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内殿，雅琴端过来一盆清水，让瑾h洗了洗手，又递上毛巾。瑾h洗了把脸，身旁跟着胤i，轻轻地走到胤g的房间。

刚到门口，就看见小胤g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小手揉了揉双眼。瑾h微笑着走过去，叫谢嬷嬷退下，自己拿起衣服给胤g套上，温和地说道，“今儿个睡好了？晚上可是又睡不着了。”

小胤g睡眼惺忪，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嘟着嘴朝自己额娘的怀里靠了靠，脑袋趴在瑾h的肩上，突然见到门口站着胤i，眼睛刷地一下就亮起来了，裂开小嘴朝胤i甜甜地一笑，伸出手向胤i挥了挥，表示自己在和哥哥打招呼。

胤i抿嘴笑了笑，走上前来，捏了捏胤g胖嘟嘟的小脸蛋，宠溺地笑道，“你这个小懒鬼。”又把头转向瑾h，“四弟又长胖了不少。”

“小孩子正长身体呢，圆圆胖胖的才可爱。”瑾h给胤g穿上小马褂，额头抵在胤g的额头，眉开眼笑地说道，“是吧，宝贝儿。”

胤g乐呵呵地笑，把头埋在瑾h怀里，双手环住瑾h的脖子，只觉额娘身上有股清香，很好闻，扭捏着不肯出来。

胤i看着这一幕，眼神黯了黯，很快恢复过来，向着瑾h轻声笑道，“母妃，今儿天气好，不如我带四弟出去玩玩？”

胤g听胤i这么一说，才从瑾h怀里抬起头，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又见谢嬷嬷端来水，然后把小手伸进盆里，胡乱搅了一通。

“好啊，多带些奴才，自己小心点。”瑾h注意到胤i瞬间低落的情绪，很爽快地答应了，从雅琴手中接过毛巾，给胤g擦脸，顿了顿又道，“别玩得太久，早点回来。”

胤i有些惊讶，没想到瑾h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趟过一丝暖流，眼睛里带着笑意，点点头，“谢谢母妃。”

瑾h笑笑不说话，让谢嬷嬷准备了一下，又给胤g理了理领子，接着就让胤i带着胤g走出了承乾宫。

胤g也没有半点不高兴，在他小小的心中，只有额娘，二哥，还有谢嬷嬷这几个人，如今虽然四岁了，却是单纯的很，远不如以往小太子那般机灵、有心眼。这时也睡醒了，精神很好，牵着胤i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去。

刚把胤i隐胤g送出承乾宫，瑾h呆愣了片刻，想着继续刚才的事情，去前殿搬弄花盆，却听到门口有太监大声禀报，“皇上驾到。”

瑾h一惊，连忙整理好衣衫，带着一屋子的奴才来到大殿，然后恭敬地向康熙行礼，不留痕迹地皱皱眉，心里诽腹，这个时候跑到她承乾宫来做什么？

康熙带着梁九功踏入大殿，步子显得有些沉重，阴沉着一张脸，身体周围被浓浓的怒气包裹着。瑾h身体微怔，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半蹲着身子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微微屏住，不敢有半点放肆。

久久的沉默，屋里的气压很低，凝重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来，瑾h双腿有些发麻，却是不敢抬头看康熙，只是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怎的生了气跑到她承乾宫来撒？秦嬷嬷担心瑾h的身子受不了，想着轻轻往瑾h身边靠了靠，却被康熙一个凛冽的眼神看得心惊，只好颤抖着身子定在原地。

康熙抬起眼睑，斜睨了梁九功一眼，就见梁九功朝着屋里的人说道，“全部退下。”

瑾h一愣，心里有些恼怒，想了想，实在想不到最近做了什么事情能惹到康熙发火。偏过头看见秦嬷嬷正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她，瑾h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接着梁九功就带了大群人退出正殿，整个大殿只剩下瑾h和康熙两个人。

“怎么？连行个礼都受不了？”康熙见瑾h微微颤抖的身子，轻蔑地斜视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奇怪，“那皇贵妃娘娘还得去做奴才做的事，岂不是更受不了？”

瑾h抬起头，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康熙，微微皱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啪”的一声，康熙见瑾h这样子更是气恼，猛地摔掉桌子上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康熙走到瑾h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想怎么样？溜掉胎儿？”

“皇上……”瑾h不可思议地看着康熙，心里突来的恐惧让她打着寒颤，似乎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人，是一个魔鬼。

“那何不让朕赐你一副打胎药来得痛快！”康熙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紧紧地盯着瑾h，然后伸出右手抬起瑾h的下巴，声音中带着一丝狠历，“你肚子里的孩子姓爱新觉罗，就算你做到皇后，也不过是朕的奴才，有什么资格决定朕儿子的性命？”

被康熙捏着的下巴生疼，瑾h忍着痛，皱皱眉头，听到康熙说的话，就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淋下，那种由外到内的冰凉，寒冷刺骨。瑾h颤抖着身子，微微用力，想要挣脱康熙的大手，却被康熙捏得更紧了，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无数的妖魔鬼怪向她袭来，紧紧地缠着她娇小的身躯，掐住她的脖子，不能呼吸，仿佛将要窒息而亡。

奴才？奴才……贵妃，皇贵妃，一个奴才而已！她真不敢想象若是穿越到一个宫女或嬷嬷身上，在这个皇宫要怎样活下去。瑾h闭上眼睛，似乎看到父亲对她宠溺的笑，温柔的呵护，还有那二十几年众星捧月的感觉，眼角轻轻滑下一滴泪珠，也不动弹，就由着康熙对她这样残忍的折磨！

康熙看着瑾h这幅模样，心脏猛地一突，放轻了手上的力度，眼中神色不明，微微蹙眉，声音有些沙哑，“朕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瑾h依旧是闭着眼睛不说话，来到清朝这几年弄得身心疲惫，突然觉得累了，若是死后没有投胎转世，也不是现在这样借尸还魂，就算是做一个孤魂野鬼也比这锦衣玉食来得自由快乐。

“朕说过，再不会让姓佟佳的女人被别人伤害。”康熙深邃的黑眸闪了闪，声音很轻，“你是怕太皇太后，还是怕朕？”

瑾h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神情呆滞，两眼空洞无神，隔了很久，才缓过神来，看了看康熙，呆愣片刻，然后直直地跪在康熙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康熙觉得气闷，冷哼一声，“自己想清楚，若不想要孩子，那连带胤g也别想要。”然后挥了挥袖子，斜睨了瑾h一眼，黑眸深处闪过一丝心疼，接着转身离开承乾宫。

“好好保护皇贵妃，临产之前不得有半点差错。”到了大殿门口，康熙冷不丁地来一句，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宫女，跪在康熙面前恭敬地领命。

瑾h心里一颤，胤g……然后身体突然僵住，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是一瞬间，一颗心被冻成千年寒冰，从父亲坠机罹难的那一刻起，她那颗幼稚的、火热的、善良的心，一点点地成熟，一点点地变冷，一点点地被封闭，直至现在，再也不想着祈瑾h，再也不想着前世，如今她只是佟佳·松格里，康熙帝的妃子，一个在深宫中求生存的女人，为了自己儿子踩着别人尸体向上爬的深宫女人！

八格格，四阿哥……四阿哥，八格格……瑾h瘫坐在地上，心里默默地念叨这两个名字，越念叨却越觉得寒冷，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泪啪啦啪啦地往外流，八格格，你是个早夭的啊！

乾清宫。

康熙静坐在龙榻上，蹙着眉头，神色有些疲惫，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御案旁，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然后打开锦盒，拿出一只翡翠手镯，轻轻地抚摸着，凝视着那只翠绿色的镯子，脑海里不断闪现小时候的场景，轻声呢喃，“额娘，表妹……”

一个人躺在宽大的龙床上面，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康熙把手镯放在胸口处，悄然入睡。

“阿玛？”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睁大眼睛望着康熙，欢快地叫道。

康熙转过头，见孩子实在漂亮得很，轻轻笑笑，“你是谁？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然后拉着小女孩在路旁的长凳上坐下。

“我是阿玛的女儿啊，阿玛不认识我？”小女孩瘪瘪嘴，委屈地看着康熙，低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像是找到了答案一样，欢呼起来，“我知道了，我离开的时候才一个月大呢，如今长大了，阿玛肯定不认识了。”说完呵呵地笑起来。

“你额娘是谁？”康熙被小女孩弄得迷迷糊糊的，简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随即问道孩子的生母。

“额娘？额娘是皇贵妃娘娘。”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说道，“阿玛，您告诉额娘，不是女儿想离开她，是天上的百花仙子要召女儿回去呢，可是额娘还有四哥哥啊，四哥哥一定会孝顺额娘的。”

康熙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越看越觉得眼熟，仍旧是听不懂孩子说的什么意思，只是一张小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时不时地向他撒娇，嘴里念叨的就是这几个字，额娘，四哥哥，阿玛，百花仙子。

康熙想了想，正打算向小女孩问个明白，因为他心里有种预感，这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却看见小女孩的身体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变成透明，康熙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阿玛，我要走了。”小女孩留恋地看了康熙一眼，软软地说道，“百花仙子在叫我呢，阿玛，您可别忘了告诉额娘，让她别伤心，我过得很好呢。”说着说着身子就完全消失了，空气中只留下小女孩淡淡的回音。

康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顿时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皱皱眉，他讨厌这种让自己不安的感觉，作为一个帝王，无论是感觉还是事实，他都要那种百分之百的把握。

抬手一挥，眨眼间就见到一个黑衣人跪在康熙面前，手中拿了本折子。康熙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然后拿起折子，翻开一看，顿时睁大眼睛，那上面的字迹让他赫然一惊。

“八格格，是个早夭的啊！”

突然想到刚才的梦境，康熙拿着折子的手一顿，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