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泰昌的第一天, 熊六的接风宴,耽误了一些时间, 好在牧小草也不着急。
牧小草对于地下拍卖的兴趣很大,心中既兴奋, 又有些紧张,未曾料到,宋觉非却丝毫不以为意。按照他的原话说,不过是个土鸡瓦狗,想要争口气罢了,理他作甚?
“嘿,我在泰昌, 有个熟人, 每日在泰昌鬼市流连,是个‘打硬鼓的’。正好离地下拍卖还有两天的功夫,咱们去逛逛鬼市如何?”
宋觉非笑道。
泰昌的鬼市,十分的出名, 在来之前, 牧小草便对其有十足的兴趣。
鬼市,又称作山市,是深山中的山中蜃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之中,就曾对其进行了相近的描述。
泰昌的鬼市,自然不可能是神怪志异之中,那般玄奥,不过却也玄乎的很, 在夜间集市,到了天亮,就散掉。
来往的人,显得鬼气森森,遂被称之为鬼市。
这鬼市,在早先以买卖估衣为主,其他的货物,大抵都是一些鱼目混珠的货色,不过切不可小看这鬼市。
毕竟,在鬼市之中,来路不正的东西也有很多,这些玩意儿,很多都是极为珍贵的。
“正好!~听说鬼市中,往往能淘到好东西呢!~”
牧小草笑道。
秦重锋则有些无奈,他对古董,可是一窍不通。
不过既然这两人这么有兴致,他一起去也无妨。
让秦重锋有些在意的是,自从喝完熊六的接风酒后,李武夫就不见了踪影,连宋觉非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不过想想李武夫那神鬼莫测的身手,秦重锋也就不在意了。
他是军人出身,不会怠忽职守的。
天色沉暗,泰昌鬼市,人影憧憧。
牧小草虽说早就过了怕黑的年纪,可瞧着来来往往的这群人,心里总是有一股凉气,可忒渗人。
“呵,怕了吧!”
秦重锋幸灾乐祸的道。
“唔,重锋,你似乎笑的很开心呀!”
牧小草勾勾嘴角,神色诡谲。
“啊,当然了。”
秦重锋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他其实挺喜欢瞧着牧小草抓狂的样子,不过他却不知道,牧小草这种生物,是不能逗的,你越是逗她,她越是爱和你抬杠。
“呵……呵呵呵……哈哈哈……呵呵呵……我怎么停不下来了?呵呵呵……哈哈……”
秦重锋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牧小草则在一边偷笑,拿着手中的金针,在秦重锋眼前摆了摆。
秦重锋一瞧,哭丧着脸,一边笑,一边道:“哎!别这么狠心呀!哈哈哈……你看,别人都跟看疯子似的看我呐!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小草,我想重锋也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吧!”
宋觉非在一边,笑眯眯的瞅着两人,心里也蛮开心的。
牧小草闻言,用金针在秦重锋的身上用特殊的手法一刺,秦重锋忽然觉得一股气,从喉咙口吐出,猛地打了一个饱嗝。
“不笑了,真的不笑了。”
秦重锋高兴道。
与此同时,他对于牧小草的针灸之术,也有了更为明晰的认识,这种神乎其技的针灸术,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让你笑,你不能哭……
啧啧……
“呵,你们两个,不懂鬼市的规矩,还是跟我走吧。”
宋觉非含笑道。
鬼市的规矩,牧小草大抵也听说过,不过却不甚熟悉。
泰昌鬼市,是在一块儿废弃的空地上的,这些年这里也没整改,显得有些荒僻。
不过在这夜里,鬼市的存在,让这里热闹起来。
牧小草二人,随着宋觉非在人群中前进,长了不少见识。
鬼市的摊位,大多都显得很破落,往往就是几张旧报纸,就算是摊位了,不过在这旧报纸上,却有不少稀罕物件。
字画、陶瓷、家具、文房四宝、铜器、玉器、竹雕、奇石、古籍善本、旧书旧报、钱币、鼻烟壶、香炉、紫砂、象牙雕、连环画、烟标、火花等,样样俱全。
牧小草觉得,以自己的眼力,在这里保准儿是被坑的货。
“真的是鬼气森森的呀!一个叫卖的都没。”
秦重锋低声嘀咕。
“呵,若是大声叫卖,那是菜市场!”
宋觉非笑道。
“小草,锻炼你眼力的时候到了,一会儿挑选物件的时候,我不插手。”
宋觉非语气之中,颇有些考校的意思。
牧小草闻言,点点头。
迈着轻快的步伐,牧小草来到一处地摊。
这个地摊上,大多是精美的鼻烟壶。
牧小草对于鼻烟壶,有着特殊的感情,她当初淘到的第一件宝贝,正式清乾隆时期的鼻烟壶,后来匀给了宋觉非,是个很精美的玩意儿。
牧小草伸出手,似乎随意的拿起一个瞧了瞧,摇了摇头,又放下。
“天下的宝贝,果然少得很。”
牧小草叹息。
花了十几分钟,她在这摊位上,愣是没找见一件真品。
瞧牧小草长吁短叹的样子,宋觉非忍不住一笑,这丫头的天赋,实在是太好了。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摊子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牧小草不信邪,又走了一处地摊,这回牧小草才算是得偿所愿,最让她开心的是,她是凭借自己的眼力,淘到的宝贝。
紫檀木佛珠,开了光的,入手很沉。
牧小草刚想出价,却是想起,在鬼市买卖东西,都是有一套行话的,一时间还僵在那儿了。
宋觉非在一侧,含笑道:“我来吧!”
鬼市买卖双方要价还价的行话是:“么、按、搜、臊、歪、料、俏、笨、脚、勺”,用这十个字音分别表示一至十。
就听宋觉非口中滴里嘟噜的一顿砍,听的牧小草糊里糊涂,既是天光依旧暗的很,牧小草依旧能从卖家的脸上看到一丝惨白。
“哟,宋大少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人,还欺负人家做小生意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呀!”
一个清亮的嗓音,在三人耳际响起,调笑意味十足。
宋觉非回首一望,却是小声笑道:“白乐天,你又取笑我了。”
牧小草闻言,却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白乐天,想来他父母该是很爱读诗词才是。
“我不是某人,父母给的名字,说改就改了。”
白乐天白了一眼宋觉非。
他们二人是老交情了,说话没必要多客气。
牧小草闻言,心中一阵疑惑,依白乐天的话,改名字的,怕正是宋觉非了。
“呵,我幼年的时候,父亲给我取的名字叫传家,我不喜欢,后来自顾自就改成了觉非。取的是觉今是而昨非。”
宋觉非含笑道。
这事情,他不想瞒,反正牧小草早晚都会知道。
“哦。”
牧小草点头。
白乐天人很秀气,个头比牧小草还矮一些,不过人倒是很健谈。
“呵,来我的摊子瞧瞧如何?”
白乐天邀请道。
众人随着白乐天,到了一处蛮大的摊子,不过摊子依旧是鬼市风格,只不过将旧报纸换成了塑料布。
“喏,你让我找的玩意。”
白乐天将一个颇大的盒子,递给宋觉非。
“呵,小草,过段时间就是姜老爷子的大寿了,我的寿礼,地下拍卖的时候,就会准备好。你呢,就稍稍有些麻烦了,不仅要准备寿礼,还要准备拜师礼。咱们认识也有段时间了,我还从你手里匀走过一个鼻烟壶,这玩意儿我就匀给你了。”
宋觉非笑道。
说罢,将手中的盒子,交给牧小草。
牧小草接过盒子,也不矫情,她现在确实在为给老爷子的寿礼和拜师礼发愁呢。
“呵,你侄女儿?”
白乐天笑道。
“嗯。”
宋觉非神色有些复杂。
白乐天的摊位中,好东西却是要比其他摊位多不少,真的多,但价位虚高。
你说他是奸商吧,他的东西是真的,比这里大多数的东西都好,可是这要价,太黑太黑了。
即便是宋觉非让人脸色发白的砍价法,对于白乐天来说,也是枉然。
身上被刮了一层油皮后,一行人回了酒店。
牧小草对于这个盒子,很是感兴趣,刚刚碍于在鬼市,并未打开,如今回到酒店,就显得有点迫不及待了。
不论从哪方面讲,白乐天给宋觉非淘到的东西,定然是古董。
牧小草如今,对于古董的爱,也是满满的。
宋觉非见牧小草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是个挺好玩的东西,不算贵,但是很应景。”
这会儿,牧小草已经将盒子打开了。
盒子之中,是一个木制的小凉亭。
在凉亭中,有一方小桌,一个小木偶手中握着一只袖珍毛笔,显得生动无比。
在盒子中,还贴心的准备着几张小小的宣纸和小墨盒。
宋觉非将宣纸放在小桌上,往小墨盒中注入墨汁,然后扭动机关,小人就这么动了起来!
小人的手腕,动作灵活的如真人一般,沾了沾一边准备好的墨汁,便开始写字。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八个大字,一气呵成。
“太精致了,太应景了。”
牧小草赞叹道。
秦重锋也是连连点头,这玩意儿真够神奇的。
这让她想起在京都故宫内的清铜镀金写字人钟,这构造很是相似呀!
“这也是威廉森的作品么?”
牧小草到。
威廉森是清铜镀金写字人钟的制造者,是英国伦敦人,也正是他,将这钟送给了清廷。
“构造很相似,是国人仿造的。威廉森制造的钟表中的人偶,可是洋人的样子呢!”
宋觉非道。
牧小草微微点头,这人偶是华人的样子,并没有梳辫子,想来是清灭亡后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