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进来吧。”铸剑师三宅用手中的拐杖急不可耐地敲了敲地面, 他走出去两步, 突然回头阴测测看了要跟上来的奴良滑瓢一眼, “只有他一个人能进。”
奴良滑瓢:“……”
竹原回过头,视线在他的面上一扫而过,轻轻地摇了摇头。
滑头鬼便没再坚持。
室内点着烛,灯火幢幢, 平添几分森意。
三宅佝偻着身躯将油灯从墙上取下来,掼到桌上,震得那一豆的光晃了晃,差点熄灭。
“开始吧。”他坐了下来, 迫不及待地将一柄粗楞无比的匕首推至了竹原的手边。
刀刃没有半点犹豫地划破了皮肤, 血液汩汩地流淌下来。
在昏暗的火光下, 看不见多鲜艳的颜色,只有液体不断滴落的声音,就像只是什么别的地方在漏水而已。
有什么正从他的体内流失, 竹原仿佛看见了一阵黑烟。
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 他逐渐觉得有点寒冷了。
声音渐渐止住了。
“还不够!”三宅紧盯着他手部的动作,每一条皱纹都放出了贪婪的光。
竹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对准自己的手臂切了下去。
由于小心地避开了动脉, 新伤口流了一段时间血后还是自动收住了。
“再多!再多!”三宅依旧催促着。
这次竹原没有再听, 他放下了匕首, 拒绝了:“足够了,失血量已经有些超过了,我还不想提前休克在这里。”
“你不想自己的剑变得更强大吗?”三宅眯了眯眼, “眼下还远远没到你承受的极限,难道你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退却而功亏一篑?”
“你清楚的吧,本来就是力量悬殊的对决,不付出全部,怎么可能胜利呢?”
三宅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将那匕首攥在了手里,另一只手猛地扯住了竹原还没收回去的那只手,用力地划了下去。
“你想做什么?”
奴良滑瓢轻描淡写地抓住了那只如同干枯树皮一般的手爪,稍微用了点力,那手中紧捏着的匕首便“当”地落了地。
能够简单抡起重锤的三宅在滑头鬼的手中仿佛一个未长成的儿童,荏弱得惊人。
“放、放开我!”三宅愤怒地挣扎着。
“我只是为了追求完美!难道你们不希望吗!”
“所有的一切一定要是极致的,这样完美才会到来!”
竹原弯腰拾起了匕首。
他将它放在烛火中略略穿过,冷冷地看了三宅一眼,面不改色地划开了旧伤口:“这是最后的了。”
1200毫升,这是他所能承受的限度。
他还不至于因为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就冲昏了头脑。
这可是稍不注意就会踩入的陷阱,再明显不过了。
“作为多给这份的报酬,下次再来的时候,我要拿走一件你从前的作品。”
三宅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的视线一直黏在被装满的瓷碗上,嘴唇兴奋得不住颤抖。
“这次一定,一定……”
他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绪:“七天后来拿。”
说完后便不再管二人,立刻开始了铸剑的准备。
竹原:“走吧。”
奴良滑瓢在他的伤口抹了一把,置于鼻下嗅了嗅,奇怪道:“气味改变了。”
现在的竹原与其他目标闻起来并没有两样,但若是流出血液,便能隐约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
难怪要用那种不祥的方式去铸剑。
恐怕那将是一把能在黑暗界掀起腥风血雨的恐怖妖刀。
奴良滑瓢斜睨他:“那老头生命都快枯萎了,却很偏执啊,若是你一个人恐怕很难应付吧?”
竹原不置可否:“是有点麻烦。”
不过上次他过来的时候,三宅的状态比这还是要好一些的,因此没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
奴良滑瓢哈哈笑了起来:“所以是特地让我过来,寻求庇佑的吗?”
“是呢,帮上大忙了,多谢。”竹原认真地道谢。
奴良组大将收起了笑容。
他舒展开眉眼:“我不是说过了吗,会保护你的,即便你不是我的部下。”
“我还以为一般人这时候会说如果不现在加入,以后就没有这样寻求庇佑的机会了呢。”虽是这么说,竹原脸上却丝毫没露出惊讶,反而早有预料似的。
“哈。”奴良滑瓢颇有些忍俊不禁。
若是那样说了,会成为笑话吧?
那双眼睛,可没有表现出一点这种意思啊。
会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也不吝于接受别人的帮助,却绝不是会活在他人羽翼之下之人。
明明是非常稚嫩的年纪,却拥有令人叹服的强大心灵。
也正是如此,才会如此地被吸引着吧?
才会如此固执地去等一个答案。
奴良滑瓢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只是看来自己是会一直失败下去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稍微露出脆弱的一面来呢?
告别了滑头鬼,走回家的路上竹原碰见了冲田总悟。
他穿着国中生的校服,脸颊和眼睛都带着一分天真的圆,像是个无害的少年,腰间的佩刀却暴露出了其主人的本质。
冲田总悟抽出了失而复得的菊一文字,将脚边的日本刀踢向了竹原:“surprise,突击检查。”
不等竹原弯腰拾起武器,他就攻了过来。
“速度。”
竹原就地一滚,迅捷地抓住了刀柄,横手格挡住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击。
“破绽出来了。”菊一文字在空中轻巧地变了个方向,角度刁钻地朝着他大开的空门刺来。
刀身银光流转,折射出冰冷的亮,在迷人眼。
与之一同到来的是刮得皮肤刺疼的杀意。
如果反应不了,就会受伤。
在以往都以此而告终的数次对战中,竹原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了这点。
他并不慌张,顺势扭转了手腕,竖着将刀劈下,于千钧一发之际用刀身挡住了对方的刀尖。
手臂和胸口都因为这一抵挡而一震,隐隐传来了闷痛,但尚在忍受范围之内。
“再来。”
冲田并没有对这一及时的应对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淡淡地说,与竹原微微起伏的胸膛相比,他平静得像是在散步。
竹原睃巡着冲田的一举一动,寻找着间隙——没有,看似不经心的站姿,却将所有的点都防范得密不透风。
那么就这样做。
他率先出了刀。
竹原不断地向前,刀剑相撞的声音在颇为清净的河边响起。
“啊,还真变快不少了,但是——”冲田后退够了,扯出了兴味的笑容。
他猛地攻向了竹原的左臂。
竹原睁大了眼睛。
“呼吸乱了。”
“结束了。”
冲田的刀极近地贴着他的颈侧,仿佛动静再大些就会与之碰上,极具存在感地散发着寒意。
“感觉到了吗?”冲田收刀入鞘,上前一步在竹原的左臂上方用力地捏了捏。
“不要逃避这个,下意识也不行。”他看了一眼竹原,突然加了一句,“故意迎着撞上去,再让这边受伤更不行。”
“脑子里好好记住那件事,身体上就给我忘掉。”
“多谢指教。”竹原认真地听进去了,将手中的刀递回给冲田。虽然总是说着不承认,但冲田确实每一次都教给了他许多东西,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冲田接过去同样将它固定在了自己的腰间。
他懒洋洋道:“看什么,我以后可是能用二刀流的男人了。”
“啊,对了,我今天来是替某个糖分笨蛋传话。”冲田打完了才想起这茬,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不带感情地念了起来。
“咳咳,竹原同学,作为你未来的日本史老师,我对近日来发生的一些事感到抱歉,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只会随口说说的男人,我决定在今天将我埋藏了35啊不对25年的秘密告诉你。那就是,虽然老师我长相帅气、实力超群、迷倒万千少男少女大妈大叔,但其实我只是一只猩猩一边酝酿着屎意一边创造出来的人物,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漫画角色,顺带一提,你眼前这位……”
冲田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跳过了这段,“总而言之,我们在身份上并没有什么次元之分,所以希望你也能挺起胸膛,自信做自己,多向老师我学习,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主角。没错,阿银我正是风靡漫画的主人公,想必这点我不说你也能从我独特的天然卷上看出来,并且我蝉联了数年的最想嫁的动漫人物榜首……”
他有点不耐烦地往下狂翻了一段,大概是跳过了无数字“不经意”的自夸。
“另外就是,因为大家都是二次元,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高贵之分,只有男人与少年之分,高大与瘦弱之分,有毛与没毛之分。……坂田银时敬上。”
“……嗯?”就算是竹原,听完这段污浊与诚恳齐飞的发言,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昨天那么多人不知道我在哪出现了?说老头的什么鬼啊2333大家抬头看我名字啊achilles【敲黑板,宝宝是阿喀琉斯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