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翼和凌九歌两人连雨具都未来得及披戴一路疾驰赶往灾民区。

凌九歌和慕瑾翼虽然在路上已经能见几处较低的房舍被淹坍塌，心中做了些许准备，但是真正看到灾民区的情况还是让两人实实在在吃了一惊。

因为前几日水势颇有退意，再加上凌九歌捐赠的物资充足，灾民们心中都颇感安慰，就算是姜氏贪污也被及时查处，更是令民心安定。

有不少灾民都以为灾情已过，甚至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归家之后怎么重新安置。这时却又一连几日天降大雨，令已退的水势突然又重新涨了起来，甚至更强于之前的势头。

即便衙役和慕瑾翼的手下日夜不休地修补着各处漏雨的房舍，却还是没能阻止物资被淹。再加上不少灾民区的房子都因抢修不及而四下漏雨，四壁透风。不少灾民因此而无处可住，无饭可吃并陷入绝望。

灾民哭喊着，甚至想要冲破衙役的阻拦，冲进那滔滔洪水中去捞起那些被洪水淹没的食物和物资。

凌九歌能隐约看见远处在洪水中沉浮的灾民尸体，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丈夫，只知道每家人都在哭泣，都在呼喊着逝去的家人的性命，希望能够将死去的人唤回。

柳云打着一把油纸伞在现场四处行走着，试图安慰着每一位哭喊无措的灾民。但是陷入绝望的灾民根本听不进柳云软绵绵的安慰，他们眼中全是泡烂的粮食和倒塌的房屋，看不见一丝度过灾难的希望。

柳云即便打着伞，裙子也已经湿了半条，黏答答地裹在身上，显得她狼狈不堪，，一柄小小的油纸伞在天怒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慕瑾翼和凌九歌一到灾民区便看到不少灾民因为房舍不够，无处避雨而坐在雨中。雨声遮掩了他们的哭喊，只能让慕瑾翼看见他们因哭喊而大张的嘴巴，那景象撞进慕瑾翼的大脑，让他再也分不出神想其他的东西。

慕瑾翼到底是个从小生活在皇城的天朝贵胄，即便是在书中见过天灾这两个字，却也没有见过真真实实的天灾面前挣扎无力的百姓。

他第一次那么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无力和渺小，纵使他权力滔天，一句话可以决断眼前所有人的生死，却没有办法在天灾面前让这些绝望的灾民回归平静，重新拾起希望。

凌九歌看着几乎瘫倒在泥泞里的灾民们，看着那一双双已经全然陷入绝望的眼睛，她深知那种有了一丝希望之后又被打入深渊的绝望，那种在深渊中挣扎，却似乎永远都得不到救赎的苦痛，几乎是一瞬间就在心中有了决断，她想救救那些灾民。

凌九歌几个大步走到人群中间，飞身跃至一块大石之上，大声呼喊起来：“乡亲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绝望，但是请你们相信，我们一定能从这次灾难中活下来！”

“请你们不要担心物资的问题。我是凌九歌，我会出钱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吃上饭，住上屋子！”凌九歌此刻也不在乎被人认出，毕竟已经被慕瑾翼认了出来，更何况此时亮明身份更有助于百姓信任她，从而安定下来。

果然在凌九歌此句话后，不少百姓都安静了下来。集宁虽然算不上大城市，但是此中居民对于凌家凌九歌还是听说过的，此刻有着泼天富贵的凌家家主与他们在一起，并且承诺给他们饭吃，这怎能不让他们震惊？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疑问，毕竟在他们看来，凌家实在是太遥不可及的一个存在，他们的家主又怎么会突然降临在他们身边。

“我说的自然是真的！现在诸位在这里并无益处，不如听从衙役的安排，快快寻个去处躲雨吃饭！”凌九歌将代表凌家家主身份的翡翠戒指高高举起，并且继续指挥着现场的秩序。

现场的灾民听了凌九歌笃定的话语，又见赈灾总管是和这人同时赶来，也都相信了凌九歌的话，纷纷听话起来。开始跟着一旁的衙役往安排的地方撤离，刚刚还吵嚷一片的现场，一时间井然有序起来。

此刻在雨中的凌九歌绝不如她平日里漂亮，雨水将她的衣服打湿，层层叠叠地在她身上裹成了奇怪的形状，束得整齐的头发也被大雨打成歪歪仄仄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的凌九歌，她的神色有着说不出的飞扬，一双目光中仿佛承载了永不终焉的星光，亮得几乎发烫。

慕瑾翼看着这样的凌九歌，突然觉得自己原本被雨水浇得冰凉的身躯，从心口开始温暖起来。凌九歌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点火光落尽自己的心里，似乎要把自己的心尖烫出一个伤口。

慕瑾翼近乎贪婪地用自己的眼光扫过凌九歌的身上每一寸，似乎是想将眼前女子的模样一寸一寸地印在自己心里。

凌九歌五感敏锐，早就察觉到了慕瑾翼的目光，等到看灾民都随着衙役撤离后，凌九歌才回头看着雨幕中的慕瑾翼露出了一个笑容。

慕瑾翼看到那个笑容之后，便飞身而起，几步行至凌九歌的身旁，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携起了凌九歌的手。他们两个此刻虽然双手都是冰凉，可两个人的心却以前所未有的炙热靠近在一起。

柳云从慕瑾翼来到灾民区就看见了，也自然看到了和他一同前来的凌九歌。柳云也是女子，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凌九歌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磅礴的雨势模糊了凌九歌的面容，却掩盖不住慕瑾翼对凌九歌的欣赏，以及深深的，让柳云不想承认的爱意。

从凌九歌站在人群中间开始，所有人的眼睛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柳云不得不承认，凌九歌是个奇女子，当她激情慷慨地发表言论时，连她都不自觉地为这个女人所吸引。

柳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人紧握的双手，那两人对视的双眼。那一份魄力和美丽，是柳云她此生都难以比拟的，她清楚得很，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认输。

雨还在下，而天总会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