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二哥用过早点后就径直去了兵营,跟将士们制定剿匪计划,而白景阳则睡到了日上三竿,错过了早饭点,直接开始用午饭。
他虽跟着二哥来了粤西,却对带兵剿匪没多大兴趣,主要负责帮忙治疗伤患这块,同时寻找任务目标孙子楚。
在府城周围的山林里聚集了一伙盗匪,大概有上千人,原本他们都只是些普通百姓,世代在地主手底下的矿山工作,每日承受着严苛繁重的工作,偶尔还有生命危险,却只能勉强果腹度日。
在这一带,富者极富,贫者极贫,前者奴役后者,几乎不把对方当做人看待,而是奴隶,是牲口。
这种情况在一个黄姓大地主继承父业后,变得尤为明显,原本就瘦到皮包骨的矿工身上,竟还能被他扒下层皮来。
这个黑心肠的大地主名叫黄大富,手里掌握着好几座矿山和大片的农田,附近穷苦百姓几乎都在他手里讨生活,青壮年进山挖矿,留下家里的女人和老人替他种地织布。手里的金银粮布堆积成山,就这样他还不满足,继续克扣本就十分微薄的薪酬和口粮,敢提出抗议的就暗地里派打手将其打死,抛尸荒野,剩下的敢怒不敢言,于是没过两年,又饿死了不少人。
以至于当地出现了如此荒诞的景象,织布的衣不蔽体,种地的瘦骨嶙峋,挖矿的更是不见天日。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别提一群被逼迫到快要饿死的百姓了。
在矿工中有一个聪明有本事的年轻人,他父亲原本是黄大富手底下的打手,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对方,竟被活生生打死,家人也被牵连,女的卖掉,男的挖矿。
杀父之仇自然不共戴天,这个年轻人也不愿意一辈子为仇人挖矿至死,于是他煽动了周围的矿工们,直接上门打砸抢了黄宅,并将黄大富吊起来示众,被他害死亲人的都可以上前来割上一刀。
就这样,黄大富被满眼仇恨的百姓们一刀刀凌迟处死,死后满地肥脂尸油,都可以肚脐点灯了。
报完仇后,年轻人带着众人入山为寇,整合了原本就有的几个小型山寨流寇,最后竟发展为几千人的大匪帮,几乎能与官府分庭抗礼了。
当地郡守自然不能再坐视他们继续壮大下去,而群情激昂的绿林中人也不愿意束手就擒,他们早就对官府失去了信任,在家人被活活饿死、被打死的时候,官府不作为,现在他们只是打死了一个黄大富,官府却反而马上派兵来围剿他们。
日月昭昭,天理何在?
一时间,绿林好汉们怒火中烧,直嚷嚷着干脆把郡守也推翻,拥护带领他们的年轻人自立为王算了。
这里的前情,刚来的白二哥暂且还不知道,白景阳也只是负责在城郊给受重伤,无法继续作战的官兵们治疗,这些伤兵都会送到固定的营地来。
初来乍到的白景阳午饭过后,带着二哥留给他的人手,先去了趟伤兵营,里面已经有了几个老军医,他们对这个空降的将军幺子,一方面敬仰对方高明的医术,另一方面又因为他过于稚嫩的年龄,被后生压一头而情感复杂。
“哼,就算他治好了多少疑难怪病,医术再如何了得,但在给将士们治病方面,肯定还是比不得我们几个经验丰富。”
“没错,况且他是将军之子,虽说名义上是来掌管营地的,压我们一头,但也该知道礼仪,尊重长者,不好对我们随意指使吧?”
“不过区区稚子,自然应该对长者以礼相重。”
白景阳可不曾料到军医们这么丰富多姿的脑补和交流,作为一个上辈子游戏副本boss出生的白虎,在他心里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概念,就算尊老,尊的也应该是长者的行为,而不是年龄,更何况这几个军医最多算得上中年人。
他到达营地后,先是四处走动,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看完后忍不住皱起了眉。
也不管那几个被忽视的军医脸色如何,直接雷厉风行地吩咐营地里负责打杂的小厮赶紧清扫,并通风排除异味,一定要确保病患休养的环境干净整洁,不管是饮用,还是清理伤口,都必须使用煮过沸腾后的水等等。
一通交代下来,小厮们虽然不解其用意,但还是马上点头勤快地干起活来了,毕竟严肃的白神医看起来是非常威严不好说话的。
白景阳习惯了在自己的领域,把持着绝对的掌控权,一切都必须听他的意愿来,不接受任何质疑和否决,这是前提,如果不能做到就不要请他来治病,这一点早在宴席前就和郡守说好了。
因此,这几个老资格的军医其实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利,就算他们想做些什么抗议的行为,一见到白景阳身后那一队隐隐散发着血煞气的精英护卫们,立马就怂了,甚至不自觉地听随着这“区区稚子”的吩咐行动,让他们往东就不会往西,完全为对方的王霸之气所折服。
一个中午过去,营地里的卫生条件勉强达到了白景阳的要求,士兵们包扎伤口和内服的药方,也被他删改了几味药材,改进后的药方副作用更小,治疗效果更佳。
几个老军医手捧着药方如获至宝,这下他们心里最后一丝不甘愿也消失不见了,一个个星星眼地望着白景阳,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年龄,简直恨不得跪下来拜他做师父,只求能被传授一星半点的医术。
做完这一切后,白景阳留下大半护卫在营地里帮忙,自己只带了两个人就骑马进城,履行昨天的承诺,向赵老爷家赶去。
白景阳心想,这赵老爷是当地的大富商,手底下三教九流的人众多,治好他女儿后,让他帮忙找个人,肯定是小事一桩,会轻松许多。
赵府的家风甚严,上下打理得都很好,宛若铁桶,因此孙子楚为阿宝小姐神魂倾倒,生魂出窍之事,除了赵家夫妇和阿宝的贴身丫鬟玉儿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府里下人们只道那钱道婆来作法驱了一次邪,具体什么原因却并不太清楚。
一到赵府,赵老爷便热情地迎了出来,寒暄一番后,带白景阳进了阿宝小姐的闺房,先隔着薄纱帘子把了脉,又观察了下对方的面色体症。
“小女身体如何,可有法子治?”赵老爷急切地问道。
“身体没问题,之所以郁郁寡欢、食不下咽,甚至卧床不起,恐怕小姐得的是心病吧?”
赵老爷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带白景阳去了外面书房,避开阿宝,将她被孙子楚生魂缠上的事情娓娓道来。
从他做父亲的角度来看,都是那姓孙的痴心妄想,纠缠于自己宝贝女儿,可保不住别人不这么想,甚至会恶意猜测阿宝是狐媚祸水,这才勾引得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生魂离体、痴痴呆呆。
“此事有关小女名节,还望公子切莫声张。”
赵夫人也在一旁拿丝帕抹了抹眼泪,这些天他们为阿宝的事,可算是操碎了心。
在听到赵老爷提到孙子楚的时候,白景阳眼前倏地一亮,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还没开始找,线索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心情颇佳的白景阳立马看赵家夫妇顺眼了起来,并出言安慰道:“二老放心,晚辈绝非多嘴多舌之人,更何况阿宝小姐天姿国色,没有倾慕之人那才是怪事一件,这孙子楚恐怕是为人过痴,才导致生魂离体,这是他自己的问题,就算旁人意外得知,也只会怜惜阿宝小姐的遭遇,哪里舍得恶意诋毁佳人?”
赵家夫妇一听也忍不住笑了:“谢公子善言。”
“阿宝小姐这是郁结于心,我留下一个舒心凝神的方子,其他的还需要赵夫人多多上心,有空与小姐谈谈心,问清楚她的烦心事,或者带她出去礼佛上香、郊外踏青,也总比闷在屋子里好。”白景阳建议道。
简单来说,这阿宝小姐得的就是闺中小姐常见的忧郁病,心思敏感之人,还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遇到点小事情就特容易钻牛角尖,带出门散散心,多少都能起到些效果。
白景阳留在书房里写药方,而赵夫人则对赵老爷挤眉弄眼,示意着寻了个借口出去。
“老爷啊,我看这白小公子家世显赫,长得相貌堂堂,讲话也风趣,还懂得体贴人,真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
“是啊,咱们整个府城都找不到这样神仙似的人物。”赵老爷也点头赞同道。
“那你说这白小公子配咱们阿宝如何?”赵夫人试探着问道。
“咦?”赵老爷被赵夫人一点醒,倒是立刻觉得这主意不错了,“这自然是极好的,话说起来白二公子倒也不错,更成熟稳重些,还骁勇善战,同样是一表人才。”
赵老爷更欣赏会上阵杀敌,话不多却异常勇武的白二哥。
“不成,那白二公子跟咱们阿宝年纪差太多了。”赵夫人立刻反对道,“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还未成亲,也不知是不是身体上什么暗疾。”
“你这妇道人家别胡乱瞎猜!”赵老爷立刻训斥都道,“我听说这白家人一向成亲较晚,或许是有什么祖训呢?”
“是是。”赵夫人连连噤声。
“不过要是能跟白大将军结成亲家倒也是一桩美事,只怕他们家门第太高,咱们有些高攀不上。”
“都说高嫁低娶,只要门第之间不是天差地别,有什么高攀不上的,白小公子不是才刚夸过我们家阿宝天姿国色吗?”
“夫人所言甚是。”
一想起自己的掌上明珠,赵家夫妇向来是蜜汁自信。
事实上,也不仅仅赵家夫妇会这么想,外面人不知道阿宝生了病,只知道这白家兄弟前一晚才跟赵老爷喝过酒,第二天这白小公子就登门造访,再加上两个年轻人年龄相仿,难免会令人产生是否好事将近的猜测。
这谣言一起,很快就传到了回魂后,依旧时刻牵挂着阿宝,注意着赵府动向的孙子楚耳朵里。
孙子楚一听又是伤心,又是悲愤,对着家中一只因受伤被他治好后不肯离去的鹦鹉吐露心声。
“鹦鹉啊鹦鹉,我爱慕着阿宝小姐,可她居然要成亲嫁作他人妇了,我的心痛得像要裂开,真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
“不,我要证明我才是最深爱着阿宝的人,在死之前我要去向那白三公子挑战。”
“…………”
鸟架上的大白凤头鹦鹉偏了偏头,发出一阵嘲笑般的怪声,非常人性化地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在自己食缸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条最瘦小的虫子,对着孙子楚丢了过去。
吃吧,大傻蛋,吃饱了你就不想死了。
孙子楚被它一打岔,哭笑不得,捡起丢到自己衣服上的虫子,重新放回鹦鹉的食缸里。
“谢谢小奇,我不吃虫子。”
第二天,正巧是浴佛节,阿宝带着贴身丫鬟玉儿去水月寺烧香。
孙子楚猜测阿宝会来,天刚蒙蒙亮就出门,站在到达水月寺必经的路口苦苦等待,但他只是个文弱书生,一直等到中午,头昏眼花之际,终于等来了阿宝的马车。
一阵微风吹过,掀起了马车车窗的布帘,露出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美丽面庞。
马车里的阿宝也同时看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暗波情涌。
阿宝吩咐玉儿下车去询问了他的名字,果然是前些天,与她朝夕相处的孙子楚。
这时间竟真有如此离奇之事,阿宝感受到孙子楚对自己的一番真切的情意,低下头抿了抿唇,不禁心神动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