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真田少女充分地佐证了这句话的正确性。头一天晚上醒来还晕晕乎乎,第二天早起起来就生龙活虎了。
真田弦一郎要上学,网球部还有早训, 很早就出门了。真田樱空一早起来,陌生的房间, 陌生的人。唯一一个见过的就是昨天总是哭的母亲,有很认真地叫她母亲, 可是她又哭了, 还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真田少女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可是知道她是因为她哭的,很愧疚地道歉, 她却抱着她哭得更伤心了, 真田少女不知所措。
幸好有一个严肃的老爷爷过来了,他说, “雅美, 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小樱就是跟着你才学成那个样子的!”
然后这个母亲就不哭了,老爷爷真厉害。
真田慎也不确定刚刚是不是在这个孙女眼中看到了崇拜,第一次他大声说话她不是瑟缩发抖还敢看他的眼睛,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真一那老家伙说他家孙女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嗤之以鼻。小樱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 自卑,胆小,懦弱, 这样也能被他称为有趣?当他这么说的时候,那个恶趣味的老家伙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说是要自己发现才有趣。
现在看来,送她去东京倒是做对了,至少她现在看起来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
“小樱,跟我来!”真田慎也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越过两人往长廊那边走去。
真田樱空面无表情地要跟上去,真田妈妈一脸担忧地拉住她嘱咐,“小樱,不要怕,上次的事情祖父其实已经原谅你了,不然也不会接你回神奈川了。待会儿你一定要好好向祖父认错,不要再惹他生气……”
真田樱空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直到她说完才抿了抿唇,一脸认真地点头,“我不怕。”
真田妈妈愣愣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看着前面那个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沓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真田慎也背对着门口站着,手背在身后。等了好半天,确定气氛酝酿得不错了,他才突然转过头,劈头盖脸地教训,“你看看你,以前让你去道场跟着训练,你哭哭啼啼受不了苦,现在呢?淋了点雨就重感冒?娇里娇气的,哪里像我们真田家的子孙?!”
真田慎也继承了真田家的剑道精神,严谨认真,对任何事情都不能松懈。他对自己是这样要求的,对后辈也是这样要求的。哪知这个孙女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又受不得一丁点苦,动不动就发抖,哭,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每次一看到她唯唯诺诺发抖的样子,他就来气,就更想教训她。
他以为她这次又会缩成一团发抖,哪知他说了半天,她只是仰着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严肃认真地聆听教诲?真田慎也嘴角抽了抽,为什么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错开视线,气势莫名其妙地弱了几分,“咳咳,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真田樱空微微歪着头,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我不该感冒。”
噗——
真田慎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抬眼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差点被气笑了,又忍住,“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骂你?”
真田樱空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一脸认真地点头。
真田慎也嘴角抽了抽,为什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为什么对着那张认真的脸,他会有种其实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被这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感觉给惊悚到了,真田慎也想了想她是大病初愈,要教训也不急于这一时,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母亲说要好好向祖父认错,不要惹祖父生气。她有好好向祖父认错,可是祖父的脸太黑了,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
真田樱空盯着真田慎也的黑脸看了半天,一脸认真地问,“祖父,你生气了吗?”
嘿?这次让她走还不走?真田慎也故意眯起眼睛,放出浸淫剑道多年养成的气势,发现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真田慎也大为满意。面上却仍然是一块儿木头,半点不显地反问,“你惹我生气还少吗?好了,出去吧~”
看起来不像生气?真田樱空满意地朝他行礼,往门外走去。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见她出来松了一口气。真田妈妈规规矩矩地对房间里的真田慎也行了一礼,捧着手里的小巧手机给真田樱空,“小樱,刚刚你的电话响了,是一个叫桃城的人~”
真田樱空接过手机,真田妈妈小心翼翼地问,“这个桃城是……”
真田樱空一脸认真地回答,“桃城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真田妈妈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欣慰,“真好,小樱这么快就在学校交到了好朋友,真好~快给他打过去吧,不要让人家担心~”
真田樱空一脸认真地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按下接通键。
“喂,樱空酱,我是桃城!你的感冒好了没有啊?”电话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桃城的大嗓门,真田樱空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嗯,已经好了~”
“已经好了?我就说嘛,你那外星人体质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感冒打倒?他们还不相信!你一定是想趁机偷懒不上学把?哈哈~”
“没有想偷懒。”
“不想偷懒是什么?居然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啊,真是的,你不在学校好无聊!!现在部长也走了,网球训练都觉得提不起劲~对了,部长今天上午九点的飞机去德国,他有没有让你去送机啊?部长说我们要上课,都不准我们去……”
“飞机?”
“难道你不知道今天部长去德国吗?不应该啊……”
立海大,真田弦一郎第三次拨打真田樱空的号码,提示通话中。妹控哥哥盯着电话屏幕怨念,小樱在跟谁打电话打了这么久?难道是手冢?想着手上一个用力,电话屏幕多了一条裂纹。
第四次拨电话,终于通了,妹控哥哥开口就问,“小樱刚刚在和谁讲电话?”那语调可酸可哀怨了,不过真田樱空听不出来,只是老实地说,“桃城。”
不是手冢,真田哥哥满意了,“小樱,今天在家祖父有没有训你?”
真田樱空想了想,认真地说,“没有。”
真田哥哥半信半疑,“没有就好,你的身体刚刚好,要多休息休息。”
真田樱空自然是乖乖地答应,又说了会儿,真田弦一郎才不舍地挂了电话,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小樱的声音怎么好听呢?
“弦一郎……”不远处将两人的通话过程一字不漏地听完的幸村精市,见真田弦一郎挂了电话才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我好像很久没有去拜访过真田爷爷了呢,今天下午社团活动结束后一起吧~”
真田樱空不高兴,很不高兴。
桃城说手冢去了德国,德国和日本隔得很远。桃城说手冢今天上午的飞机,可是手冢都没有告诉她。
真田樱空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很委屈,很难过,和梦里听到母亲叫她笨蛋一样难过。手冢最坏,可是不想打他,真田少女不知道该怎么办。
家里的母亲总是哭,她不想看到她哭。祖父很严肃,不能和他说。母亲说父亲上班去了,都没有看到。对她很好的哥哥上学去了,真田樱空巴巴地站在门口等真田哥哥回家,老远看到他就冲上去,飞扑,蹭蹭,“哥哥~~”
真田弦一郎赶紧接住热情的妹妹,熟练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可以算得上温柔地问,“小樱这是怎么了?”被两兄妹同时遗忘的幸村精市表情诡异地看着两人。
怀中的人闷闷地出声,“手冢最坏~~”
真田哥哥眉头一挑,一张黝黑的木头脸上浮现出几丝微妙的情绪。他安慰地拍了拍少女的背,顺着她的话说,“啊,手冢最坏,以后小樱都要离她远点,最好是转回立海大再也不看见他~”
真田樱空从他怀里钻出来仰起头看他,一脸认真地说,“可是,看不见手冢会难过。”
诱拐失败,真田哥哥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接再厉,旁边被忽略的幸村精市忍不住出声,“弦一郎……”真田哥哥猛地一僵。
小樱回神奈川的事情真田弦一郎没有告诉幸村,一来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二来他也不想再把以前的事情翻出来。今天幸村突然说要来真田家拜访祖父,他想找借口拒绝,可是他一向不擅长撒谎,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合适的借口,更是习惯了执行幸村的话,一来二去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本来还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哪知还没进门就碰上了,他还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真田樱空仰着头一脸认真地盯着幸村的脸看了半天,看得幸村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她才突然出声,“我记得你。”是上次在医院看到的那个人。
幸村精市一愣,真田弦一郎也是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真田樱空会说这么一句话……那有点雀跃的语调是什么意思?就好像她应该不记得他一样。
真田弦一郎张了张嘴打破尴尬的沉默,“那个,小樱,幸村他今天是来拜访祖父的……”
真田樱空一脸淡定地点头,“哦。”
就这样?真田弦一郎有点反应不过来。难道小樱已经彻底忘记幸村,他担心了那么久完全是多余的?
“你不和他打招呼吗?”真田弦一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试探着问。
真田樱空目露疑惑地看着他,打招呼?明白了。
少女面向幸村精市,一脸认真地说,“初次见面,你好。我叫真田樱空,是青学二年八班的学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真田弦一郎:“……”
幸村精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