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胭脂是这么死的, 难怪会成为言灵作祟,这怨气, 够大的——”左健唏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鄂骏出国是15号, 两次言灵的出现都是15号……”
小黑子插嘴:“这次鄂骏回国正好也是15号呀。”
左健点头:“恐怕那一天,言灵要大规模出动了。”
“那怎么办?”小黑子大惊,“总不能那天把所有的电脑都封了吧?”
沈固摇头:“这倒未必,乐岑的看法是,鄂骏回国那天,所有在那个群里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小黑子问:“如果那天他们不上网呢?”
“如果他们不上网,那言灵才会大规模出动作祟。所以他们那天必须在网上。”
左健一听就明白:“你想撒网捕鱼。”
沈固沉默一下:“乐岑还是想超度他。毕竟那孩子, 确实也挺可怜的。”
左健严肃起来:“他确实值得同情, 但他毕竟杀了人。世界上身世值得同情的人很多,如果每人都用这种方法来报复,那社会要大乱了。”
“那你的意思呢?”
左健想了一会:“当然,我也觉得, 如果他肯收手, 那么能超度,还是超度的好。”
小黑子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那还不是一样……”
左健瞪他一眼:“我是说,如果他肯收手的话。但看他这么大的怨气,到时候肯不肯收手,还是个大问题呢。他父母现在是什么态度?”
沈固微微叹了口气:“孩子跳楼之后,父母就后悔了, 天天在家里吵架。当妈的埋怨当爸爸的不该往死里打孩子,当爸爸的就埋怨当妈的为什么要骂得那么难听。听邻居说,没有一天不打架的。跟鄂骏家已经是势不两立了,幸好两家分住在两栋楼上,见面的机会还少一些,否则可能要打破头。”
左健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小黑子有些愤愤地说:“鄂骏的妈嘴巴也太毒了,要是她不那么到处宣扬,可能事情还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沈固摇摇头:“两家有积怨,好容易有了机会,当然是得理不饶人。只是她做得太过了。”
“那鄂骏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据他们的同学说,鄂骏跟严吹墓叵狄恢焙芎茫鞘虑槟殖隼粗蠖蹩ゲ19挥斜硖且恢贝粼诩依铩5比唬邓母改敢哺┘恿瞬簧傺沽Α!
“我看,鄂骏的态度是个关键。”左健摸着下巴,“最好是能让他提前点回国,我们跟他先谈谈。”
“提前回国不太可能,据说他已经订好机票了。不过飞机是早上五点到滨海机场,言灵估计要在夜间才能出现,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
“那就好。哎,三尸的事呢?搞定了?”
“司晓琪的事情乐岑已经有解决的方法,让萧楠拿出三分之一的福禄来赔给他弟弟,正好那个胎儿可以用来给他弟弟补全尸骨,让他弟弟带着三尸去投胎。”
左健笑了一下:“钟少这个主意不错。萧楠答应了?”
“他怕得要死,怎么会不答应?而且他以为自己生在萧家锦衣玉食,不知有多厚的福禄,拿出三分之一来也没什么,答应得很痛快。”
“哈!福禄这种事最说不准了。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福禄,别看现在锦衣玉食,说不定耗损太过,没几年就耗完了;有些人日子过得紧点,但细水长流地用,也能一辈子衣食不愁。萧楠答应得这么痛快,万一过几年把自己的福禄挥霍光了,哭都来不及。”
沈固心想说不定用不着他挥霍,光买替身也会耗光。但这件事,他还没跟左健说过。自打上次萧士奇知道上了左穆的当,就再也没来找过他,至于什么遗产分配,当然更化一屁。不过沈固也不希罕,没人来麻烦他更好,专心在家跟钟乐岑过日子。只是他一直想弄清楚萧轻帆体内那个灵魂是不是左穆,而萧轻帆偏偏的又不见了踪影。
左健捋了捋有点长的头发。他匆匆忙忙跑回家又匆匆忙忙蹿回来,看来也是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言灵这事,你们看咱们到时候怎么个弄法?”
沈固说:“我跟乐岑和黑子商量过了,到时候找个网吧,把那个群里所有的人都弄过去,争取把事情在群里解决。”
小黑子自告奋勇:“我从师兄那儿要了病毒,万一不行就趁着胭脂在群里的时候强行植入病毒,把他和那个聊天群一块删除。”
左健沉吟:“这方法不知道能不能行。万一到了最后——也可以试试。黑子你准备吧,练习得要熟,真要是到了用的时候,可没时间让你再输入什么这个码那个码的。”
小黑子领命而去,沈固看看左健:“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看出来了?”左健苦笑,“真出事了。老爷子——就是我们左家现在的家主,身体不行了。我们左家虽然不比张家和钟家人口多,但下头的叔叔伯伯姑姑也有不少,这一代没什么特别出色的人,谁也不怎么服谁。老爷子在的时候没得说,现在眼看着身体不行了,这下一代家主给谁是个问题。我有个三叔,论灵力也还过得去,但人不踏实,老爷子不看好他。说起来,我大伯应该排在第一继承位,第二是我爸,早死了,第三就该轮到我这三叔。虽然上头还有个姑姑,但嫁出去了,不太可能让她回来当家主。老爷子以前也犹豫过,因为我大伯人太老实了,不会应付外头的事,当家主不怎么合适,所以也想考虑我三叔来着。但就因为他太轻飘,老爷子觉得他根本连自己的骨头都压不住,更甭想压住其他人了,所以就有点疏远他。这次我回去,他闹的动静不小,我总怀疑,他背后有人支持,只是现在还没查出来。”
“那你——”
“没办法,这不是有工作的人嘛,又有言灵这事,不能耽搁太久。不行等这事完了,我再请假回去。家主这事,说起来是个形式,但有的时候也是要拿主意的。说实在的,我也不看好我那三叔,人太轻飘,别把左家扯到邪道上去——名声本来不是很好。”
沈固微微有些诧异:“什么叫做本来名声不是很好?”
左健挠头:“怎么?钟少没跟你说过?五大家族里,张家和钟家不用说了,那是多少年的正统,一个拿妖一个驱鬼,真正的名门大族。张家天师世家,名声远扬,历代天师有不少曾经为民祈雨,声名上达天听。钟家更是有唐代皇帝的敕封,虽然后人不如张家显赫,那也是我们这一行里的望族。所以就算是比我长一辈两辈的人,见了张家和钟家年轻一代的继承人也要叫声张少或钟少。东方家嘛,说起来跟我们一样都有点旁门左道,因为是以卜筮之术著名。但他们家的祖上是在汉武帝身边做近臣的,所以——”
沈固打断他:“你不会是说东方朔吧?”
左健诧异:“就是说他呀。不然你以为是谁?”
沈固无语。左健看他一眼,继续说:“你可能觉得,都现在这年头了,还扯什么古代皇帝……但这不是说我们跟阿q似的,说什么祖上也曾富过,而是说,这是在天师这条路上的积累。”
沈固点头:“这我明白。所谓名门望族,本来就是要数十代积累下来的,不然还叫什么望族。你接着说,你们左家祖先是谁?”
“左慈。”
沈固是喜欢三国的人,一下子就想起来:“左慈?是那个在曹操宴会上钓起松江四腮鲈鱼的左慈?”
左健点头:“就是的。但他的道术不见于正典,尤其是人化为羊那一条,在天师行里那叫‘妖’。”
“那他不也算在皇帝面前有过名气么?曹操怎么说也是魏武帝。”
“可是那不是他死后儿子才称帝给他追加的谥号么。”
“这也算?”沈固彻底无语了。
“也算。”左健认真地点头,“最主要的是,魏武帝是个多疑的人,还不待见他。比起东方朔在汉武帝面前的得宠,这里头就差得多了。”
沈固直摇头:“那费家呢?”
“费家啊,那比我们还要差一点。费家的祖上叫费长房,你知道么?”
沈固摇头。这个真不知道。
左健想了想:“费长房的事,好像是在《后汉书》里有。他其实开始还算不错,是跟着一个地仙叫壶公的去修道。但是他修道不成,半途而废。他能驱使百鬼,但全仗着壶公赠他的符,后来符丢了,他死于众鬼反噬。这种道术就有点堕于下流了,只好算旁门左道,在五大家族里算是最末流的。这还是沾了壶公的光,那毕竟是个地仙。而且费家人丁太少,勉强凑个数吧。有些人说起来,还只说四大家族,不说费家呢。”
沈固突然想起来:“这个‘旁门左道’,不会说的就是你们左家那个‘左’吧?”
左健干笑两声:“可能,还真是……我对成语没什么研究,哈哈……”
“那你呢?你将来有没有可能做左家的家主?乐岑说你在妖监会,天赋不错。”
左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默了一会说:“说老实话,我觉得我有这个当家主的资格。我叔伯这一辈,论灵力,还真没有能胜过我的。我们左家跟张家和钟家比起来,没那么大规矩,有时候是可以破格的。所以老爷子今年九十岁了,按说早该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下一代,可他现在还坐着。如果他有心传给我,也不算坏了规矩。可是,我没有当家主的心,也没人支持。我跟你说过的,我爸当年在兄弟里头灵力是最强的,如果他没死,现在家主就应该是他的。可是他三十二岁就死了,死于吸毒。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说这世上妖鬼多不多?害人多不多?可是再多,也比不上毒品害死的人多。我与其当个天师,不如去当个缉毒的。就这么着我二十二警校毕业就跑去边境了。老爷子本来想栽培我,看我不受教,当时还生了场气。后来我受了伤,而且在边境上的毒贩子那里露了面,上头不敢再让我干,就把我调滨海来了。这算起来,六七年没怎么回过家了,在家里一点人气也没有,这个家主怎么当?而且这么多年我正经就没抓过几个妖,这成绩也说不出口不是?”
“你不是还在妖监会么?”
左健低头笑了:“那是个巧合。有一回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到一个村子,里头有黄皮子作祟,让我给拿了。正好撞见东方家老爷子,硬把我扯进了妖监会。我在里头其实就挂个理事的虚名。理事的主要工作是鉴定那些妖怪是否有害,有害的要除掉,无害的发给安全证。我干这活就是捎带脚儿,碰上了就管管,没碰上我也不会专门到处去找,有那时间我不得找杀人犯抢劫犯什么的么。这进了妖监会也四年了吧,经我手鉴定过的妖怪……大概还不到十个……这成绩,拿出去说我都不好意思。”
沈固觉得匪夷所思:“居然有那么多妖怪?”
“现在城市不是越来越扩大么,妖怪在野外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小,逼着它们迁入城市。光我跟你说过的妖怪公寓里就住了将近二十个。咳,总之这么一看,我那理事的活做得就更不称职了。算了算了,别说这些事了,心烦着呢。老爷子身体虽然坏了,还能撑个一年半年的,赶紧把言灵这事结了,我再请个长点的假回家。对了,到时候你来代这个队长。”
沈固微有些诧异:“我?我刚来没几天。”
“你本事在那摆着呢。凡是交给你的任务,哪次没完成?而且干得还快。上次那个杀人犯,别人都找不到,就你能找到。那小子化装逃窜了好几个省了,不最后还是让你拿下了?”
沈固严肃起来:“你说的那是单兵作战能力。论那个,我确实比你们任何人都强,但在刑侦上,我还得算外行。而且在城市里做警察,需要有人脉,我十二年没回来,根本什么都没有。”
左健怪叫:“刑侦外行,那就学呀!人脉的事,我手上的都能给你!我不也是从外地来的么,我的人脉也是一点点建的呀!你身手头脑都有,自己没人脉,可以用有人脉的人。我告诉你,小黑子那家伙,为什么我天天带着他?那小子就有人脉啊!你找不到的东西,叫他去找!队长是干什么的?不是叫你事事亲力亲为,你学会用人就行了。你缺的他们有,你有的他们缺,这个队长有啥不好当的?”
沈固沉吟了一下,盯着左健:“你说这话,不是为了将来离开滨海回家做准备吧?”
左健愣了一下,抓抓头:“我——咳!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呢。得得得,咱们不说这个,回不回家的以后再说,先解决案子,先解决案子。”
鄂骏坐的飞机是早上5点半准点降落的。沈固和小黑子在出口等着他。小黑子拿着照片不时地看:“也没张最近的,这张还是高中毕业时候照的,那中间隔着四年大学呢。他妈好像咱们要害他儿子似的,防贼呢这是?那会我真想告诉他,我们要不管,他儿子就死定了。”
沈固笑了笑,没说话。鄂骏的妈很不情愿把照片拿出来。一听说是跟严从泄氐模共恢朗鞘裁词拢图弊乓炎约憾诱酶筛删痪弧h盟峁┱掌ゲ涞阶詈螅湍贸鲆徽潘哪昵暗摹
“来了。”沈固微微皱眉。从通道里走出来的男孩子很瘦,比起照片上那张国字脸来,下巴已经瘦尖了,颧骨也高高地显出来。
“哪个?那个?”小黑子诧异,“跟照片上——不像啊!”
“颅骨线条吻合。”
小黑子栽倒……
鄂骏拖着个行李箱走到出口,就发现了沈固和小黑子,迟疑了一下,确定两人的目光确实是落在自己身上,主动打了招呼:“两位是——”
沈固亮了一下证件:“我们是警察,有件事情想请鄂先生配合一下调查。”
“警察?是什么事呢?”
“是有关严吹氖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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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固眉头一皱:“你知道?”
“是。韩明他问我有没有进群改公告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是有鬼的。”
沈固深深看他一眼:“你相信?”
鄂骏笑了笑:“我希望是。”
“如果我告诉你,严匆丫惫眉父鋈四兀俊
鄂骏的脸色变了一下,沉默片刻才说:“那么我希望我能劝阻他。韩明劝过我别回来,但我怕不回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原来……已经发生过了。”
小黑子忍不住问:“当年呢?当年你怎么没表过态?”
鄂骏低下了头:“是的,当年,我太懦弱了。所以这次我一定得回来,我想见小础!
沈固点点头,正想说话,手机突然没命地响起来,左健的声音急促地响起来:“鄂骏到了吗?赶紧带他回来!言灵提前出现了,鄂骏家的电脑和韩明家的电脑自动开机上qq,而且怎么也关不上。我现在正在联系其他人,目前已经联系到的那三家也是电脑自动开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