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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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珑几个见了礼各自归座,玉清吩咐小丫头翠儿沏茶,等侄儿尚宽从方老爷子那里请安回来用饭。

妍儿一边陪玉清说笑,一边偷眼打量廷珑,见她只端坐着但笑不语,极有兴味似地弯着一双眼睛听她们说话。她素来听表哥提起在京里的事,但说到廷珑就闭口不言,脸上似笑非笑的若有所思,心里早存了好奇之意,此番见她脸庞稚嫩,身量还未长成,虽然端正秀丽,却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想来三年前表哥离京时她还是个孩子呢,不知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让表哥看重。

一边想一边转着眼珠上上下下的打量廷珑——还未及笄,头上挽着双环,插了根如意头的蜜蜡簪,耳上一对小小的东珠,倒衬得脸上白皙柔嫩,五官都淡淡的,只两粒瞳仁黑的发沉,深不见底,见她坐在那里略抿着嘴笑微微的,年纪虽小,气度倒沉静大方,自有一番官宦人家小姐的做派。再看身上穿着却不如何华丽,一身湖色细麻单夏裙,大概是到了南边才做的,今年新兴的窄腰广袖的样式,只是用麻料做衣裳多少有几分上不得台面,寻常乡绅富户人家的女儿也要绸缎纱帛出门作客才算体面,刚在心里暗笑,又见那细麻衣裙的袖口,领口,裙边都细细的用同色丝线绣着缠枝牡丹纹,举手投足间才见的斑斓华丽,却不如何辉煌耀眼,就有些拿不准是不是京里富贵人家如今正时兴用麻料的?又见她腰间只系着一对银红的荷包并打着同色宫绦,不比这边环佩叮当装饰隆重,倒显得身量苗条,更有些吃不准这是不是京里的新样打扮,上上下下的细细瞧了一遍,又暗暗将她来比自己,觉得论相貌穿戴自己也不差在哪里,这才放下心事一味的奉承玉清。等丫头端了茶盘过来,亲迎过去托了一盏盖碗茶奉给姑母。

廷珑早觉出妍儿盯着自己发呆,怕目光交接让她尴尬,只能假作不知,压下好奇不去看她,心里却疑惑非常,不知这位妍儿何以对自己生出这么大兴趣。如今见她放过自己,转去侍奉玉清,又想起姚氏说玉清中意自家侄女的话来,便拿眼睛一扫,见她捧的那只茶碗正是玉清常用的建安窑兔毫盏,可见是对玉清喜好极熟的,等玉清含笑接了,也不肯归座,只在玉清身侧立着服侍,更觉出她殷勤小心来,心中暗道,怪不得玉清属意她做儿媳妇,想来换了自己,就是心里肯巴结,行动上却也没这么精细的。她疏懒惯了,这些年当惯了小姐从不用看人眼色,原先做助理研究员时练就的做小伏低也渐渐生疏起来,想到这又笑自己多虑,收敛了神色,双手捧茶只留心听她和玉清两个说话。

廷瑗也在一旁斜着眼睛见妍儿小意殷勤,边看边撇嘴,颇有些鄙夷,脸上不免带出些来,正想跟廷珑使个眼色,却见廷珑虽也看见,却一无所觉般低了头捧茶慢饮,心里转了转,想起母亲下山时吩咐的话,也收了下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妍儿和廷瑗自小都常在方家走动,极是相熟,可这两人倒是天生的冤家,相看两相厌,再不能到一块的。廷瑗每每见妍儿在玉清面前恭敬近乎谄媚,转脸对旁人却是冷若冰霜,总忍不住要暗讽她两句,奈何妍儿词锋甚利,讨不到什么便宜;妍儿却也厌恶廷瑗霸道,明明都是客,偏她倒拿出主子的款来,当方家是她家的一样,不免心中冷笑,有意无意的气她,此时站在玉清身后便含笑放眼过来,但见廷瑗正端着茶出神,并不像往常牢牢盯着自己寻错处,颇觉诧异。

玉清端了茶略润了润,才看见妍儿立在身侧似地,笑道:“这孩子,接了你来为的是叫你松散几日,你倒当姑姑是外人,认真立起规矩来了。”

妍儿听了就撒娇道:“姑姑当我立规矩呢,我是想姑姑想得紧了,一步也不想离开。”

玉清听见笑了笑,并不说什么,一再叫她坐下,妍儿才在廷瑗下首处略搭了搭椅子,廷瑗见她坐在自己身旁就立刻转过身去,只用后脑勺对着她。

玉清眼角扫见神色却一丝不动,只吩咐小丫头去听涛院打听老爷子是不是留了表少爷用饭,怎么这么大工夫还不曾回来。

不多时,那丫头回来果然回禀老爷留了饭,已在那边吃了,玉清这才吩咐了摆饭。

廷珑的舌头闲了半晌,此时有了用武之地,就着眼前的酸笋鸭子和醉虾把一碗碧粳米饭吃的干干净净,住了筷,见妍儿又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见她面前那一小碗米饭只动了浅浅一层,想来是自己豪爽过了头又叫人瞧了新鲜。

妍儿也觉出自己失礼来,见廷珑脸上状若未觉忙低头掩饰着夹了一箸鱼肚慢嚼,心中想着刚才见廷珑但笑不语,还以为她城府颇深,原来还是贪吃的年纪,只是讷于言罢了,心中大定。

玉清也住了筷,眼睛在三个姑娘身上转了一圈,见妍儿数着米粒吃饭,廷瑗只捡她爱吃的略动两下筷子,廷珑这些日子却是前面摆着什么便吃什么,瞧不出喜好来,想她小小的年纪,这样神闲气静,倒让人看不透了。又想起那日廷琦在以然院里哭,她的丫头见了才解的围,老爷子又常夸奖她懂得物情,局量宽大。再看一眼妍儿,明明大上三四岁,却不如她沉静从容,只有听话曲从一样好处,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想着,小丫头翠儿打了帘子,以然,廷玉和尚宽鱼贯走了进来。

廷珑见了二哥哥和以然哥哥都是一笑,见后面还跟着个年纪略大的生人,只是玉清娘家侄儿,就拿眼睛看廷瑗,不知用不用起身回避,见廷瑗只笑嘻嘻坐着,廷珑思量无妨,也随她安坐着。

几人进门,先给玉清请了安,又一一和姊妹们见礼,最后到廷珑,起身却不知如何称呼,玉清就笑道:“尚宽是我娘家侄儿,你大嫂婉儿的堂弟,跟以然一样叫哥哥吧。”

廷珑听见说忙微笑了福身行礼,口中称呼了。

尚宽进门就看见有个面生的妹妹,打扮与一般不同,早猜到是京里来的那个,也忙还了礼,笑问道:“婉儿姐姐可好?”

廷珑见问,含笑答道:“前日才捎了信过来,说都好。”

尚宽听了便点点头,廷瑗早在一旁道:“你不是才跟船回来,怎么倒问别人你姐姐好不好?”

尚宽听了笑道:“回来赶近路走的太湖,没过那边去。”又笑道:“你猜我这回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廷瑗托腮笑道:“你爱的不过吃喝玩乐,想来总跑不出去这四样。”

尚宽还笑呵呵的听着,妍儿已经开始冷笑,边听廷瑗在玉清面前口无遮拦的放肆,边瞄着姑姑脸色,见玉清听而不闻稍有些失望,却知道姑姑最厌烦女孩儿叽叽喳喳的,只是不发作罢了,越发冷笑起来。

廷瑗还在同尚宽笑闹,连连猜了几样都没猜中,尚宽见她不耐烦起来,也不再逗她,笑道:“你去枕石阁瞧瞧就知道了。”

廷瑗听说,想着他路上打太湖走,便拍着手笑道:“我知道了,你可是贩了太湖石来卖?”

尚宽才一点头,廷瑗就从椅子上跳起来,刚要跑去看,又想起玉清来,笑问道:“舅妈,我吃饱了,去看看那石头去。”

玉清就含笑点头道:“慢慢的,别跌着。”

廷瑗听了才踏出门去,又折回来对尚宽招手道:“尚宽,来。”

尚宽看了看姑姑颇为难,道:“你先去,我等姑姑吩咐了再去。”

廷瑗听了吐了吐舌头,眼睛又在廷珑身上溜了一圈,见她坐在椅上,眼观鼻鼻观心的捧着茶,恐怕也不敢出来,便自己跑了出去。

廷瑗走了,玉清便把尚宽叫道自己身侧坐下,细细的问这次跑船的事体,尚宽一脸严肃的一一恭敬作答。

廷珑见人家自家人说体己话,便想要告辞,趁着玉清几个说的热闹,无暇注意她,偷偷跟廷玉使了个眼色,刚收了眼波,恰恰扫到以然正笑看着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做坏事给人捉到一样。

廷玉会意,找了个话隙便要告辞,玉清再三挽留才叫丫头去传竹轿送他兄妹两个回去。廷珑等轿子到了,便起身行礼邀妍儿到双溪庄上去玩,妍儿答应了,廷玉也邀尚宽,尚宽也起身谢过,廷玉兄妹才告辞而去。

以然起身送他两个出去,玉清若有所思的看着以然的背影,连尚宽说话也没听见,及至以然回来,见他神色如常,不像刚才张家兄妹在的时候那样六神无主,微微叹了口气。

妍儿从表哥进门时就偷眼看他,早见了他一双眼睛只围着廷珑打转,嘴角含笑,面带和煦,和待自己的亲切大不相同,一时心中酸涩,一边觑着姑姑,一边不住偷看表哥,盼他看自己一眼。

尚宽正报回来船上运的货,不知就里,见玉清不语,以为怪罪自己运了一大船的太湖石回来,忙笑着解释道:“姑姑有所不知,外面正时兴用太湖石点缀园林庭院,喜它瘦、皱、漏、透又兼重峦叠嶂曲折圆润……”

玉清见他一味解释,笑了笑道:“正好,张府三日后上梁,我正不知送什么好,你抽时间去看看他家园子,挑相宜的送他们家几座点缀花园吧。”

以然听了就道:“下午我陪尚宽过去吧。”

玉清听说,深深的看了以然一眼,不置可否,只端了茶慢饮,以然仿若未见,只对尚宽笑了笑,问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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