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若有所思:“皇帝一顿饭吃多少,内务府采买的人都知道, 城里的百姓应有所耳闻。那位这样说摆明是故意引起朝廷注意。店家, 官府的人去过吗?”
“没有。”店家仔细想了想,“这些日子都忙着闲散旗人移去东北一事, 官府估计也抽不出人手。再说了,那人只是夸大其词,结束时还特意强调博君一笑,官府就算知道也不好拿人。”
石舜华转向胤礽:“闲散旗人的事告一段落, 这事不就传到您耳朵了么。”
“对哦。”店家猛地反应过来,“小的被那个说书的人当枪使了。”
胤礽:“看来我还真得去看看。”
两刻后,胤礽和石舜华到飘香楼门口。巳时一刻, 合该酒楼最清闲的时候, 飘香楼一楼却快坐满了。
胤礽和石舜华并没有进去,而是走到飘香楼斜对面的一个小茶馆里要一壶粗茶。胤礽也没让奴才伺候, 倒一杯递到石舜华面前:“夫人, 请。”
石舜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接过来湿湿嘴唇就放下。
胤礽轻笑:“不渴?”
石舜华白他一眼,粗茶苦又涩, 她怎么喝?
“吃好的嘴巴。”胤礽瞥她一眼,就问店小二,“听说飘香楼来个说书的,我记得去年还没有,从哪儿冒出来的?”
穿着短褐,肩上搭着一块白色汗巾的小二道:“小的见过几次, 听说话的口音像是从西南来的。听人说最开始那几个人也不会说书,好像找了什么人才学会说书。”
“几个?”胤礽注意到这个词。
小二:“四个男人,两个壮年,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还有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顿了顿,一脸好奇地问,“客官,您打听这事干啥?”
“听说皇帝一顿三千两,我来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在这边胡编乱造。”胤礽道。
小二哥打量胤礽一番:“您,您不会是四爷吧?”
胤礽猛地抬起头:“你怎么会这样想?”十分意外。
小二哥咽了口口水,瞧着他不像生气,又素闻雍郡王公正廉明,雍郡王府的奴才也从未干过仗势欺人的勾当,大着胆子说:“您不像商户,腰间的玉佩又不是一般书生能买得起的。这会儿文武百官都在衙门里当差,小的大胆猜敢在‘闲散旗人移东北’这个节骨眼上招摇过市的,除了皇上的兄弟也没旁人。”
“就不能是个富家翁?”胤礽问。
小二哥看向石舜华:“您的夫人看起来比皇后娘家的石家二奶奶还有气质,富家翁哪有您这么好的福气。”
“合着你还是凭着我夫人断定我的身份。”胤礽摇头失笑,“现在可以说了吗?”
小二忙问:“您真是四爷?”
“我说我是老三,你信吗?”胤礽问。
小二摇了摇头:“三爷要是打听这事肯定不会像您这样严肃。”
“幸灾乐祸的口吻问你?”胤礽肯定道。
小二噎了一下:“小的可啥也没说。”
“你既然这么聪明,嘴巴还这么能说,应该知道我想知道的你也知道。”胤礽道。
小二不自在地挠挠后脑勺:“不如您聪明。小的听一个客官说,那四个人是上京告御状,只是不知道为啥突然说起书。小的猜是没盘缠了。
“从西南当京城几千里地,那边没便宜的水道,马车、驴车都不便宜,盘缠花光倒也有可能。”胤礽道,“如今顺天府尹是沈竹,皇上的心腹之一,他们想告御状大可击鼓鸣冤。可最近也没听说京城出了冤案。”
小二:“这些小的就不知道了。对了,那几个说书的就住在郊外的小庙里。爷如果想知道真相,可以派人去那边找他们。”
“我不想知道。”胤礽道,“我只是好奇打听一下。”
小二楞了一下,看着胤礽,见他不像开玩笑:“您,您不是四爷?”
“不是!”胤礽道,“以后啊,少自作聪明。”冲霍林使个眼色。
霍林拿出半两银角子:“我们的差钱,剩下的算赏你的了。爷,回去吗?”
“待会儿再回。”胤礽走出茶馆,“你主子娘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耍蛇的,我得领她过去看看。”
石舜华好笑:“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我也没说我没见过。”胤礽打量她一眼,“就你这不愿意吃亏的性子,也就我能受得了你。”
石舜华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辛苦您了,忍我十七年还没烦。”
“哪舍得啊。”胤礽抓住她的手。
石舜华眼角的余光瞥到霍林、阿鼓等人抿嘴偷笑,使劲掰他的手:“松开。”
“怕你走丢了。”胤礽道,“找不着回家的路,回头你儿子能闹得鸡飞狗跳。”
霍林:“爷,小公子若是知道您和主子娘娘出来玩,也会闹得人仰马翻。”
“他闹由他闹,不搭理他,闹够了就安生了。”胤礽说着,突然想到,“老三和老四快回来了。”
石舜华:“您二月中就收到八弟的信,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正月底八弟和十一弟、十四弟到江宁,明察暗访,搜集证据,又把证人保护起来,这就到了二月中旬。”胤礽边走边小声说,“带着证据去找张伯行,张伯行说已经放榜,考中的举人也已入档,不能再更改。老八拿出圣旨,张伯行才出面拿人。
“闹事最凶的仕子被放出来,噶礼接到消息。升堂当日噶礼跑过去说当日仕子闹事时,就是张伯行派衙役压下去。张伯行说噶礼受/贿五十万两白银,两人当堂吵起来。”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石舜华都很少主动问朝堂上的事。以致于石舜华除了知道两个儿子很好,其他什都不知道,“噶礼跟张伯行有仇?”
“有仇。不过,老八当时是先把手上没兵的张伯行拿下,准备亲自审理此案。然后当天晚上,噶礼就携重金去驿站。”胤礽道,“噶礼乃总督,老八怕把他逼急了,就先稳住他。没过几日咱爹到了。咱爹接手彻查此案,查到前十名全是庸才,气得一病好几日。他的病痊愈再判噶礼等人的罪,已到了三月中旬。路上不出意外,再过三五日就能回来。”
石舜华:“噶礼呢?”
“他乃总督,朝中重臣,必须押回京城处死。”胤礽指着不远处,“我还纳闷京城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大胆,居然敢玩蛇。”
石舜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南边的人?”
“对,印度人。”胤礽道,“霍林,去打听打听,印度人怎么跑京城来了。”
片刻,霍林回来:“他只会说你好、谢谢,其他的都不会说,奴才无能。”
胤礽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夫人,吃糖葫芦吗?”
“我不吃。”石舜华道,“买给你儿子吧。省得他来回念叨个没完。快晌午了,咱们回吧。”
胤礽又给弘晅买两包点心和几个泥人。路过到五谷丰登,胤礽停下来往里面看一眼,瞧着里面生意很红火,就打算回去。然而,刚抬起脚就被人拦住。
几个侍卫下意识挡在胤礽前面,呵斥道:“你是何人?”
“跑堂。”胤礽提醒,“有事?”
跑堂吓一跳,瞧着男主人挺和气,不禁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能这么莽撞:“客官要不要进来看看,我们这里有阿月浑子、核桃,还有葡萄干和葡萄美酒夜光杯,只要您能想到的,我们这里都有,您想不到的也有。”
“不了,我们去堂堂杂货店看看。”石舜华故意说。
跑堂噎了一下:“杂货店,杂货店里的东西跟我们一样,价钱也一样,但杂货店没有鲜果,我们店里有。还有蔬菜和牛肉,您来我们店,一次就全买妥了。”
“现在都是这样做生意?”石舜华好奇。
跑堂脸一热:“我们也不想,可是自打我们店的生意红火,城里出现好多家卖瓜果蔬菜的铺子。”
“我看对你们也没什么影响。”胤礽往里面看了看,人很多,“难不成谁拉进店里的客人多,谁的赏钱多?”
跑堂猛地睁大眼。
胤礽失笑:“还真是这样。谁想的法子,九贝勒还是十一贝勒?”
“您,您您怎么都知道?”跑堂震惊,“您是哪位爷?”
胤礽:“看来是他们二人。我们家自己有庄子,找别的客人去吧。”说完就登上马车,“霍林,你去四弟府上,叫胤禛去查查那几个说书的和耍蛇的印度人。”
“印度人应该没什么问题。”石舜华道,“大概是在印度生活不下去,逃到咱们这里来。只是西南那边的百姓有冤屈,怎么不找当地官府?”
胤礽:“能从西南来到这边不是一般的百姓。还能沉下心来说书,也不可能是人命官司。”
“你骗那个店小二?”石舜华惊讶道。
胤礽:“朕只是猜测,没依没据也不好到处说。朕估摸着又是那边的土司争权夺地了。”
“如果真是这样您打算怎么做?”石舜华道,“帮助那几人夺回失去的土地?”
胤礽指着自己:“朕看起来就这么热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