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往西方的马车正快速前行, 车轱辘声不断, 窗外景致也算称心如意,但车内却十分压抑,还传来他淡无感情清冷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楚政君。”靠在车窗边的我随口回答, 话才落便听到他喘息声大了些,想来是有些生气了。
他稳了稳自己的情绪, 平静的问:“你想回去找他?”
“想来着,可我能么?”我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发现他的脸已经黑了, 继续哀声:“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到处找我呢。”
“嘭”的一声,从他那边传来, 细看才发现他捏起拳头狠狠的在车座上打了一拳, 登时他周身的怒气迅速蔓延至整个车内,我不禁抖了一抖, 道:“别这么虐待自己啊, 谁招你惹你了!”虽是漠然而言,可我心里是一丝丝的疼痛啊。心中一直在喊,颜沛锦你疼吗,要不要紧?
可谁知……我竟纠结于要不要去关心他,又纠结于为什么要关心他。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虽然如今我们之间的隔阂全然消失。可我却总觉得不对劲,不愿与之好言相对。
“步子卿,离开泽瑞国的这几日, 你时时提起楚政君置我于何地?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他压抑着怒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没有那么冲,可在我耳中听来依然有些不顺耳。“嗯,没想过你的感受,那你又何尝想过我的感受?我一声不吭的走,这种歉疚感你体会过吗?”信,立人之本。我连这个最根本的都不存在了,何以面对对我如此情深的男人?
他双眸直逼向我,恨不能吃了我似得:“你不是我,你怎知我没有体会过?”我哼了一声,笑道:“是啊,我不是你,我又怎会去想你的感受如何?”原来,口是心非的感觉竟是这般的痛苦。他可知,我说这话时心抽痛的感觉?他可知,我其实不愿如此对他的?
对于他让我在楚政君面前失去信用,不经我同意,将我打昏带走的行为,我是耿耿于怀!他霸道惯了,不管别人愿不愿,执意做自己想做的。
听他倒抽一口气,我心里也是一抽,他道:“我竟是高估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我以为你是懂我的。”停顿了一会儿,他冷笑一声,续道:“我以为,我解释后你会回心转意,竟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我别过眼不看他,莫名觉得窗外的景色也不过如此,口中小声呢喃:“讨厌,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烦人烦人,他若不好声好气的说话,我绝不会好言待他。
“你说什么?”他口吻似是有一丝的惊讶,“再说一次。”
我摇头:“好言不语二次。”而后静静的看着外面,心中一片失然。他似乎从不想自己的过错。之前,我无缘无故与之决断,他只当我是红杏出墙,喜欢权势喜欢虚荣,巴结颜锦墨能飞上枝头,才与之断情,他却不曾想过自己的过失,如此他便是不了解我的为人。如今,明明他固执在先,不经我同意将我带出来,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竟出手打我,他竟是舍得打我!但他还不自知,叫我如何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主子,前方是石子路,一路前行会有些颠簸,您和步小姐坐稳一些。”车门外贺敏的声音传入,我侧头从门缝中看去,只见贺敏正挥着鞭子抽打马屁股。我蹙了粗眉,道:“贺敏,既然是石子路,那就行慢一点,又不着急。”
“步小姐……这……”
贺敏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愚钝了?我看向端坐着的颜沛锦,道:“怕楚政君追过来?放心,他绝不会想到你往西行。”等楚政君发现颜沛锦离开秦鹳寺,会想到颜沛锦会带我回到香宛国,但不会想到颜沛锦会去西戎国。
“如果行慢了,今夜就得露宿野外,我不愿你受委屈。”他闭目不看我,静静的说。看着一改方才的怒气,一副淡然的模样的他,我不由嗤之以鼻:变得也太快了。
瞪了眼他,转而看他方才捶打车座的手,发现骨节处竟见红了,我心下一阵担心,欲伸手去摸……动作到一半停了下来,瑟瑟的收缩回来。“在石子路上行的那么快,不是依然让我受委屈吗,你不觉得颠簸更受罪吗?”
关心他做什么?我若主动,他还不的以为我已经妥协。疼死他,关我什么事儿!恨恨的转过头,继续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心里却一直纠结着,余光也老是往他的手上瞟。
“车内有软垫,你不是坐着挺舒服的吗。”他淡淡的声音,可总让我听着似乎带着点笑意。我挪了挪屁股,瞪了他一眼,坐着是很舒服,可是摇晃着还是难受啊。
果然,一行到石子路的时候,马车开始颠簸起来,一晃一晃不说,似要将腹中的食物全部翻出来,让人难受的紧。
“我宁愿露宿野外,也不愿受这样的罪。”我好不容易将这话说完整了,却看他缓慢睁开眸子,如深水一般的眸子,终于漾起了一丝我看不透的东西,道:“野外有野兽,更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怕阴气重的你遇到。”
他说这话生生将我吓了一跳,野兽倒也不怕了,无非就是豺狼虎豹,可不干净的东西……我看过很多灵异故事,说什么狐狸精、狼人、孤魂野鬼都在夜间出现,而且专捉女人,吃其肉饮其血,以助它们达到恐怖修炼。想到这里,我不禁抖了抖身子,我不愿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不愿!
“那还是快些行吧,不要露宿野外。”我看了看车外,绿油油的树木等到晚上便是漆黑一片,跟鬼一般,张牙舞爪的难看。我畏惧的将车窗关了,忙去打开颜沛锦给我从宫中搜罗来的行李。很开心,看到楚政君给我准备的□□还在包袱中。想来是当初颜沛锦看也没看就将我的衣物全部抱出裹起来带出了宫,这书也就是这样被他带出来的。
我赶忙翻开书,一页页的看起来,将心中的杂念全部驱赶出去。
果然,没看多久,我就被书中的画面吸引了。这书是楚政君最近给我寻的,画面和故事都是新颖的,正是我没有接触过的那类,新鲜劲儿一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什么颜沛锦早就被我忘在了脑后了。
“原来‘玄瞑鹏翥’这种做法也适合男人。”我不由赞叹,却不曾发现我竟将这话说出了口。只听到有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从我左耳传入,因书太吸引人,我也没太在意这些杂声,忙的继续翻下一页,看到第二页的图画后,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哪样?”
似是听到有人问,我以为回到和楚政君讨论禁忌问题的时候,那时他闲了就会和我说说什么姿势好,什么类型好,想到这我毫无疑虑的就回答:“一个男人仰卧,另一个男人则用左右手分别支撑着那个男人的两条腿,然后,把手绕到下面抑住那个男人的腰,这样龙根就能进入的更深了。你觉不觉得这个做法最终的结果和男女做时的‘燕同心’做法效果一样?最终都进入的很深……”说着,我就抬头看与我说话的人。
当我看到他瞪大的双眸可微张着的嘴,那副见了鬼似得不可思议的模样,登时我吓到了,此时我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楚政君。我竟然将□□中的内容说给颜沛锦听了!这时,该轮到我不可思议了,心下一直在想:他会怎么看我?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荡·妇?
他眯了眯眸子,满是寒气的脸凑了过来,盯着我看的书瞅了片刻,道:“给我。”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颤抖着手将书缓慢的递给他:“这个……这个……”这个如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狠狠的将书拽了过去,随意的翻了几下,猛地抬头怒瞪着我:“这书谁给你的?”
“楚政君。”我如实回答:“是我要他寻给我的。”
他不敢置信的摇头,似是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看来是被气得不轻:“你一个女儿家竟看这类不雅的东西?!”他很惊讶吧,很不解吧!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我就喜欢看断袖呢?当初我不是幻想过颜沛锦也是个断袖吗,还私自断定大皇子也是断袖。第一次见楚政君的时候,知道他是断袖,其实我心里也是有一丝高兴的,但他若当我是断袖,我必然是不乐意的,故当时没有给他好脸看。
“我本就不是什么雅人。”我低头撇了撇嘴道。
他道:“楚政君害了你啊!”我忙解释:“十四五岁的时候,我就开始看□□了。”
“什么?”今日,他惊讶的抽气声不断,都是我造成的,忽而他又叹息一声道:“我果然不了解你。”
我猛然抬头看他失落的样子,心想你终于承认自己不了解别人了吧,你终于也有这么颓败的时候了吧!“哎,你干嘛!”我心里还未得瑟完,就见他没好气的推开车窗,狠狠的将书扔了出去。
我蹙眉看向他:“你做什么将我喜欢的东西扔了!”
“你是喜欢楚政君送你的书吧!”他抽着嘴角瞪着我:“我扔了它你心疼了?!”
我和颜沛锦没话可说了!和他再也相处不下去了!他竟是将我最爱的□□给扔了!
我瞪了他一眼,推开车门就出去,“回来!”在后的他怒喊一声。我不顾他的叫唤,到车辕边,本想叫贺敏停车,但一想他是听颜沛锦的话的,颜沛锦不说停,他必然不停。而颜沛锦也认为马车未停,我是绝不敢跳车的。
看着车后面石子路上躺着的书,我不禁心痛,无关楚政君送还是我自己买的,只因那本书的故事我还未看完,我怎能就这么扔掉呢?楚政君说这种书很难找的!
想到这里,我扶着贺敏肩膀的手松了开来,鼓起勇气跳下了马车,完全不顾他们两人的惊喊之声。
摔落地面的时候,我只觉的全身疼痛,好似左手腕在摔下来撑地的时候扭着了,比别处都疼。但看到那本书被风吹得还在翻页的时候,我竟是扯起了嘴角,笑了。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顾腿上的疼痛,快速跑至后方,捡起书捧再胸口,我才安心。
松一口气时转过身去,看到怒气冲冲的颜沛锦时候,我心下又是担心,一手忙将书藏至身后:“不准你再扔我的东西!”捡到书的喜悦,又担心我的书再一次被扔掉,以至于忘记了方才扭到的左手的疼痛。
“你疯了吗!步子卿你疯了吗!”从来没有听到过颜沛锦这样如老虎一般的怒吼,没有见到过他双目满是怒火红的跟兔儿眼一般,没有见过他这般害怕发抖的样子。
我被他这般模样和这满是畏惧的声音给怔住了:“我……”
“步子卿!”下一刻,我已经被人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他颤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要吓死我吗!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举动几乎让我的心从胸口震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的举动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只是睁着眼看着那厢快步走过来的贺敏,他亦是吓出了一身汗,见他都有些腿软的往我和颜沛锦这里走来。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