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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休息日, 李爱国昨晚回来已经和钟晓兰商量好, 钟晓兰带李睿去姥姥家,他自己和刘宝刚回清远。家庭矛盾这种事,还是远着点儿孩子好。
至于李慧是不用管的, 真是儿大不由爷,打从王宏斌回来后, 她就没在家消停地过过一个周末。
李爱国吃过饭就去找刘宝刚,刘宝刚虽然拧巴着, 但也早早收拾好了等他呢, 刘宝刚开车,李爱国坐副驾驶,近几天天气不错, 没下雪, 路面情况很好,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清远。
而此刻的李慧, 也正在和王宏斌磨牙。
“赶紧的起来!”李慧一条腿跪在床边上, 往起拉王宏斌。
王宏斌的胳膊被她拽的一o一o的,就是不动。鼻子里哼哼的,好像还能接着睡似的。
“喂!”李慧甩了拖鞋爬上床,骑到他身上隔着棉被打他,“你答应了今天跟我滑雪去的, 不许说话不算数!”
王宏斌一点儿都不疼,把脑袋往棉被里缩缩,但李慧压着棉被他拉不动, 于是把枕头抽出来蒙到脑袋上。
李慧看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紧接着抓起枕头照着脑袋一顿抽打:“大骗子大骗子……”
“哎呀!”王宏斌忍无可忍地坐起来,迷迷瞪瞪地说,“雪都化了还滑什么?乖,可别任性啊,当心伤了孩子~”
“王宏斌,你混蛋!”李慧身子一扑把他压倒在床上,扯着他的脸使劲揉。
王宏斌任她作怪,呵呵闷笑,忽然一把抱住她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脑袋在她肩窝里拱阿拱:“都快当妈的人了,稳当点儿啊~”
李慧脸腾地红了,扭捏起来:“你有完没完了?拿这个当乐子过年呢?”
是的,李慧没怀孕,当好朋友如期而至的时候,她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儿失望,紧接着还隐隐担心:那晚那么疯都没怀上,不会是两人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王宏斌就更苦逼,本来都想好怎么和李爱国摊牌了,甚至设想了n多种李爱国可能整治自己的法子以及相应的应对措施——结果都没用上。
叹口气想:其实要是真有了也挺好,年前就娶慧慧过门,学校那边倒不是重点,反正慧慧也不打算工作,开画廊而已,暂时拿不到毕业证也不算大事儿,完全可以报病休学,等生完孩子有时间再去补交毕业论文。
“要不,再努把力?”王宏斌照着李慧红润的脸蛋吧嗒一口,“早生孩子多种树!”
“呸!是少生孩子多种树!”李慧使劲往起推他,“你想都别想,带球结婚,丢死个人了!”
还有一点李慧没说,她想穿上最美的嫁衣,以最美的姿态走到他的身边,接受所有亲人的祝福。
“这事儿哪儿轮到你做主!”王宏斌假作凶狠,动手去脱李慧的衣服。
李慧尖笑着躲避。
正闹着,客厅里电话响,听铃声是王宏斌的手机。
李慧从他身边脱离开去,跑到客厅把电话拿进来:“是家里。”
王宏斌把电话接起来,嗯啊半天,末了说知道了,保证保证,一定一定。挂了电话颓然地躺到床上,对李慧说:“完了,这个礼拜哪儿也去不了了,老妈发了狠,勒令咱们回去。”
“回清远?”
“嗯,你爸他们回去了,我妈看着车了,问咱们咋没一起回去——唔,说咱不孝来着。”
李慧皱了眉,有些担忧:“我爸回去了?开车?”
“嗯。”
李爱国自己从来不开车,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如果不是早先考过驾照,后来混到他那个位置是没有必要学这个的。李爱国又是个很会做事的人,从来不公车私用,所以,如果有车回去,八成是姑父刘宝刚跟着一起了。
“坏了哥,车应该是我姑父开的。我妈和我弟今天去我姥家,没跟着回去,我姑最近倒是在我奶家住着呢,你说他们是不是谈离婚去了?”
王宏斌坐起来,拧眉想了想:“未必那么糟。如果真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你爸是不会把人带回去的——能谈,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慧叹口气坐到床边上:“当初我姑和我姑父那么好……”
当年那是刘宝刚高大李爱党漂亮,站到一起谁不夸一句好?结婚后小两口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老人慈祥孩子可爱,邻里亲朋间是数一数二的幸福家庭。刘思的天真和小脾气都是这么出来的。这一点上,李慧不是不羡慕的。
可是,想不到这才几年,竟走到劳燕飞飞的地步了?
虽然没见过当年的盛况,但李慧没少听说姑姑姑父的故事。姑父追姑姑的用心诚恳,姑姑一毛钱彩礼没要就嫁了姑父的决心,现在还在大院里偶尔被提起。有人说,现在的姑娘金贵着呢,没个三五万根本娶不进门,马上就有人接茬:还是感情没到位,你看人老李家爱党,当年……
到底世界上有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呢?
想到这里,李慧打了个冷颤。
“妈,你别逼我。”刘宝刚坐在靠近门口的马扎上,深深揪着头发。
“宝钢,你还叫我一声妈,我也就倚老卖个老,爱党不懂事儿,是我们没教好,妈代表去了的她爸,我们俩一块儿给你道个歉……”
“妈,你别这么说啊妈~我受不起……”刘宝刚更佝偻了,恨不得缩到地缝里,面对自己的老岳母,他也是无限愧疚的。
刘宝刚自己爸爸去世的早,妈妈含辛茹苦一手把他们哥几个拉扯大,大哥二哥他们不孝顺,很怕老太太是个负担,刘宝刚一接就让接走了,看都不敢来看,逢年过节的也就是两包糕点两罐麦乳精的意思意思,养老钱是没拿一分的。
他妈身体不好,打针吃药是常事儿,李爱党从没嫌弃过,后期洗脚端尿更是没说的。刘宝刚妈临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嘱咐:儿啊,她妈就是你妈……
今天来的时候,刘宝刚进屋就发现李奶奶瘦了,花白的头发有些毛躁,精神也差了很多。看老人流泪的样子,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嘴巴。他没脸在沙发上坐着,进屋就捞了个马札坐在门口,像犯错误了的孩子受训似的。
“宝钢啊,你来。”李奶奶颤颤巍巍地招招手,刘宝刚犹豫片刻,两只手伸到下面拿着马札,屁股黏在马扎上,连人带马札往李奶奶身边挪,一直挪到李奶奶脚下。
“宝钢啊,你不要妈了?”李奶奶摸摸刘宝刚的头发,抖着声音问。
“妈!”刘宝刚鼻子一酸,“我咋会不要你?不管咋地你还是我妈,他们要是不孝心我养活你……”
“好孩子,你是个不忘本的,那妈问你,妈要是老糊涂了,天天打你咋办?”
刘宝刚吭哧半天,说:“没事儿妈,我肉厚,抗打。”
“不生妈气?”
“不生。”
李奶奶红着眼圈笑了:“我一个半路妈,你都能这么忍让,怎么对你媳妇就不行了?你就不能原谅她一回?她可是你世上最近的人呐!~”
刘宝刚愣怔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李奶奶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有点儿浑浊,滚烫地砸在刘宝刚手背上,刘宝刚一哆嗦,心里翻江倒海那么难受起来。
“孩儿,你还小,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啥叫孤单了……这滋味,妈舍不得让你们尝,舍不得啊……”
刘宝刚脑子里拉锯一样疼,难受、愧疚、酸楚、纠结……半年来被最爱的人猜忌监视的总总不甘一股脑涌上心头。
“妈,她一点儿都不信我……”想到这小半年自己过得日子,刘宝刚满心委屈,在奶奶跟前,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嗯,妈知道,妈说她呢,妈打她……”
李奶奶哄孩子似的把刘宝刚的脑袋搂到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摸着。
李爱党和李爱国避在东屋里,不时听听那边的动静。
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李爱党起步就想过去。
李爱国一把拉住她:“姐,你要干嘛?”
“我去看看。”
“你别去了,咱俩说说话。”李爱国把李爱党拉到炕沿上坐好,问,“姐,思思快回来了,你想好怎么跟她说了吗?”
“说什么?”李爱党心不在焉地问,眼神一个劲儿往主屋瞥。
“姐!”李爱国加重语气,“我姐夫真要和你离婚,你懂吗?”
“不能离,他又没有别人。”李爱党无比自信。
李爱国乐了:“这点你倒信他?!”
“嗯哪,他没钱,狐狸精扒不上他。”
李爱国真是服气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当初他也没钱,你还不是照样跟他了吗?”
李爱党不乐意了,看着李爱国:“你啥意思?我们那时候跟这时候能比吗?再说,他现在这岁数了,看上他的不是为了钱还是为啥?”
李爱国摇摇头:“姐,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姐夫可不是当初那个小工人了,做生意这些年,他接触的都是啥人?不说别的,气质自信早练出来了。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就是这个样的,那叫魅力。再说,就算他没钱吧,他长得也不差,身体还好,孩子大了没负担,一旦离婚了,得多少单身女人往上扑啊,你想过吗?”
李爱党狐疑地瞅了李爱国一会儿,猛然瞪大眼睛:“你说他外面有人了?”
“没有!”李爱国很怀疑眼前这女人是自己姐姐吗?怎么这么个智商?“我是打个比方,比方说他单身了的话,是绝对不会缺人的,你知道吗?”
李爱党不说话。
李爱国慢慢说:“你不要觉得刘宝刚是拿离婚吓唬你,或者认为他要是离婚了未来的日子就得打光棍——告诉你他不会。他是一个自身条件很不错的人,如果他离婚了,就会重找一个,过几年,就会有新的家庭,他还会是思思的爸爸,但和你就没关系了。”
“他敢!”李爱党怒了,“他当初娶我的时候咋说的?我给他生孩子的时候他咋说的?再找一个他良心让狗吃了!”小账本翻地刷刷快。
“姐!我告诉你过去就过去了,翻旧账没有任何意义!有这功夫,你应该想一想未来,如果你真不想离,就想想怎么把自个男人哄回来!”
李爱党被李爱国震住了,结结巴巴地问:“咋、咋哄呢?”
“你知道你俩为啥离婚不?”
“不是我们要离,是他自己闹腾。”
“好吧,那他为啥要离婚呢?”
“……这个,妈说了,我有不对的地方……”李奶奶这些天给她讲了很多她和李爷爷年轻时候的事儿,李奶奶告诉她,两口子最重要的就是个信任。
“我知道了,我以后……改。”当着弟弟,李爱党还是很不好意的。
李爱国松口气,觉得自己一个当弟弟的,话也不好说太多,就笼统地总结了一下:“既然妈跟你说了就好。姐,我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想的,作为男人来说,来自背后的信任和支持真的挺重要的。”
李爱党点点头。
姐弟两个一时都没说话,静下来才发现主屋那边的哭声也停了。
“要不过去看看吧?”李爱党还是很记挂那边的。
李爱国摇摇头,掏出一颗烟来点着:“让咱妈和他唠唠吧,他憋了这么长时间,总得发泄发泄。”两家加起来就这么一个长辈了。刘宝刚在老婆小舅子跟前还要充大个儿硬绷着,也就只能在老娘面前诉诉苦了。
李爱国嘱咐李爱党:“姐,你别管那边儿了,去厨房看看,做几个拿手菜,我姐夫这几个月也够苦的了。”
李爱党想说自己也够苦的了,最后还是没添乱,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