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诉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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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微风轻轻吹来。

绣有弯月的旗随着晨风飘扬,前头有过百弯月教弟子开来,中间是华而不奢的马车三辆,赶车的人双目精光频闪,可见修为之高。随后是半百的马匹,马上之人均穿着绣有红色弯月的袍子。

撩起帘子,赫连瑾举目往外望去,轻轻吐出一口气。

自己离开三年,现在的弯月教已不是当年的弯月教了。现在走在路上,即使亮出旗,也没有武林人士敢来袭击。

三年,只是短短三年而已,中原武林的半壁江山已为弯月教所有。

[五姐。]见她撩起帘子,赫连麟策马来到马车旁,伴车而行。

抬头望向马上的少年,她微微一笑,这小子也长大了,一切都朝着让自己觉得陌生的轨道前进。

[老六,到了珩州,待安顿好大哥,我们回西北一趟吧。]她笑着说。

闻言,赫连麟挑了挑好看的剑眉,[五姐想家了吗?现在的珩州总坛可是与西北的完全一样。]

她笑了笑,[衣不新,人不如旧。如何相似,也不如故乡。]当年离开,没想到一走就是三年啊。

弯月峰,才是她出生成长的故乡啊。

[故乡?]赫连麟沉默了一会,望着远处的山岳,眼神有些迷惘,[五姐,我们的故乡是炎国;可我们却出生在西北。有时候,我会问:到底哪儿才是我们的故乡?]

她沉默,好久之后才开口:[有亲人在等待我们回去的地方,就是故乡。]现在他们是江湖人,再者就是炎国王爷的儿女。

故乡,到底在哪?

今生,她的故乡,其实自己也没那么肯定就是弯月峰。

她的根,一个漂泊的灵魂的故乡又在哪?

赫连麟笑了,唇边隐约可看到两个酒窝。

[五姐,无论哪儿是故乡都不重要,只要家里有你们就好了。]晨光下,那个少年说得满足。

“你们”,还有谁呢?

可她没有问,只是笑着。

[小五,要喝水吗?]见他们姐弟在聊天,明漾也策马过来了。

这个明媚俊美的男子骑着马,橘色的衣袍在阳光的照射下,甚是耀眼,可也算是这了无人烟的山野里的一道风景吧。

[好。]赫连瑾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竹筒。

阳光照射在面纱上,隐约可看到那盘在她脸上的疤痕,明漾只觉得心轻轻的刺痛着,为她曾经受过的苦。

这几天,楚陵睿为她治脸上的疤痕,进展虽然慢。但明漾听那个家伙说,比之前好一点,疤痕淡了一点点,相信过一段日子就会恢复到八成的容貌。

可是,要完全治好,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只要她活着回来,那就好,不是吗?

[教主还好吗?]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他微微笑着淡声问道。

[在睡。]赫连瑾将竹筒塞好,递回给他。

[你也睡一下吧。]他接过,看着那双清澈的棕眸说:[一副很无精打采的模样。]

她笑了笑,点头,[嗯。]其实,她并不累,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下。[中午到了,就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吃过午饭才继续上路吧。]

恢复记忆,与亲人相认,雷厉风行的将赫连廷救回。一切,都发生太过快,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

明漾轻轻点头,[嗯。]跟着策马离开。

[老六。]她这才望向刚才一直不作声的自家小弟。

[嗯。]赫连麟应着。

[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可你这心中郁结是因为爹与秀姨娘,但是感情这事旁人是无法插手的。]她轻声说,这小子就爱将心事藏起来。

这些年来,赫连冠一直执着于秀青水,他们都看在眼里。一人拼命的追,一人拼命的躲避,到头来痛苦的是两人。

当年秀青水无法放下所谓的正邪之别去接受赫连冠,接着王爷老爹为她报仇而对其师尊下□□,让那老尼姑失身。

这是奇耻大辱,峨嵋派誓与弯月教一较生死;而秀青水断不会原谅赫连冠。

这两人只会背道而驰,而且越走越远。

不过,她觉得秀青水的执着还真是够无聊的了。

赫连麟心里一震,这个姐姐居然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心思,俊脸不禁一热。

望着故作平静的弟弟,她叹了一口气,[顺其自然吧。]赫连冠与秀青水形同陌路是迟早的事情啊。

望着远处的天空,他轻轻的应了一声:[嗯。]其实心里明白,父母都不快乐。也很清楚,父亲其实已经很迁就母亲了。

没有再说话,她放下了帘子。

车厢里,那个躺着的男子睁开了眼睛静静的望着她。

对上那炽热的目光,她一怔,就这样呆呆的与他对望,不知道自己此刻可以说什么,做什么。

他醒来多久了?

这样看着自己又多久了?

[老五。]赫连廷开口,声音低哑。

她全身一震,抿着唇没有回应。

轻轻叹了口气,他对她伸出了一手,[老五。]双目仍是锁住那张被面纱遮住一半的脸。

那只手,她只觉得眼眶刺痛,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失望明显的出现在那张苍白却依旧俊美的刚毅脸上,可他并没有放下手,[老五,我知道你就是老五。我知道,你记得我。]

愣愣的看着那只手,她还是没有伸出自己的手。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没有了握住那只手的资格。

可以吗?

在伤了他之后,她还能握住他的手吗?

一抹痛苦跃上那双故作平静的棕色眸子,他固执的看着她,没有收手。

[老五,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他开口,低哑的,[就算是命给了你,我还是不会怪你。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活着,只要你记得我,这命我甘愿给你。]

最痛的,是她忘记了自己,形同陌路人。

她知道,他这话是真心的,咬着唇说出三个字:[不值得。]为什么,他这么傻?

见她终于跟自己说话了,他扯出一个微笑,[值得的。]

她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不再平静。

他轻声说:[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出事时,我多不愿相信...后来,所有的一切都证实你已经不在了,我多想,多想随你一起去了。这样...我的心就不用一直那么痛了...]伟岸的身子轻轻的颤抖着,而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害怕。

那种锥心之痛,这辈子,他不会或忘。

她一手掩着自己的嘴巴,看着那张难掩悲伤的俊脸。那样的伤心,那样的压抑,只要看过一次,今生就不会或忘。

这个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即使在说将命交给自己时也是如此的平静,可是提到她的“死”却让他害怕得全身颤抖。

若不是用情之深,若不是在乎她胜于自己,若不是爱她胜过自己,这个让中原武林闻之色变的男人断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终于,她还是握住了那只手,没想到他用情已是如此的深。

这三年来,他过得很不好吧?

他心里一阵激动,[老五。]紧握住那只小手,将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叹息道:[若不是为了完成我们的约定,我也不会撑到今天。]

她记得银色月光下的男子是那样的雄心壮志,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时的自己完全以有这样的一个兄长而感到骄傲。

可一切,她抿了抿唇,在武林大会后变了质。

[你回来了,真好。]

这一刻,她真的在自己身边,不是他的梦。

她看着他,用空着的手摸上自己刺在他身上的那一刀的地方,心轻轻的抽痛着,轻声问:[这儿,痛不痛?]

云仲涵,她会让那个武林盟主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

他定定的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恨,那些利用你的人。我知道,你不会愿意伤我,当你记起一切时,会是多么的自责难过。]

眼泪流出了眼眶,沾湿了面纱,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心疼莫名,这个男子是如此的了解她,他怎么可以为自己设想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没有人怪过她,可自己的心就是不能原谅自己。若不是自己的愚昧,赫连廷根本就不会落入灵千秋等人手里。

错,都是因为她一个人。

现在这个男人不但不怪自己,还心疼她的自责。为她到这般的人,也许这个世上就只有这么一个。

是,她很感动,可是他和她是兄妹,他们之间却不被允许有什么。

见她流泪,他只觉心被揪紧。多年来,无论受了什么委屈,她总是掘强的不让自己流泪。可现在她却哭了,他第一次看到她哭,而且还是为了自己。

那双棕色的眸子闪着喜悦的光芒,他不禁加重了握着她手的力道。

在她心里,他始终是特别的一个。

她抿着唇,看着被他握紧的手没有说话。

也许,是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

这样的感情,是对还是错?

[我很开心,你没死,现在还回来我们身边。]看着那张带泪的俏脸,他说:[老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她的心一阵狂跳,身子轻轻的颤着。

答应了,如何?

不答应,又如何?

他与她靠得再近,之间还是隔了一道就算拼尽今生最大的努力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兄妹,他们是兄妹呀,无法磨灭的一层关系。

她的心轻轻的刺疼着,多想答应他呵,可不能呀。

见她不说话,他不免有些伤心,可仍是不愿逼她,放软声音说:[我可以等,到你想回答的时候,你就说吧。]

他对自己的感情,此刻,她是可以肯定的。

但他们都知道彼此身上流着的血是来自相同的血脉,她不解,他这样的执著,又是为什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傻.

可这样的傻,却让她无法理智的转身离去。

三年了,这千多个日子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不再让自己粉饰太平的留在身边,硬要自己正是他的感情吗?

[我不敢奢求什么,只盼以后的日子都能看到你。]他闭上眼睛,轻声说道:[这样,我已经满足了。]

他不敢奢求她会回以自己同样的感情,即使她跟自己有同样的感觉,但理智如她断不会允许自己那样的放纵。

对其他人事,他可以用强硬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对于这个让自己心痛的小妹,他舍不得逼她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拉过被子给他盖好,低声说道:[大哥,我除了弯月教,还能去哪呢?]

是了,她还能去哪?

离开,天大地大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留下,又不知道以何样的心情来面对他,面对自己的心。

这样的话,他的心一痛,如果有得选择,她是不是就不会再留在弯月教了?

始终,她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只是,他是不会再放她一人了。失去她的痛苦,他无法再承受一次了。

见他不说话,她叹了口气,[你也累了,睡吧。]

他应声:[嗯。]闭上眼睛,但没有放开握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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