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以然半路遇见崔大姑, 临时起意跟来张府,至大私心不过是盼着看廷珑一眼, 谁知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此时捧着木匣, 简直乐的不知如何是好,跟他的小厮从门房赶上来要接也不肯撒手,只自己端着,一路漫猜一路傻笑,脚下生风般急着到家好安安稳稳的打开来看。
一溜烟的回了庄,正要闷头闪身进屋,就听身后丫头笑道:“少爷可回来了, 老爷子才刚问起, 找到太太那边,听老婆子说去了张家,我正要去回话哩。”
以然一听,想起从船坞回来还不曾去见祖父, 拍了下脑壳, 忙整衣夹着匣子转身上楼去交差。
方老爷子听说船只已经修补了七八,几艘需要换甲板的再有三五日也能完工,就点了点头,又吩咐以然明日起接着到山下跟老掌柜的学盘账,道:“此行不比上次,只为出门长见识,又有尚宽跟着, 这回却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到京以后,我叫尚宽仍旧跟船回来,你自带着人接着往北边去盘账,说到底,这还是咱们方家的生意,总不好一直麻烦你表哥。”
以然听了吩咐,也知道事关重大,他年前虽已带人盘过一次账,不过就是打个总,细处都是母亲和祖父每季核查过一遍的,这回单独出去办事就不同了,若没些真本事,叫下头人以为少东家是个花架子,难免不叫他们起了轻视之心,往后串通起来在账上做手脚,想到这,以然忙点头答应下来。
方老爷子见孙儿答应了,也不多说什么,笑着挥挥手让他自去,以然问过别无他事,这才夹着木匣抽身出来。及至到自己屋里坐定了,先将个匣子捧在手里翻转,却并不急于打开,想着廷珑不知送他些什么做表记,嘴角就翘了起来,仿佛在猜测中已获得绝大乐趣。半晌,快把那木匣上的花纹都背熟了才轻轻掀开搭扣——却见里头整整齐齐立着十来个素胎瓷瓶,以然先是一呆,随后伸手将那瓷瓶一个一个取了出来,只见那上头用一色工整小楷写着药名,对症,用法,不禁就是一笑,笑过,才起身走去八宝格那边取了上回出门太太给的那个药匣,打开挨个看过,可不就是廷珑的字迹嘛。
以然抚着药瓶,心里一时酸一时甜,他原先只当廷珑年纪小,能领会、接纳他的心意已经知足,并不敢再求其他,此时得知上次这药匣就是蒙她所赠,简直有些恨自己一贯身强体壮,健硕如牛了,若不是一路上喷嚏也不曾打一个,何至于现在才知晓廷珑的心意。
捧着药匣仰头倒在床上,以然心里咂摸个不住,细细品来,除了高兴之外更多的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一路上就想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一方丝帕?几页字纸?或是香囊扇套?才子佳人的话本他也听过几段,想着廷珑或许赠他这些,就有些脸红心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打开来竟是这个……让他生出些被照顾了的感觉来,这实在是有些新奇了——廷珑于他首先是妹妹,该当被他照顾和疼惜,而反过来……这滋味他从未尝过,不过实在不坏,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在他心尖上扫过……又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