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然乘着凤辇,带着小太子江逸浩浩荡荡地去宫外赴约。
从皇宫到京郊,骑马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李然他们乘着马车,沿路还有宫廷内卫护道,自然比不上骑马来得快。
他们用完早膳就出发,到了京郊别院已经快到晌午,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更何况还有江云这位一流高手在凤辇里面护他们周全。
原本江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坐凤辇的,只不过李然坚持,认为只有在里面才能保护得更加滴水不漏,江诀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就破天荒地同意了。
小太子江逸难得出宫,望着宫外的任何陌生的东西都很雀跃,一路走来,黏着李然问了很多问题。
李然其实也就是个生手,所以小太子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一大半都是江云这个冰块回答的。
小太子开始的时候对江云还很抵触,到后来似乎都有些喜欢他了,凑到李然耳边问他:“爸爸,他是谁?”
李然一脸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脸上是一副干嘛问我的表情:“你想知道,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小太子讪讪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望着江云:“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
“禀殿下,属下江云!”
江云对着江逸也恭敬之极,李然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忠心得可以。
“你的这个江和我的是同一个吗?”
“是的,殿下!”
江逸歪着脑袋看着这个大哥哥,显然对他非常感兴趣。
“你也姓江,你也是父皇的儿子吗?”
江云听了,脸上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然差点没笑岔气,心想江诀如果知道他儿子这么说,铁定得气得吐血。
江云虽然看起来并不大,但少说也有十六七岁了,江诀最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如果他有江云这么大个儿子,岂不是说他八九岁就让女人怀上了?
李然想到后来实在憋不住,放声哈哈大笑,就差很没有形象地拍打身下的软垫了。
他这一阵大笑,引得凤辇外的内卫又惊又愣,心想这个皇后殿下,实在和传言中的不大一样。
江云似乎被李然的举动惹得很不高兴,俊脸沉得跟块铁板似的。
江逸望望李然,又望望江云,最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回头去问李然:“爸爸,你笑什么?”
“哈哈,没什么,哈哈——”
“爸爸,他真的是哥哥吗?”
李然低头去看江逸天真的小脸,心想这可是个大好机会,既可以捉弄一下这个早熟的江逸,又可以看那个冰块一样的江云变脸。
他在脑子里把这事想了个来回,脸上笑得越发欠揍。
“你觉得呢?其实仔细看看,你们俩确实长得有点像。你觉得呢,江云?”
李然摩挲着下巴,在俩人之间打量了一番,忽略了江云刀子一样的眼神,江逸一脸好奇地转头去看江云,盯着他看了片刻,笑得一脸纯真:“恩!逸儿也觉得像!”
江云听了好不尴尬,李然在一旁看得很是满足,正准备给江逸一个奖赏的拥抱,小太子爆炸性的话又扔了过来:“他既然是父皇的孩子,那也就是爸爸的孩子,就是逸儿的哥哥!”
江逸为自己的聪明劲着实得意了一把,李然脸上的表情活像吃汤圆的时候咬到了石子,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神经,望着江逸一脸兴奋地笑脸,无力又挫败。
江云实在听不下去了,脸上青白交加,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解释:“禀殿下,属下只是个孤儿,姓是陛下赐的,不是殿下说的那样。”
江逸微微有些失望,他还想有个哥哥或弟弟和自己一起玩呢。
“爸爸,我要弟弟!”
李然早就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窝进角落里去了,江逸这小子的童言童语杀伤力实在太强,有时候连他都招架不住。
此时此刻,李然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庆幸不已。
不消一会儿功夫,这孩子果然又抛了一个技术性的难题过来,李然选择充耳不闻,一脸颇感兴趣地盯着手里的书。
“逸儿想要弟弟,爸爸!”
倔强的小太子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大有你不理我就不罢休的气势,还手脚并用地爬上李然的腿,在李然怀里乱蹭。
李然无可奈何地放下书,把他抱进怀里,制住小太子的小短腿和小胖手:“想要弟弟还不简单,跟你那个父皇说一下不就行了?”
“可是弟弟在爸爸肚子里!”
“谁跟你这么说的?”
“父皇说的,父皇还说要给逸儿种好多好多弟弟!你快让父皇给逸儿种一个弟弟吧,爸爸!”
望着小太子纯真期待的眼神,李然几乎气得想要吐血:江诀那个家伙,实在是太欠揍了!
当然,江云似乎并没有被他们的惊世对话影响,只要不牵扯到他本人,那两个人不论说什么,江云都会选择非礼勿听,这是江诀临行之前的吩咐,甚至算是忠告。
江云此刻再次默默感叹:陛下,您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江逸的天真烂漫和对弟弟的执着实在让李然吃不消,为了转移这个念弟心切的小子继续发表惊世骇俗的言语,李然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自然江云就成了那个牺牲品。
“想不想学功夫,逸儿?”
李然一边安抚着江逸对弟弟无可休止的执念,一边找话题让小太子分心。
“功夫?不要!我要弟弟!”
李然揉了揉纠结的眉眼,问他:“你要弟弟做什么?”
“弟弟可以陪我玩!”
“有什么好玩的?”
“木马!爸爸给逸儿做的木马!”
李然挫败地叹了口气,心想你就是为了这么个不入流的理由啊。
“如果弟弟遇到危险,你该怎么办?”
“逸儿会保护弟弟,不怕!”
李然失笑地挑眉瞥小太子一眼,继续激他:“你保护他?”
“对!”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别人?”
“……”
“所以说让你学点功夫,没有功夫可保护不了你弟弟。”
李然说得一脸所以然,小太子就被绕进去了,睁着一双疑惑地大眼睛,不情不愿地问他:“真的要学?”
毫无疑问,李然斩钉截铁地说了声“要学”,江逸憋着小嘴想了片刻,朗声说道:“那我跟爸爸学!”
李然翻了个白眼,敲了他额头一记:“我又不会,你跟着我学不了。不过没关系,有个人可以教你。”
小太子睁着纯真无比的大眼睛望着李然,仿佛在问:谁可以教我?
李然往江云那边一指,江云抬头去看,见李然正一脸算计地望着自己,小太子眼中满是兴趣。
“想要学功夫,就去找江云吧。他是个很厉害的人,连你那父皇都打不过他。”
小太子显然被最后一句话给说服了,他私心里总认为江诀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江云居然能打得过江诀,那一定是更加厉害的人了。
“江云!我要跟你学功夫!”
江逸说干就干,立刻离开了李然的怀抱,往江云身上一扑,笑着说道。
李然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胳膊,暗自喊了声阿弥陀佛,庆幸终于把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到了京郊别院,远远就看到璃云和厉子辛在门口迎着,凤辇一停,小六子他们早已经下了马车在旁边候着了。
李然抱着江逸下了凤辇,江云留在里面并没有现身。
江逸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观望,李然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示意他待会儿要好好听话,不要乱动。
璃云和厉子辛带着三个属下在门口跪着,李然显然还不大受用这样的阵势,朝他们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地说:“天气这么冷,快起来。”
璃云也不客气,欢欢喜喜地顶着笨重的身体率先起身迎了过来,见到江逸,脸上更加欢喜,他似乎对这个小侄子非常喜欢。
李然招呼众人进去,璃云半步不离他们左右,一路走来,在他身边有说有笑,李然眉眼带笑地拍了拍他的头,他倒越来越喜欢这个傻小子了。
厉子辛落后一步跟在他们身后,面带笑容地听他们闲聊。
李然被众人簇拥着来到大厅,随侍的月华和巧馨已经早一步将茶水点心都打点好了。
李然今天表现得分外随和,甚至有些热情,众人起先还有些拘束,后来见他分外平易近人,气氛才轻松起来。
昨日上朝的时候,只有璃云和厉子辛进殿觐见,其余三个人对于李然来说却是全然陌生的。李然在他三人之间扫了个来回,越发肯定这三人不是普通的随从这么简单,尤其是为首那个穿淡青色罩衫的青年,相貌俊朗,身材高挑,气质高贵,一双桃花眼更是挑得勾人,不是个池中物。
李然在打量他三人的同时,那三个人也在暗暗打量李然。
他刚刚从凤辇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让他们着实惊叹了一把,心想传言果然不假,他们这个前太子殿下,美得几乎不像个凡人。
其实他们会这么大惊小怪,实在是因为现在这个德王殿下的样貌身材太具有负面效果,看惯了圆滚滚的璃云,乍一看到这样风流惑人的人物,怎能不让人惊叹?
众人一阵闲聊,气氛倒也其乐融融。
承乾宫内,江诀正一脸不耐地看着手里的奏折。
近侍王贵见江诀神色有异,小心翼翼地问他:“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诀摇了摇头,捏了捏紧锁的眉眼,问道:“他们出宫多久了?”
王贵一听,知道他们陛下是惦记皇后殿下了,笑着回他:“殿下和小殿下是用了早膳就出宫的,如今应该已经到别院那边了。需不需要派人过去打探一下呢,陛下?”
江诀想了片刻,再次摇头。
其实有江云带领的暗卫贴身保护,又有内廷卫开道,李然他们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只不过李然这回去见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厉子辛。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始终对璃然念念不忘,甚至为了璃然不惜背叛他。
这样执着的感情,几乎连江诀在局外看着都惊叹,更何况如今还牵扯到了李然。
江诀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内廷卫侍卫长匆匆来报:陛下,王美人的贴身婢女有要事在殿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