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自然如所有看官们所料, 身为千古一帝的康熙没有吸食上鸦片,又或者说, 是连碰都没有碰过。当后来康熙问起如筠见到“阿片”就如此激动的原因时,如筠只是眼波一转, 随口说了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的清楚,只是隐约记得曾在什么书上看到,说这“阿片”虽然有极大的药用效果,但是一般身体健康的人是不能服用的。”
这句含糊不清的话却让康熙错误的认为,阿片就如同那些千年灵芝一般,常人服用了就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害处。不管怎么样, 看着筠儿那一副焦急的模样, 康熙的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熟不知也正是因为没有正确的认识到阿片是一种会使人慢慢上瘾的毒品,从而导致了后来那一连串不可避免的事情的发生。
景仁宫的成妃在多年之后,再次怀有身孕之事,也像一块石头一般, “普通”一声砸入后宫这潭水中, 羡慕者、嫉妒者皆有之,当然也不乏一些看好戏之人。
生活中总是有着些许的小风小浪,但最终还是会恢复一片平静之态。
在景仁宫进门不远处的一个岔道口,一袭蓝衣的清朗少年有些犹豫的徘徊着,左手边是通往成额娘所在的正殿,而右手边就是额娘所在的小院子。这段时间每回来向额娘请安之时,她总是会在这个小岔道口犹豫好久, 其实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成额娘了。
看了看左手边,在花丛深处,三棵大小不一却茁壮成长的青葱树木正围成一圈包围着身在其中的老槐树,就像四哥,七哥,十四弟和成额娘那样的亲密无间。他知道那始终没有他——爱新觉罗胤t的地方,而右手边的那间小院才是他的额娘、他的责任。可是每每在听到左手边花丛中传来的一阵阵欢声笑语之时,他总是会情不自禁的驻足停留,幻想着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风罢,人去,茶凉之时,他才发现只有他孤单的一人站在这里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他们。
一阵凉风吹过,树上那仅剩不多却又发黄的树叶顿时哗哗作响,然后随风起舞,一一从他的眼前凋零乃至无声的落地。最终胤t摇了摇头,不禁苦笑了一番,然后毅然决然的朝着右边小道走去。
“每次到我这里,却都不进去,是这桃花林你看不上呢,还是看不上林中的主人呢?”有些懒散的声音从林中传出。
胤t就像个被人发现做坏事的小孩一般,打了个激灵,却很快的镇定了下来,微微低下了头。
“成额娘,你怎么在这里?”看着前方亭子里拿摇摆着的躺椅,胤t不禁快步向前走去。
“这么久你都没来给我请安,要是在隔上些日子,你岂不是该忘了我长什么样子了?”如筠笑着打趣道,随着小八到了亭子之中,如筠也拿了几个枕头,垫在身后,坐了起来。
“这段时间儿子刚刚接手朝堂事务,到处奔波着,到是忘记了来给成额娘请安?”胤t看着那许久未见的人,这几日压抑在心中的烦闷之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躲避着我?还在为那件事情觉得对不起我吗?”虽然胤t不是她生的,但是和她相处的时间却不比与卫氏相处的少。
如预想的一般,胤t沉默了,一阵风吹过,如筠把盖在身上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睡在躺椅上的姿势也微微发生了改变。
时间像是过了许久之后,胤t终于开口了,“是儿子的错,让成额娘伤心了。”除了这一句,他真的想不出来还能说些什么。
如筠知道良嫔和未来的八福晋将会是夹在她和胤t中间永远的隔阂,若是他们还想继续这段微薄的母子情,就要尽量避开谈论这些隔阂。“我说过永远都尊重你的选择,无论结果是不是我所期待的那个。我曾和墨儿说,每个人都应该对他的人生负责,对他所作出的选择负责,而你也是,我相信既然你有了选择,那就有着担当的能力。”
人生中本就有着太多的无奈,何必强求一个孩子做到事事完美呢?而且也不可能事事尽美。
“连我都不知道这选择是对还是错,可无论怎样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未来的福晋是否真的气量狭小,不能容人,可是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娶这个福晋是大势所趋,同时也是所有人所期待的。皇贵妃需要一个儿子养老,把侄女嫁给他这个不受宠的八皇子,所表明的意思不言而喻;长公主想亲上加亲,给她独女找一个能降服的住却又出生不好的皇子,她这一朝公主的野心也不难看出;皇阿玛不希望景仁宫里的几个皇子连成一气,对太子产生巨大的危患,所以分离他们甚至兄弟反目的心思也夹杂在其中;额娘希望他能借助长公主和皇贵妃的势力,为他们母子博得一个更好的未来,这份心思他也明白。
所以,他后退不得,所有的人都把他逼到的悬崖之上,他最终还是同意了,成为所有人的棋子。不是为了任何的人,而是为了回报成额娘这多年的照顾之恩。只有他和四哥他们分道扬镳,所有人才能安稳的过着日子。
如筠知道孩子长大了,有着自己的想法,而她这个做额娘的只有默默的看着,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帮上一把。或许是由于怀孕的关系,一种“家有子初长成,做额娘的却只能看着他被卷进漩涡之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趁着小八不注意,如筠将头微微一仰,眼泪就顺着原来的轨迹流了回去。
“哎”,如筠静静的叹了一口气,“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来我这里蹭吃蹭喝的。你不在的时候,墨儿总是被你四哥罚着,弄得那小子每次都嗷嗷大叫说要找你求救。”如筠带着些调皮的语气说了生活中的小事,也在告诉胤t,他们一切都没有变,也没有要“抛弃”他。
“成额娘,等儿子有空的时候一定会来叨扰您的,到时候就怕你把我都看烦了。”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胤t心中还是暗暗的下定决心,以后要,至少在明面上与成额娘隔开距离。
如筠虽不是绝顶聪明,但是擅长揣摩人心的她,尤其对这几个孩子的心思与举动更是一眼就能看透,小八那喜悦语气之下的那份没落之情还是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又一阵风吹过,几片落叶飘落到了他们两人的脸上身上,“这天气一下子就冷了起来,我也该进去了,我看着这天气要变,估计会下雨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说完如筠扶着躺椅两侧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披上披风就转身离去。
有的时候其实想说的太多,可是真到了见面的时候,却不知如何说起。
正当小八也要转身离开之时,如筠突然停了下来,“想吃窝窝了就回来,在外面没窝窝吃了,也回来,这里一切都和小时候一眼。”说完,她便踩着满地的落叶,快步离去。
“成额娘,即使你没有变,可是一切都变了,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随手抓住一片落叶,胤t紧握双拳,随即又想想通了什么似的,慢慢张开了手,变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碎叶飘落到地上,“你没变,真好。”说完,他抬头看了看那远去的身影,勾起嘴角真心一笑。
漫天飞舞的桃花,在少年的笑容之下也显得有些暗淡。
还未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八皇子,八皇子,你等等。”
“喜豆嬷嬷,可是有什么事吗?”对于如筠身边的几个宫女,胤t还是十分敬重的。
“这是主子亲自给你做的冬衣,原本打算像往年一样做套全身的,但是现在她现在身子弱,不宜过度操劳,就只做了件上衣。”喜蔓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包袱递给了胤t,“主子说漠北之地,比不得京城之中,想来是苦寒至极,又让我们几人给你做了好几件衣服。”
“还劳烦嬷嬷替我谢过成额娘,下次我一定会亲自去谢谢她。”
“八皇子,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每次你们出征,主子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吃不好也睡不好,有空的话,一定要多让人送些信回来,这样主子也好心安。”喜豆看着眼前的少年,可以说胤t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对这个皇子她也总是多了几分关心。
“恩,还请嬷嬷一定要照顾好成额娘,胤t会照顾好自己的。”其实能有个人一直关心的他,记挂着他,这种感觉真好。他不能将成额娘和额娘之间做任何的对比,也不会去做对比,因为这两个女人在他生命中的意义完全不同。额娘生他养他,从一个辛者库的宫女到今天着实不易;而在他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是成额娘帮了他,否则他早就消失在宫斗之中了。
可是他现在眼前却面临着人生的岔道口,也就是对这两个女人的选择。正如他刚才所说,确实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且一个还没有树立任何势力的皇子也是没能力去选择的,他只能任由后面那一双双手被推着向前走去。
在康熙三十五年,也就是今年,是康熙第二次亲征葛尔丹,经过两次的大规模的战争,葛尔丹集团内部早已土崩瓦解,但葛尔丹却并不听从康熙投降之话,反而奋力抵抗。而这也就让康熙决定继前两次亲征未果之后,他要亲自在明年一举将葛尔丹拿下。
虽然三十五年还未过去,但上至朝堂,下至军营将士们都在紧张的为明年的战争做着准备,就连后宫中的妃子们也在不停的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着,哪些皇子会跟随着前往宁夏作战。当然连如筠也不例外,而她担心的只有墨儿,因为这可能会是她这个小儿子人生之中第一次上战场,做额娘的总是免不了担心一番。
可是当事人的态度却与她这个做额娘的截然相反,这不,远远的就传来了墨儿那响亮的声音。
“额娘,额娘”,伴随着说话声的还有那靴子踩在地上所发出的噔噔声。
坐在炕上,倚着靠枕休息的如筠,微微皱了皱眉,心想道: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告诉他做人做事一定要沉稳,稳重,可这小子倒好,愣是一句没记住。她有些头大的用手抚着额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做事情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先喘口气慢慢说。”
不用她提醒,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就接过墨儿脱下的外衣,随即倒了一杯茶水轻轻的放在小桌上,然后退了下去。
若说墨儿在其他地方会一举一动都按着皇家的规矩来,但是在景仁宫里真是想都别想,这不,又在炕上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双腿习惯地一盘,伸手就拿起一粒梅子放到了嘴里。“额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那就没必要在你面前装了,怪累人的。”
“是,您十四阿哥对外人有礼有貌,行为举动进退得当,也就欺负我这个做额娘的。”听上去像是在抱怨些什么,但经常这样互相调侃的母子两人早已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
“这才说明额娘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其他人我还懒得理他们呢。”墨儿一边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擦拉擦手,爬到如筠身边,开始一下一下的给如筠按摩了起来。
“那我还真是荣幸呢,整天面对着你那臭脚丫子,去,一边去,给我离远点,小心熏着你妹妹。”无事献殷勤,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额娘,这才几天啊,你都开始嫌弃我了。”向来爱闹的墨儿还适时的做出了一副怨妇样,语气中尽显“哀婉伤感”之情。
看着小儿子又在这里耍宝,虽说这一招用过很多遍了,但是每一次如筠只要看到这搞笑的局面,就会忍俊不禁。心情就算再差,都能被墨儿逗的笑起来。
拿出随身带着的娟帕,直接递给了那个一边耍宝却还不忘偷偷往嘴里塞东西的家伙,“既然伤心了,就赶紧回去痛哭一场吧。就不要当着我的面哭了,可不能让你未来的妹妹知道我还有一个爱哭‘女儿’。”
突然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如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墨儿就坐到她的身侧,看着那还未隆起的肚子,郑重的说道:“妹妹,你才不要听额娘瞎说,我是你哥哥哦,上战场英勇杀敌的哥哥,以后保护你的哥哥。”
如筠十分感动的笑了起来,然后用力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的心情总是会非常容易的随着身边人的言行举止所变化,也总是特别容易被一两句话就感动到不行,“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这是个妹妹呢?”难道男人对这些都有着非常的直觉?怎么当爹的和做兄长的想的都是一个样。
墨儿有些奇怪的看着如筠,“她就是妹妹啊,因为墨儿是‘末儿’,是额娘和皇阿玛最小的儿子。”他不明白额娘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不过他还是好高兴,终于能有一个粉嫩粉嫩的妹妹了,下次和完颜揽月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告诉那小丫头,他也有一个能整天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喊他“哥哥”的小家伙。
“呵呵”,墨儿的这句话确实让近几日心忧不已的如筠,感到释然不少。对啊,孩子还没出生呢,为什么从现在就要开始担心起来了,而且说不定,冥冥之中一切都早已有所安排。
孩子的世界是简单的,所以在他们看来世上就没有不能克服的困难;而大人们却总喜欢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先把所有的可能性都预想一遍,最后发现事情实在太困难了,从而也就萌生出了后退之意。
看着如筠心情不错,墨儿就想着趁这个机会把今天的目的说出来:“额娘,你说,如果有一件事情你期待了很久,然后现在终于有机会去实现了,那你会不会去做呢?”其实他这个人向来是直来直往,也讨厌那些说话做事都拐弯抹角的。但是刚才在来之前,九哥和十哥告诉他,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还是拐着弯,设个局把额娘套进去比较有用。
虽说每个做额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才,但是让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们上战场与敌厮杀,却又让每个女人都担心不已,尤其是孩子第一次上战场的额娘,更是忧心忡忡,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说服皇帝不让自己的孩子经历这残酷的一面。
“不一定,我还得看这事情的好坏优劣,要是这事情本就不怎么样,那就算了,还不如安心的呆在家里实在。”这十几年养育着几个孩子,如筠自认为其他的地方没什么长进,但对他们几个的心思确实一清二楚。
“额娘,从小你就对我说,有梦想就一定要去实现,人的一生总是因为太多的事情,而使得梦想后退、后退在后退,最后直至消失。连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做,那这一辈子岂不是很可怜?”就知道没那么方便,他的额娘总是那么的精明。
“如果某人口中那些想做的事情就是把上书房的屋顶掀了,把他皇阿玛气的说不出话来,让他额娘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那还是可怜一点的好,至少他让别人多活了几十年,这也算是功德一件。”从墨儿一进门,她就知道这小子今天的目的,但是这件事,她答应过让康熙,绝不插手。确实以她的性格,不要说教出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了,就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她都教不出来。所以,胤g他们很少让她参与墨儿的教育,有时候她真的有那种感觉,在墨儿的成长过程中,胤g完全就像他的父亲,严厉之极;胤佑则是他的启蒙老师,影响颇多。可以说,墨儿的人生就一直都由这两位看似严厉的兄长教导着的。而胤t更像一个英雄,每次在墨儿被胤g和胤佑“欺压”的时候,在一旁看戏的胤t总会在“关键时刻”出来救火,当然那所谓的关键时刻确实在他好戏看到差不多的时候。而康熙就是完全纵容他但却是他血缘和名义上的父亲,也就是因为如此康熙和墨儿的关系远比和其他皇子的要好的多。
就知道九哥十哥的那些烂招没有用,还是用“苦肉计”吧,墨儿又是一副苦哈哈的样子:“额娘,在你心里儿子就那么差吗?”此时的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应该直接去找皇阿玛,让皇阿玛来“解决”额娘就好了。
如筠像是有些受不了的看着墨儿,他还真以为“一招鲜,吃遍天”啊,:“你以为这从小用到大的苦肉计对我还有用吗?不知道前几日是谁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硬是逞英雄,还玩英雄救美,真该让人家来看看这英雄现在还在额娘怀里撒娇呢。”
没想到这招也没用了,难道今天只能无功而反?这让墨儿不禁有些沮丧:“都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小妹妹还没出生呢,额娘就开始偏心了。”
“你这小子,我都偏心你多少年了,现在也该换人了。”忍住笑意,看着墨儿这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如筠不知为何,越发的想要逗逗小儿子。
“额娘,皇阿玛肯定告诉你了,这次出征皇子的随行名单,那上面有没有我?”
就知道,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前几日,你皇阿玛还提呢,说这战就要开打了,还不知道要带哪些皇子去呢,让我想想啊,大阿哥,你四哥,你八哥,九阿哥,十阿哥,还有.....”说到这里之时如筠故意皱起眉头,像是竭力在回想什么事情一般。
墨儿的心似乎都被提到了喉咙口,摇了摇如筠,他知道额娘是在故意逗他呢:“额娘,你快说啊,到底有没有我。”
而如筠像是不负重望一般说出了最后半句话:“还有你十三哥,恩,就这么多。”
墨儿像是并不相信似的,不行,在问一次,刚才一定是额娘耍他呢,“额娘你是不是记漏了,一定有儿子的,额娘你就在好好想想。”
“真的没有了,你皇阿玛说你,做事不够稳重,毛毛躁躁的,上了战场指不定出什么事情呢,所以还是安安心心的呆在宫里和你其他的兄弟们学习吧。”而所谓的其他兄弟就是排名在他之后的所有小阿哥们。
墨儿的小脸立马挂了下来,之前的满腔热情像是一下子被扑了冷水一般,
“不行,我要找皇阿玛说理去,我这几年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让我跟去。”自从前两年知道即将有场战争爆发之时,他就一直希望着能上战场杀敌,为此他不分昼夜的专研兵书,每天都要额外花上许多的时间练习刀枪棍棒,为的就是这一天。没想到,随军出行的名单上根本没有自己这十四皇子的名字。
看着墨儿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依靠在炕上的如筠,勾起嘴角神秘的笑了笑。
“主子,你为什么不告诉十四皇子,其实.....”其实皇上的意思就是让十四皇子随军出行。
“喜蕊,有时候人能有机会去自己选择一件想做的事情,那也是一种福气,可有的人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如筠悠悠的说了这句话,却不知这话中在感慨的到底是她自己还是康熙,亦或是小八。
尚书房
正在尚书房处理政务的康熙,听到太监的通传,就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让人宣十四皇子进来。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即使觉得再忿忿不平,但是到了尚书房的墨儿还是规规矩矩,心平气和的给康熙请安。
“十四啊,你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情?”即使皇子再多,却没有一个能如同十四一般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闹腾,所以在康熙的心里一直都把墨儿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同时也是他最小的儿子。
从小到大,墨儿闯下的祸真是数都数不清了,但每每事情都能息事宁人,而当事者却并未受到太多的处罚,除了如筠在宫中的身份地位所致以外,更重要的是康熙的放纵。身为皇帝的康熙,总是感到寂寞不已,但他那父亲的身份却让他想与寻常百姓一般感受天伦之乐,为此他的刻意放纵,也导致了墨儿与他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
“请皇阿玛答应让儿子明年能随军出征,儿子一定不会添乱的。”墨儿信誓旦旦的向康熙说道。
“咳咳,谁跟你说你明年不去的!”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又被他额娘给戏弄了,每次母子对峙,十四总是被筠儿耍的团团转。可能是大家一直以来对他保护的太好吧,所以导致了他的心眼一直不多。可是风雨将至,他也该学着长大了。
“那就是说有儿子的名字了!”听到这句话的墨儿终于多云转晴,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不过对于又一次被额娘戏弄了的他还是悄悄将这一笔账记了下来,打算等会就回去报仇。
“恩,你回去好好准备吧,可不要丢人了。”其实这一次他特地为十四准备了“一块磨刀石”,希望这一次能将十四锻炼的更加锐利、锋芒。
“谢皇阿玛,儿子告退。”终于心想事成的墨儿傻乎乎的乐着,他本就不是一个复杂的人,自然也看不透那费劲心思的安排。
正当墨儿后退到门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康熙突然叫住了他,“十四,身为朕的儿子,你一定要去打败他,知道吗?”康熙想起曾见过两次面的那个少年,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矫捷的身手,灵敏的感觉,还有狼一般的凶狠。无论如何,他都留不得,留不得。
他,谁?停了许久之后,墨儿还是没有听到康熙接下去的话,就知道现在即使问了,皇阿玛也是不会告诉他的。带着满腹的疑惑还有喜悦之情,墨儿退出了大殿。
“三德子,晚上摆驾景仁宫。”他知道如筠的担心,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应该让一个女人知道的好。
夜晚,皎洁大殿月光照耀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当然也不乏有人此时正在月下低低的说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话。
“这次也要御驾亲征吗?”一个有些懒散的女声从风中飘来。
“恩,两次了,两次亲征葛尔丹,最终却无功而返,这一次朕一定会将其打败,朕要告诉所有蒙古人,还有西边的那些喇嘛,以及天下的人,朕才是天下之主。”声音虽然低沉,但却丝毫不影响这男子语气中的那副豪迈之气。
“那荣宪公主该怎么办?”荣宪公主,荣妃所出之女,康熙早期非常受宠的第三女,后来联姻蒙古准格尔部。现在大清国与以她丈夫为部落首领的准格尔部战事频起,夹在在其中的荣宪公主的命运却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一个疑问。
”若葛尔丹肯投降,那他们自然还是安稳的过着日子,但是如果.....,那朕也无能为力。”身为帝王早已手染鲜血,即使下一个是他的女儿,那也绝对不能手软。否则,春风吹不尽,野火烧又生。
荣宪啊,朕给过你机会了,而最后一次就看你的态度了,不要让朕失望啊。
如筠有些愣住了,或许这个结局她从一开始就早已料到了,但是当真的亲耳听康熙所出之时,那份震撼之情似乎没有丝毫减少。此时,她想的只有,以后康熙也会如此这般的对待她的女儿吗?
“不要又胡思乱想些什么,朕是不会这么对我们的女儿的。”当年的决定使得荣宪的人生走到了如此的境地,若说没有伤感之情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那个时候即使不是荣宪,也会是其他的女儿。所以他不后悔,可是,真的不后悔吗?
这些年他早已忘了荣宪的面容,直到今年上半年他打退葛尔丹的时候,荣宪出来了,虽然喊着他皇阿玛,但当年那个柔弱的少女现今饱受风霜的妇人却毅然决然的与夫共同存亡。若说他当时不感到震撼,那是不可能的,但葛尔丹带着主力部队逃了。而他也和荣宪说清楚了,倘若葛尔丹不再造反,那大清国就有他们一口饭吃,但葛尔丹死不悔改,那他们的父女情分也就到头了。
康熙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如筠,用头慢慢的蹭着如筠的鬓发,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如筠的耳边问了一句,“朕真的是个狠心的父亲吗?”
如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只是转过身,将康熙抱住,然后像安抚小孩一样的安抚着这个受伤的父亲。
在这个皇宫之中,是非对错早已变得模糊不堪,做事情也不是依靠着是非而定,而是利益,要考虑到大多数人的利益,而这一点更是在皇帝的身上充分的体现了出来。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甚至是敌人妻子的女儿而不顾大清的安危。
一阵微风吹过,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而这也掩盖了如筠在康熙耳边留下的那句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