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点点头,老大您就别再卖关子了。
阎罗王端起茶碗, 惬意地饮了口茶, 然后才慢慢翻开案上的生死簿,翻到其中一页停了下来, 将它倒转过来,示意黑白无常上前来看。
刚才在殿上这么多人,也只有他们两个称得上阎罗王的心腹,能放心说几个小秘密。
“那孙子楚也阳寿未尽?!”黑无常瞪大了眼睛, 吃惊地大呼道。
“小点声!你想让整个地府的鬼都听见吗?”阎罗王敲了他一记脑壳,他这个下属咋咋呼呼的,混了几千年都不见变稳重一点。
“孙子楚命中有官运, 本不该绝, 他的死是阴邪术士害人,如果不是他夫人情深意重, 寻到了地府, 本王倒是忽略了这个差漏。”
黑无常委屈地撇撇嘴:“那您刚才还说是被他们的真情打动才放人还阳的?”
大屁.眼子!
白无常递给他一个关爱弱智的眼神, 跟着混了这么多年,还不清楚他们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得好听是铁面无私, 说的难听点就是冷血无情,集阴险狡诈黑心肝于一体,压榨手下劳动力一年365天无休假的邪恶大反派。
阎罗王:“我这么说,孙部曹才会更感恩,人间匆匆几十年,一晃而过, 等他回来地府后上百年上千年为我处理公务会更卖力。对了,听说他夫人阿宝也是个才女,咱们地府又没有女子不能当官的规矩,到时候一齐抓来干活,岂不美哉?只要他们感情没破裂的话,相信孙氏夫妇定会对我让他们继续在一起这个决定感激涕零的。”
黑无常发自内心地感慨:“老大您真奸诈。”
阎罗王虎目一瞪,道:“谁让本王手底下急缺人才呢?你们一个个都只会喝酒干架,哪一个肯动动笔杆子?一群莽夫根本都指望不上,否则本王何至于去忽悠孙子楚那个呆书生?”
黑白无常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要他们帮忙处理文书,还不如上刀山下油锅呢。
又辩了几句嘴后,黑白无常不再耽搁,领命送孙子楚和阿宝还阳,顺便再勾几个魂下来,他们这个月的业绩还没做满呢。
黑白无常边走边绞尽脑汁思考哪边的刚死之人会比较多,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当时遗忘在路旁的几条野狗的魂魄,那可是笔大单子。
想着,忽然振奋起来的黑白无常兴冲冲地走了。
只剩下阎罗王一人的阎王殿内,空空荡荡,高大威严的阎罗王突然幽幽叹了口气,转了转手中的朱砂笔,沉吟道:
“高山流水觅知音,人生能有几回同,红颜易老花易飘,至今依旧念公孙。”
…………
黑白无常带着阿宝和孙子楚先还阳去了,伏苓珊则回到了她经营的浮白酒居,白景阳和玄卿正在这里等着她。
在听说孙氏夫妻的事情圆满处理好后,就到了他们分别的时候。
短暂的重逢是如此的珍贵,下一次相聚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白景阳一出生就被迫和伏苓珊分别,现在他被母亲依依不舍地拉着手,伏苓珊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恨不能将小儿子的眉眼唇用手指细细抚摸描摹,再深深印刻在心里,只盼着两人相处的回忆能够多一些更多一些,能有时间为他亲手缝制一件小衣裳,煮一碗肉羹,在床边拍着他的小被子哄他入睡等等,以全她一腔母爱。
这样,即使阴阳相隔,在漫长的孤独岁月里,她也能将回忆时时能拿出来,斟酌细品,酿进那甘醇馥郁的人生百味酒中,等待开坛之日,以解思念之苦。
白景阳同样也对母亲十分依恋,他上辈子只是一堆数据构成的副本boss,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由背后的设计者与程序员操控,而现在他终于有了真正的生命,也感受到了真实的情感,知道什么是亲情是友情,觉察到别人对自己的善意和恶意,都些是一种值得珍惜的体悟。
在家的时候,每天都有父亲和哥哥们陪伴,外出时,又有玄卿的照顾,可以说白景阳这辈子的人生极其圆满和幸福,唯一的遗憾地就是缺少了母亲的角色。
现在好不容易跟伏苓珊见上了一面,她温柔慈爱又美丽强大,完全符合白景阳心目中母亲的形象,甚至比想象中的更丰满更令他喜欢眷恋。
因此,这对母子黏黏糊糊地腻在一起,深情对视着,你摸摸我脸蛋,我牵着你素手,谁也不肯开口先说出“分别”这两个字。
一旁沉默着的玄卿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阵响亮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温馨惜别。
面对母子俩那双相似的眼睛投来的凶恶目光,玄卿承受住压力,表现得极为淡定,他不慌不忙掏出一根白玉发簪,簪子精致秀雅,上面雕刻着兰花图案,一看就是给女性用的。
玄卿:“我知道夫人和小景相见一面实属不易,本不该打扰,但我有个提议,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伏苓珊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玄卿:“我和小景是从一条秘密通道进入的地府,如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如果夫人今后思念家人,又担心被发现的话,可以偶尔悄悄从这里上来相聚。”
“你这话可当真?”
伏苓珊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如果真有一条无人知晓的通道的话,她自认无法抗拒这诱惑。
人世间,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从而诞生无数新鬼,光凭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这几个鬼差,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他们手下其实还有着无数勾魂小鬼,负责一般生老病死的魂魄,多数情况下,只有碰到棘手的事情或者游魂野鬼和不愿入地狱受罚的恶灵时才需要他们出马。
伏苓珊当时初入地府任职的时候,就拒绝了更为轻松的职位,选择当一个勾魂小鬼,趁此穿梭阴阳两界,跟丈夫私会,却不料意外怀孕,所幸在谛听前辈的帮助下,战战兢兢隐瞒到孩子生下来。
在把小儿子送去给白震山抚养后,为了不重蹈覆辙,她便辞去了这个职位,转而投入石磨地狱,开始大展拳脚,却也同时错失了白景阳整个的童年,不得不说心里是十分遗憾的。
孩子一眨眼就从嗷嗷待哺的小虎崽变成了十六岁的青葱少年,如果继续阴阳相隔的话,她岂不是要再错失白景阳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的过程?
但以伏苓珊现在的职位又不能随意离开地府,于是玄卿的话点燃了她希望的小火苗。
如果真的有机会,能悄悄穿越阴阳两界,她这次一定抵住诱惑,坚决不和白震山那个老流氓瞎搞,再闹出人命,只要在一旁静静地参与儿子们的成长就好了。
两人带她来到秘密通道处,看着伏苓珊惊讶的眼神,白景阳安慰她道:“娘亲,您放心,我们就是从这条通道下来的,很隐蔽。”
伏苓珊:“不,我只是惊讶自己在这条街住了这么久,却从来没发现还有这样一个直通阳间的秘径。”
玄卿解释道:“这条通道从阴界诞生之日起就存在,只是支撑它开通需要的能量太大,虽然对当时的大能而言,就如吃饭喝水般简单,但现在随着天地灵气的匮乏,能够支撑的人也越来越少,这才逐渐废弃,以至于连存在都被人遗忘了。”
可以说除了在阴曹地府深处的那几个老怪物,连现在管事的十殿阎罗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只要伏苓珊能确保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不会引人注意,就根本不用担心被发现。
伏苓珊眉头微蹙:“可是,恐怕以我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撑它。”
玄卿将刚才的白玉簪子递到伏苓珊面前:“这是我为夫人准备的,里面蕴含的能量,绝对够佩戴者安然无虞地穿越通道至少十次,用完后还能找我再补充。”
伏苓珊眼神一亮,却仍有些为难道:“可这个法器实在太过贵重,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厚颜收下呢?”
白景阳:“娘,你就收下吧,我跟卿哥可不是一般的朋友,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帮他个大忙,抵消这些呢。”
比如说,帮他找到龟壳,做器官缝合手术之类的,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能帮玄武完美缝合了吧。
玄卿听到白景阳这话,眼睛也是亮了亮,语气暧.昧道:“是啊,我和小景那自然不是一般的朋友。”
一番劝解下,实在不想错过小儿子成长期的伏苓珊最后还是收下了白玉簪,然后目送他们从通道离开。
返回浮白酒居的伏苓珊一边抚摸着这支看起来像为她量身定做的白玉簪,一边觉得自己小儿子和他那个可靠的大龄挚友之间的氛围怎么好像有些怪怪的?
***
等白景阳和玄卿离开地府,回到孙家时,先一步回来的阿宝已经顺利还阳,苏醒了过来,但孙子楚看着自己破破烂烂的尸体却始终进不去,魂魄便只能一直愁眉苦脸地站在自己的灵堂里。
阿宝一看到白景阳,立刻惊喜地迎了上去:“白公子,您快过来看看,为什么相公迟迟不醒?”
变回活人的阿宝看不见孙子楚的魂魄,只是奇怪明明他们是一同回来的,为何自己醒了他却还不醒,忍不住便担忧了起来。
难道是这具破烂的肉身不能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讨好未来丈母娘的玄卿送出一个白玉充电宝。
伏苓珊:好开心,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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