷晴霜不认家人的埋怨。
君尧兴未免疑惑,冷晴霜素来听话,何曾抗过旨?于是沉声道:“朕的话,你都不听了?”
冷晴霜终于颤颤地抬头,双眼饱含泪水,加上之前化的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憔悴可怜,恍若病中西子,使人不由自主生了怜爱之意。君尧兴恍惚了一下,才问:“你怎的……”问到一半,内心清明,想必是突然冷落了她,叫她难过,话锋一转,“常氏欺人太甚,你别怕,朕会为你做主。”叫来裴德文,“常氏配不上住在水晶阁,着人将她打入冷宫。”
说完,亲自扶了冷晴霜站起来:“你受了惊吓,朕一会派太医去给你瞧瞧。”
“多谢皇上恩典。”冷晴霜忧心忡忡道,“嫔妾听起宫人说过,冷宫此地不详,皇上还是不要让常姐姐住到那里去,常姐姐身体娇贵,受不得那样的苦。”
“她那样辱骂你,你还要帮她说话?”君尧兴看着冷晴霜,叹口气,“你们父女俩说说话吧,朕先回殿,裴德文,你一会送冷大人出宫。”
“是!”裴德文才应下,冷瀚泽已经拱手拜别,“微臣多谢皇上恩德,微臣只是一个臣子,和宫里的主子娘娘不宜过多接触,只看到小女安好,就放心了。天不早了,微臣的小女儿近来得了风寒,也不知此时情况如何……”
君尧兴也不强求,点头应允:“如此,你先退下吧。”
“多谢皇上,微臣告退!”冷瀚泽拱手后退了几步,大跨步离去,形似匆匆。
冷晴霜也福了福身:“皇上还要忙于政务,嫔妾先告退了。”
“你今日来,是来找朕的?”
冷晴霜一怔,脸颊迅速飞红:“嫔妾见今日太阳大,雪巧做的绿豆百合粥又极其精致可口,就让下人多做了些,想给皇上尝尝,谁知……”说到后来,小脸娇羞埋下。
君尧兴勾勾嘴角:“你这话不老实,单是为了送绿豆百合粥来?这种活交给下人来做就行,何必你亲自跑一趟?路程又远。”
冷晴霜飞速抬头看了君尧兴一眼,赧然道:“其实……嫔妾过来,是想找皇上讨些东西,怕别人说不好,才亲自过来的。何况嫔妾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皇上了,心里怪想的。”
跑这么远,竟是为了来讨要东西。君尧兴觉得好笑:“什么好东西,还要累得爱妃跑这么一趟?”
冷晴霜瞅瞅周围,在两个人说话之际,宫人们已经背过身去退避三舍,瞧不见这里的动静。于是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将手伸到君尧兴鼻前晃了晃,顽皮道:“嫔妾没有香露了,特意来找皇上讨要的。”兀自乐着,却见君尧兴目光微凛,吓得后退两步,老老实实低下头解释着,“嫔妾知道皇上事务繁忙,不该为了这点子小事来麻烦,可是那香露味道极好,嫔妾这两个月想尽了法子命令下人制作,可是她们全都弄不成事,嫔妾不得已才……”
半晌,听不到回应,冷晴霜偷偷抬眼望去,只见君尧兴似笑非笑盯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是乌沉沉的光泽,极吸引人。她还在走神,却觉得面前一热,君尧兴已经凑近,吻了吻她的眼睛,调侃道:“爱妃身上即便不用香露,也是这般……诱人。”
冷晴霜对这个动作很敏感,不仅眼睛痒痒的,心也挠得紧,呼吸急促起来,推开君尧兴,嗔道:“皇上大白天的……”却又不敢用力过甚,柔荑就如同一对猫爪,只在君尧兴胸膛口抓了两下。
本只是一个打趣的动作,冷晴霜说了一句“大白天的”之后,君尧兴忽然起了兴致,牵过冷晴霜的手往清凉殿走去,促狭笑着:“外面热,爱妃难得来一次,到殿里歇会儿吧。”
意思明显,但是“思维简单”的冷晴霜却不明就里,感激地看着君尧兴:“皇上如此心疼嫔妾,嫔妾无以为报……”
如此娇憨的表现,更是惹得君尧兴龙颜大悦,朗声笑着,领着她进了清凉殿的西殿。如同宣室殿,东殿是皇后临幸的场所,西殿是一般嫔妃的。而清凉殿如其名,一进屋就觉得神清气爽,眼前一亮,桌上地上均摆满了洁白的茉莉花,清雅非常。
冷晴霜还在欣赏着,君尧兴已经拦腰抱着她斜躺到了美人榻上,龙舌撬开樱唇,长驱直入,双手也不闲着,轻轻巧巧解开了腰间系着的蝴蝶结,三两下褪下了质薄的衣衫,抚弄着她光滑的肌肤。
胸口骤然一凉,冷晴霜觉得难为情,顺手折了一支茉莉花,遮掩住脸。
君尧兴被这孩子气的动作逗笑,偏过头去含住她的耳垂,一面拿过她手中的花往她鬓发间戴去,一面低声吩咐着:“帮朕宽衣。”
圣命难违,冷晴霜只好听话的解着他的衣衫,才刚除掉腰带,君尧兴就自行宽衣,两人赤诚相对。
大掌游蛇似的在冷晴霜身上遍野种下火,冷晴霜身体本就极其敏感,觉得处处又痒又热,忍不住扭动身躯。这样一来,就感觉到两腿之间勃*发的硬物,更是羞涩,干脆抱住君尧兴的腰,把头埋到他的胸膛口,低低娇喘着劝道:“皇上,不要……”
君尧兴一只手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一只手探到她的密处轻捻慢揉,轻咬她的唇问道:“爱妃羞涩起来,当真是可爱。”
冷晴霜稍稍偏头,无用功的挣扎了几下,低低问着:“皇上可会厌弃嫔妾?”
君尧兴眉一皱,显然也是想起了刚才常睿娴一张狰狞的脸,心下厌恶,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听得冷晴霜一声闷哼,看到她红了一圈的眼睛,动作又温柔起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爱妃一心放在朕的身上,因为想念都消瘦了这么多,朕怎会负你?”
冷晴霜掉了眼泪,又忍不住笑出来,半是娇羞半是恼怒着说:“嫔妾才没有想皇上。”这么来回一个摩擦,她的玉峰盈盈,险些错开君尧兴的脸去,君尧兴只觉得下身膨胀,咬住冷晴霜的嘴唇,搅动龙舌的同时,下身一个俯冲,催得娇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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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晴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御前侍奉的宫女精心伺候她梳洗,又端来了尚食局刚刚送来的新鲜饭菜,时令蔬菜和鲜美鱼汤,营养配制均衡,且可口至极。
裴德文进来报告说皇上现在忙于政事,不能作陪,派了专人送她回去。
冷晴霜“嗯”了一声,甜甜笑着表示感谢。
裴德文躬身退出来,站在廊檐间想起了皇上从里面走出来之后跟他说的话——“你看冷大人见到冷小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只说:“冷大人许久不见冷小主,有一些生疏,但是走近了之后,又似乎很欣慰。”
“是啊,那冷大人说到小女儿抱恙要急着回去看的时候,又是什么表情?”
他想了想:“听闻冷大人家的小女儿才两三岁,身体有恙,冷大人自然心痛不已,健步如飞的赶回去……”说到这里,他明白过来,连着拍打脸说,“奴才浑说的,奴才离得远,看不真切冷大人的表现,只是私自揣测,皇上别往心里去。”
皇上只叹息了一声,呵斥他:“没眼见的奴才!”声音暗了暗,“是朕错怪了她了!”而后疲惫后靠,阖眼坐了一会儿,吩咐他,“冷贵嫔喜爱吃鱼,你叫尚食局做道鱼汤来,要新鲜的,她不喜咸。还做些蔬菜来,多放点肉进去,给她补补身体。”
他不明白什么是错怪,只用心记了吩咐,遵命下去传旨。
臆想间冷晴霜已经用罢膳食走了出来,浅浅笑着:“有劳公公忙碌。”
裴德文摆了摆手:“这都是奴才分内中事,小主不必感谢。”
洛雯拿了赏赐下来,雪巧和关菡语搀着冷晴霜往回走。裴德文不好推辞,接过赏赐,叫了两个侍卫内监远远地跟着三人护送她们回去。
心里暗忖,只怕这冷小主得宠的日子,还要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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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晴霜走远了,笑脸放下来,只低声问道:“常嫔现在是什么处境?”
“回小主的话,已经打入冷宫。”洛雯声音也很低,“她身边的宫女被遣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陪嫁丫头跟着去了冷宫,那个阮荷回了磬晖殿,可是被贤妃娘娘一怒之下……杖毙!”
徐贤妃心果然狠,只怕现在要恨透了自己!冷晴霜觉得疲惫,第一次出手算计别人,本意只是去去威胁,不料还是出了人命。倦倦地问:“小妹可好?”
洛雯眼底闪烁了下,轻咳一声:“三小姐身体极好。”
那便是没有生病了?冷晴霜揉了揉额头,似不经意问道:“那……家里人可都还好?”
洛雯顾左右而言他:“小主今天也看到了老爷,他身体很好,太太也很好。”
每个人都好,那……她好不好?冷晴霜鼻腔忽然有了酸意,可是那个问题怎么也问不出来,只好敛了声色,低低说:“那就好。”
洛雯偏过头,嘴唇动了动,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雪巧握紧冷晴霜的手,低头间已经偷偷掉了眼泪,趁着无人注意,又抬手抹了个干净。关菡语始终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几人各怀心思走着,却没有注意忽然急促的脚步声,等到反应过来,一个人从转角处突然窜出来,撞到了冷晴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