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无处藏身

像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 一个银发女子静静地漂浮在微蓝色的液态氧里，看上去就像腼腆的小水母一样安静无害。她的周身环绕着无数只防护罩, 微微地发出蓝色的微光。

隔着超分子钢化玻璃，女人有些吃惊地看着里面的生命体。

“很美丽, 不是吗？”一个声音将她拉回了视线。视线处走来一位面戴着黑纱的女人，微微地笑着，穿着一尘不染的工作服，手上戴着白手套。

“你就是裴博士吗？”看着对方微微点头，微笑继续道，“你好，我叫sindy, 也可以叫我世理, 是m教授派我过来的。我想我的身份你们已经提早查清楚了。”

裴千萍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亚裔女子居然是m教授亲自从德国派遣过来，眼神忽闪不定，“你应该也知道这项工作的严密性，世理小姐。”

“当然, 德国方面很重视这次合作, m教授希望若这次试验成功后，能够将本体移回。我会力所能及地为您效力的。”关世理像是陈述一项程序一样，说的不卑不亢，这倒让对方有些赞赏。

手上的显示仪亮起，裴千萍让部下带着世理离开这里，自己则重返回舱门内。

关世理回头看了看安逸地漂浮在液态氧的女子，后背上若隐若现的螺旋胎记让她微微皱眉, 紧接着跟着工作人员走出了密室。

“替我再次确认一下德国派过来的那个人的身份，不得出错。”

“是，博士。”

一个工作人员神色有些慌张地过来汇报，“博士，21号实验体出去觅食了，是否要启动引爆装置？”

“还没那么糟糕。”裴千萍看着屏幕上的显示器，每个实验体眼球内都被植入纳米摄像仪，通过传导装置这边可以清晰地看见实验体那边的影像。

“他现在就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地直立行走，心跳频率、肺叶扩张、呼吸次数都属于正常范围内，没有出现贪食状况，这是不是说明……”一旁的盘着头发的美丽女子看着显示器上的指压数据慢慢分析。

“先观察，到现在真正成功注入xerxes（薛西斯）病原体并且完全融合的只有那个婴儿。身体健壮的男人只能撑两个小时就会变成贪食的怪物，而女人反而不会有不良反应，不排斥，身体变得更加健康，只不过三天后因为体内红细胞极具扩散就会死去……”裴千萍看着手里面的一叠死亡数据，微微叹气，在她身上似乎感觉不到一丝不忍心，人类的生命在她看来也只不过是造物主的产物，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为科学光荣地死去那不更为荣耀吗，为了科学，一点点小小的牺牲不算什么，当然她都会给那些愿意的人的家里送些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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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长，终于忙完了。”宁希儿换了身衣服，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八点半了，不过已经和家里面的那位通知过了，反倒是过会儿还得回去哄哄那个冷气场的大魔王呢。

“希儿，路上注意安全，这个给你。”米晓将希儿送到门口，递给对方一个类似于手电筒的东西。

“这是什么？”有些好奇。

“这是电击棒，按这个可以释放超强高压电流，我托朋友从外面带的，只要被电，任何硬汉都会倒下的。现在治安有些不好，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反正你拿着。”米晓认真地教导对方使用的方法。

宁希儿把东西放进包里，虽说应该也排不上用场，不过带着心里面就当个防备，还是小心点。走在路上，看着街道上越来越少的行人，不由地脚步放快。是因为最近几起的凶杀案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吗？晚上都不出门了？原来这条街上晚上十来点的时候都是灯火通明的，可是现在一家家都打烊关门了，唯有路灯还映照着夜旅人的心情。

走到一个红绿灯处，宁希儿抬头发现周围都没有人影了，明明这时候还没到九点啊。等着绿灯有些焦急，不时朝着四周望了望。身后稀稀疏疏的声音让宁希儿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电击棒，握在手里。额头冒汗，内心默默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再走几步就到家了！

一个东西飞快地从自己脚边经过，宁希儿吓得大叫一声，按住电击棒胡乱地挥舞着。“喵——”听见一声猫叫，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心里默默地发誓再也不上晚班了。急匆匆地往前面走。

也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她往前走总感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这条路会变得这么羊肠？脚步停止，看了看本来应该在这里竖立的路牌标志，很可惜只有空荡荡的小邮亭。刚刚出了店门，左拐，走了林荫大道……然后……分格路……西郊……

走错了……因为那只猫的突然出现……心里太过慌张居然走错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想要按原路线返回，可惜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建筑物，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宁希儿没有勇气折回那天狭长的小巷，而且这条路望到尽头也没看见一个人。

掏出手机，拨下最熟悉的电话号码。

“拜托快接啊……拜托……不要吓我……”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超出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别这样……”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超出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机械式的女声再次响起，宁希儿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夏日的夜晚充斥着微热的气流，宁希儿用力地用手背将糊住眼睛的汗水擦掉，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边太安静了，那是一种让她不舒服的安静。远处时不时传来狗吠声，而她在的这个地方连风声都没有。身体外部的热度让她有些恍惚，可是，奇怪的是，在她的身体内部却有一个地方是冰冷的。那种冰冷随着时间慢慢的扩散着，然后，宁希儿竟然发现自己的汗毛竖了起来。

（身后……有东西……）内心一个声音直觉地叫嚣着，猛然回头，发现一个脸色异常惨白的瘦高男人走向自己，步调缓慢。

宁希儿脚步往后退，瞪大眼睛地看着对方，握紧手里的防身工具，人不可貌相，即使对方瘦瘦巴巴的，也有可能会是变态。当对方目不斜视地经过之后，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她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对方穿着整齐，斯斯文文，不像是个坏人。

“先生，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对方身体怔了怔，表情呆滞地看着她。

而此刻实验室内——

“该死的，给我引爆他的头。”裴千萍愤怒地向相关人员吼道。她看着显示器上的画面，该死的，她怎么会在那里？

“可是，博士，这个是唯一幸存下来的男性实验体，而且和x病原体契合度极高，显卡仪上并未显示出他有异常值……”部下很疑惑地看着上司，当那些极其残忍的画面都可以面不改色，为何上司现在却宁愿毁掉一个珍贵的实验体保护那个人。

“你如果也想被吃掉你就不按！”

“千萍姐，如果在对方面前引爆，我想这真的不合适，会让她受到惊吓。”表面上云淡风轻，虽然是夜晚，但是植入眼球的那个超导体摄像仪却可以清楚地显示出那个女子的脸，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她也知道为什么对方现在会如此急躁地想要毁掉实验体。裴千萍从来不会插手这种事，对于人类的生命她更倾向于自己的实验。可是现在呢，只有一个原因——

在对方心里自己永远比不了屏幕里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穆歆按下去红色按钮，屏幕上开始倒是六十秒，看着对方紧紧盯着屏幕，心里泛酸，“这个人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裴千萍看了她一眼，恢复平静，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清理尸体很麻烦。”说完，走出了实验室。

当秒数开始最后五位数时，屏幕突然显示了暂停，穆歆按下了终止按钮。

她想要让那个女人消失，不管什么方式。

——

巨大的疼痛感刺激着男人的末梢神经终端，强制的感官刺激让他顿时跌跌撞撞地往前面走去。

宁希儿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突然像发了疯地往垃圾箱啃食，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后背突兀地隆起一块，身体似乎在慢慢膨胀，表情极为痛苦，将蹲在一角的灰猫咔嚓一声，撕裂成几瓣疯狂地往嘴里吞食。惊恐地往后退，那个跪在垃圾桶旁边的男人停下了进食速度，转动着金色的眼珠子凝视着她。

那种眼神就像野兽看见食物一样奇烈地兴奋感。

金色？！

男人发出“嚯嚯——”吞咽声，宁希儿无比真切地听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角挂着啃食的内脏滴答地往下流。

上帝，谁来告诉她这是在拍恐怖片……

最近城市的治安不好……

这已经是第十起杀人事件了……

内脏全无，有齿痕……会不会是怪物……

脑海里回放之前米晓说的那些话，空气飘散着血腥的混合着垃圾的腐臭味，宁希儿觉得自己的胃灼热的燃烧了起来，一阵犯呕。宁希儿可以想象如果她此刻动一下，那个男人会立刻起身向她扑来。但是她不跑只有死，这个场景已经不是在她认知范围内了，这个人或者说已经根本不是人了。

她身后只有深不见底没有路灯的胡同，没有多想，立刻往后跑，夜风大喇喇地刺痛在脸上，衣服早已黏湿透了，手里紧紧握着电击棒，该死的，她究竟跑到了什么鬼地方，周围那么多拐角，她不想死……

脑海里映着那个人的脸，她现在是不是还在家里等着她？

口腔里充满了冷气进入肺部的血腥味，拐进一个巷口处，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追了上来，但是空气中漂浮的这种浓重的腐臭味让她知道这个人离她不远，甚至很近。紧贴着墙壁，汗水流到到眼角的刺痛感让她不敢乱动。强忍着抽咽声，为什么她要碰上这种事，她现在好想哭……

突然她身后的墙壁被巨大的力量击地粉碎，无数支钢筋从墙缝里穿插过来，而在同时，她被一个人用力拉入怀抱免于受伤，宁希儿来不及多想，惊恐地按住电击棒，对着这个人一阵胡乱猛打。电流发出滋滋的声响，握着的手都有些酸麻。结果发现对方根本没松开手，反而捂住她的嘴。

“你够了吗？”清冷阴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