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温凉举着酒盏站在廊下吹风, 屋内的喧嚣热闹透过打开的窗户飘来, 带着靡靡之音。

胤祥从屋内出来,靠近温凉时,身上也带着浓重的酒意。他作为这里头的弟弟,总是被灌酒最多的那几个。眼下能逃出来,也是因为里面正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胤祯身上, 胤祥便非常没有同情心地趁着这个时间从里面出来了。

“先生觉得无聊?”他轻笑道,回首看着里面正同胤禩说话的胤禛,声音温和, 并未被酒意浸染。

温凉垂眉看着手里的澄清的酒液,淡声言道,“只是有些倦了。”

温凉此言并非作假, 前夜为了整理这些年存留下来的东西, 温凉到后半夜才睡下,然后雍亲王府便接到了东宫的邀约。

拜帖上邀请的人不只是胤禛一人,同行邀约的还有温凉。

按照礼节, 这么突如其来也的确算不得什么常事, 且东宫近来行事有些激烈, 这宴席颇有种鸿门宴的错觉。然这当下, 不论是胤禛还是温凉,都不打算去刺激太子那敏感的神经, 眼下被太子盯上的人是胤禩,还是无需去触霉头。

果不出人所料,哪怕东宫如此, 前来参与的阿哥依旧无一缺席,连和太子关系最差的胤褆也不例外。

胤祥站在温凉身边含笑说道,“的确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然这些年我等很少这般接触,太子殿下敢放手此事,定然也是经过了精打细算。不论是我等还是皇阿玛那边,应该都经过盘算了。”言下之意,康熙帝也是知道今日有这么一出的。

温凉道,“十三爷不打算进去?”眼下屋内依旧在杯酒交错,温凉被邀请而来,然并非这场宴会备受关注的人物,无人打算在这个时候打破僵持的和平,他早早便溜出来了。

胤祥轻笑道,“待会再进去,胤祯眼下正受苦呢,我进去岂不是还得陪着他一块儿喝酒。”他刚才喝的酒够多了,胤祥知晓自个儿的酒量不济,再喝下去准得晕,能少灌点就少灌点。

温凉抿唇,杯盏中的酒液已然被他的力道握着有些发热,他低头轻抿一口,辛辣的味道在唇舌间荡开,耳边听到胤祥发问,“先生其实可以不来的。”

胤祥的声音带着些紧绷的奇异。

温凉想起今年的事情,微眯着眼睛,知道暗地里记恨他的人实在不少,哪怕有着雍亲王府的名头,他这段时日藏着不出门会更合适些。

“旁人感觉如何同某无关,若是十三爷担心的事情,那不会发生。”

温凉声音沉稳,让人听得颇为信服,然似乎还是无法打消胤祥心中的疑虑猜忌,“先生也该知道,”他回神望着屋内的动静,刚刚胤祯逗笑了几个兄长,那朗声大笑的声音传出屋外,听起来颇为和睦。

哪怕是胤禛,也捏着酒杯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幕。就在这一刻,他同并肩而立的胤禩说了些什么,两人神色难得温和,看起来也像是普通兄弟一般。

“面子上看起来再如何,总是抵不过真实的想法。”他轻声念道,又说了一句,“太子带来的人比所需的还要多。”

这道声音极浅极浅,轻轻在温凉耳边飘过,带着不必要的冰冷。

温凉微挑眉峰,同胤祥一起并肩回头看着屋内的模样,那洞开的窗户内映照出所有的一切。太子并没有加入兄弟们的对话,只是靠在窗边懒散地喝酒,俊美优雅的动作下看不出心思如何,视线偶尔在屋内逡巡片刻,又闲闲地落在酒杯上。

就好似今夜只是做个为兄弟们提供交流场地的知心兄长,功成身就后就默默地站在一方喝酒。

温凉离开靠栏,站直了身子。

胤祥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忍不住眯起眼睛说道,“先生想作甚?”

温凉淡声道,“某只是想同太子说说话。”随着他的嗓音飘来,温凉已然入了屋内,胤祥来不及抓住他,只能看着温凉清俊的背影消失在温暖的门后,站在原地捂脸,难道是他刚才的话语导致温先生改变了主意?

希望四哥不要发现这事。

胤祥一边祈祷一边不由自主地进去,至少他得离他们近一点看看情况。

太子依旧在懒懒地喝酒,不过他显然注意到了温凉过来的身影,“要和温先生见面,可真是件难事啊。”他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语音含着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听不出心思如何。

太子宴席,当然不会在普通的酒楼,这处奢华低调的院子不过是东宫名下的属地之一,胤礽特地挑选出来给众位兄弟设宴席的精致场所。

胤礽举着酒盏站在窗边,听着那落雪飘花的声音,望着温凉的视线中透着几分尖锐,那冰冷的视线一寸一寸地从温凉身上刮过,想从温凉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温凉面无表情地言道,“若是太子能挑选个合适的时间,想必就更好了。”

胤礽挑眉,诡谲地笑了声,“难道孤正儿八经地给你下拜帖,你还敢过来不成?”似乎是玩腻了什么把戏,胤礽连尊称都不愿意称呼了,看着温凉的模样像是在看什么跳梁小丑。

温凉镇定地说道,“某的确前来了。”

胤礽噎住,回想起清晨的拜帖。他眼眸翻滚的怒意更甚,温凉那轻描淡写的话似是激起了这位储君心中难掩的火气,“你就是用这样一张不动神色的面具靠近皇阿玛,窃取了皇阿玛的宠爱,又妄自以为这等钟爱能无止境?”他贴近温凉的面孔低声喝道,那低沉的声响只有两人能听见。

然温凉入屋,与太子对话的场面不会没人关注。

温凉大出风头的事情还未过去,不论是大臣还是这屋内的阿哥,大抵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真正忽略此人在康熙帝面前的重量。

今夜不提及,只不过不是合适的场面罢了。

胤礽嗤笑了声,在温凉神色不变的视线中站定了身子,“温凉,孤曾以为你不是这般愚蠢之人,没想到如今你也这般。”

温凉启唇低语,“太子殿下许是有同感?”大起大落,总得有起才有落。

胤礽瞳孔紧缩,又猛地放大,“你怎敢与孤相提并论!”那森森恶意从话语中流露而出,展现着作为太子储君的傲视轻蔑。

温凉默然而立,轻饮一口酒液,淡漠地说道,“既非如此,某便不需太子殿下如此关怀。”

是也好,不是也罢。真正上心的人是胤礽,而不是温凉。

温凉主动靠近太子,并非打算惹怒他,只是这些时日太子的动作透露出些许不妥,前些时日太子又隐隐流露出与温凉接触的打算,温凉本是想着趁着今日接触也未尝不可,免得在他处会惹来胤禛担忧过甚。

然太子似乎醉了。

哪怕胤礽说话看起来没什么不妥,然温凉还是能看得出他眼眸里含有的混沌恶意,若是太子清醒时,定然不会让这般外泄的情绪流露出来。

温凉敛眉看着周围的模样,对上了胤禛的视线,他安静地冲着他点点头,打算离开这个角落。刚有动作却猛然被胤礽拉住手腕,过大的力道捏着腕骨,温凉微蹙眉。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胤礽刚才的话语已然中止了所有的对话,难不成这短短的时间内又清醒了不成。

温凉都能看见胤禛面容上闪过寒意,正往这边走来,而随着胤禛的动作,屋内一时寂静,连其他人的视线也一并往这头看来,温凉一时之间成为屋内焦点。

胤礽全然不觉,嘶嘶出声,“你就是用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让老四信重?若他以为你是个伪君子,岂不是滑稽可笑?”

他的声音低哑,唯有温凉能听到,胤禛刚过来只能听到话尾,仍能感觉到那浓烈恶意,“太子殿下。”

那含着威胁禁止的声响惹来胤礽的注意,他的视线在胤禛面上停留半晌,意味不明地松开了温凉的手,“老四,孤和你家幕僚说两句话都不成了?”

胤禛的视线在温凉的腕骨上滑过,那鲜红的指印让胤禛的视线越发森冷,“谈话并无不可,动手便有些过分了。”

胤礽知道这老四说话谨慎,对他的身份面上也从来是敬重的,今日这般略显出格的言论从不曾有。他一饮而尽手里的酒,用力甩到地上,碎裂的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室内很是刺耳,他偏头笑道,“你在威胁孤?”

两人的对话引来旁的兄弟,胤禩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挡在了胤禛和太子面前打和。胤禛感觉到温凉在背后拉住了他的衣袖,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任着胤祥胤祯两人把他拉开。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然不到半晌又悄然散去,太子似乎是出门撒气去了,而胤禛面带薄怒地看着温凉的手腕,“先生本不该过去。”

温凉舒了口气,轻声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子一直打算与某接触,某也以为此刻太子殿下许是能交流。”也不曾想到太子竟然会在他主动挑起的宴会上喝醉,这宴席还没到一半,闹出这样的事情,估计也留不了多久了。

温凉伸手摩挲了两下腕骨的红痕,胤祯看得皱眉,对胤禛说道,“四哥,太子也太过了些。”不过半晌,温凉的腕骨已然红肿起来,那五条深深的指痕明显至极,显然下了死力气。

温凉淡声道,“是某自个儿凑上去的,也怨不得他人。”便是太子真的借着酒意撒泼,温凉也只觉得刚才起因在己身,的确有些妄为了。

只是温凉仔细想来,以前同太子见面,温凉也是这般态度,然太子不以为意,今日看来,却是比前两年偏激许多,哪怕是因为喝酒了,太子的反应也的确是过分了些。

难道是又出什么事了?

他垂眉看着手腕的情况,不曾注意到胤禛那幽冷的视线,落在温凉的手腕上更是冰寒,透着森森冷意。

胤祯还想说些什么,被胤祥猛地带住。

他一遍遍回想着刚才四哥露出的神情,莫名打了寒噤,只觉得屋外的风雪吹入了他的脖颈,冷得他有些难受。

胤祯不愉快地叫了个侍从去取药物,还没等人回来,便见着个内侍小跑回来,笑着躬身,“王爷,这是殿下特地派奴才过来送给温先生的药膏,殿下说刚才酒意上头说了些胡话,还望王爷莫怪。”

温凉默默按住胤禛的动作,让胤禛收敛了些气息,“本王知晓。”

便是这简单的四个字都让眼前的內侍抖了抖,把药膏递给胤禛后便出来了。站在门外的他颤了颤,伸手给了自个儿一巴掌,“抖什么抖,不就一句话吗?”

他自言自语地回去复命,路上依旧深一脚浅一脚,背影看起来有些发软。

温凉从胤禛抽回来手,刚才他是在背后扯住了胤禛的袖子,“爷。”温凉从胤禛手中接过药膏,打开后给自个儿涂抹,“太子殿下的动作并无出格之处,你别生气。”

要是眼下闹起来,可不定是谁的问题了。

胤禛轻道,“此仇必报。”他的声音很轻,温凉如水,虽然很是淡漠,然到了尾处,又只剩下对温凉的担忧。

温凉左右手都能动作,然习惯手还是右手,若是受损的确难熬。

温凉上完药后左右挪动了两下,道,“问题不大,回去休息便是。”只是这两日不能够动笔罢了。

胤祥蓦然道,“今日太子有些不对劲。”

不管是这临时匆忙的邀请也好,还是在酒宴上喝醉也罢,就算是再如何,也不该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情,看起来更像是突如其来的自暴自弃。

温凉凝眉想了些事情,又望着屋内的场面,俯身靠近胤禛耳边,“爷,江南那边情况如何?”江南的事情一直是他在负责,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他未能及时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胤禛眼神微动,侧过头去看着温凉,这般距离是近,先生可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惑人而不自知。

“并没有异动。”

江南这些时日风平浪静,安静得就像是个毫无波动的湖面,看起来赏心悦目。

温凉坐直了身子,又回望着正在同胤褆对话的胤禩,两人前些日子还厮杀得不知是兄是弟,眨眼间在他人面前看起来又像是一对绝好的兄弟了。

胤祯道,“会不会今日皇阿玛训斥了太子?”如果是背着他们在乾清宫发生了什么对话,这也很是正常。

温凉摇头,若真是如此,就不算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

胤祥抓住机会把刚才同温凉说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两个兄弟,胤祯顿时站起身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讲?”从酒宴开始到现在两人一直凑在一起,胤祥在那个时候居然没有开口!

胤祥苦笑着说道,“我们从刚才到现在,也只有这一刻有休闲的时候,其他时刻我们哪里能够单独在一起过?”不是被其他兄弟拉去喝酒,便是被带去谈话。

而且太子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打算临时动手,这里那么多个兄弟,哪个出事了都有点不是小事。想到这里,胤祥突然觉得有些燥热,他扯了扯衣袖,估计酒意上头了。

约莫一刻钟后,胤礽重新出现,大步流星地来到温凉身前,语气温和诚恳地致歉。许是回去喝了醒酒汤,人也精神了几分。

温凉自也是接受了,看起来皆大欢喜。

然刚才那短暂的争执还是影响了气氛,大家纷纷离去,很快便散场。温凉等人算是第二批就离开的人。

太子在众人散去后的宴席上喝完最后一滴酒,回想起刚才借着酒意让人在酒中下的东西,揉着额头有些头疼,罢了,些许助兴的东西罢了,也不会真的出事。

他抿唇,随手把酒杯一丢,指不定几个兄弟今夜回去便发现自个儿雄风大振?

太子微眯起眼来,他不痛快,给自个兄弟寻些小逗趣儿,算不得什么大事,也无人敢寻他说这个。

……

回去的马车上,温凉在摇晃中蓦然说道,“某知道为何太子表现不佳了。”

胤禛挑眉,在漆黑的环境下准确的望着温凉的眼眸,“先生有何指教?”

温凉道,“皇上答应了太子的请求,允许他召开此次宴会。这般轻而易举的态度,面上看来意味着皇上对太子殿下的宠爱。”在旁人看来也是如此。

胤禛若有所思地接上,“表面看来皇阿玛是对太子无所顾忌,然按着此前的表现,这决然不可能。”

此事非黑即白,既然如此,便是康熙帝完全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温凉默然道,“也因此太子今日的表现才会如此失常。”如果康熙帝真的把太子放在心上,至少此事是不会这般的结果。

胤礽便是察觉到了这点可能,才会如此无法容忍。

谁也不能接受自个儿成为一个弃子。

温凉回屋后,还未换衣服,便接到了另外的消息。他坐在书桌后面看着消息的内容,有点头疼。

噶礼的确是个有些能耐的人,然温凉没料到在他这般紧迫盯人的情况下,这人还能够收受贿赂,继而在秋试中动手脚。

清朝的秋试常在八月份,也不过经过了两月的时间。

温凉抿唇,然秋试已然过去,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流传出来,意味着此事并没有旁人发现。他仔细斟酌看了送礼的那几家人的情况,本身学子也是有些才能,这许是家里做的两手准备。

至少还未到当初历史记载那么明目张胆的时候。想来噶礼以为初上任不久,不敢随意胡来,距离下一届秋试,可又是三年后了。

然此事也很是不公了。

温凉回来本打算换衣裳,在看着这份证据后,停顿的脚步又往外走,他需要和胤禛商量此事。

岂料在外书房,温凉被苏培盛挡住了。

这还是这么些年来头一次。

苏培盛在温凉的视线下神色有些许不自然,劝阻道,“先生,爷只是有些累,眼下正在休息,您且先等等,明日再来。”

苏培盛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胤禛的声音,“让先生进来。”语气坚定有力,看不出来是什么所谓的身体不适。

苏培盛和温凉面面相觑,然后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先生请。”

温凉凝眉看着苏培盛,这才迈步往屋内走去,留下苏培盛面如考妣,擦着冷汗只期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来。

温凉入内后,依稀看到屋内的烛光暗淡,似乎只点燃了书桌边的灯火,温凉靠近后才发现胤禛面色微红,看起来不似烛光映照,“爷不舒服?”

胤禛轻笑道,“先生多虑了,只是喝了些酒,有些上头。”

温凉抿唇,胤禛喝的酒其实不算多,酒量也极好。然胤禛不打算说,温凉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他敛眉把带来的东西交给胤禛,江南腹地都是温凉在负责,有些时候胤禛都比温凉要慢一步,“这是两江总督噶礼的事情。”

胤禛接过来时,指骨不经意与温凉触碰,那温度灼热得几乎要烫到温凉。温凉反手压住胤禛的动作,这不是错觉。

胤禛失笑道,“先生还是这般锐利。”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温凉微蹙眉心,“爷发烧了?”若是真的如此,怎的刚才他一点都没有发现?

胤禛道,“许是如此。”他没有正面回答温凉的话,只是漫不经意地垂头掀开了温凉递的书信看了起来,半晌后凝眉,“此事不小。”

然若是要彻底闹起来,尚且不够。

温凉回答的话语却是南辕北辙,“爷,你该看大夫。”

温凉话语的坚定让胤禛又笑,轻声道,“先生不必担心,此事了了,我自会寻陈大夫过来。”

温凉执拗地摇头,“爷这般态度,便是不会了。”

胤禛那挂着的笑意慢慢消失,随即轻叹,“要是先生不要如此敏锐便好了。”

温凉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寒冬初雪,这么森冷时辰,屋内如此森冷,连地暖都不曾有,“爷不是发烧。”

“不是。”胤禛的视线落到温凉身上,一瞬间带着极其隐忍的贪婪,又翻滚着被黑浓的雾气卷入消失,恢复平静的神采,“先生,你该走了。”

温凉的视线挪回,望着胤禛镇静的模样,指尖下意识抚上右手那肿胀的伤痕,忽而说道,“爷为何不在刚才便拒某入内?”

苏培盛定然是得到了胤禛的授意,不然刚才也不会阻止他进来。

胤禛有些倦怠,轻声道,“我不想拒绝罢了,又有何难?”

温凉凝眉,似是有些不解,然在胤禛淡定的面容下,又没有露出其他的反应来。温凉站起身来,尚未说些什么,又听到胤禛说道,“明日先生再来同我说此事吧。”

那声音含着些许眷恋缠绵,在主人意识到那微妙的意识后,又猛然消散。

温凉站在原地半晌,朦胧中得知了胤禛此刻的状态,又猛然联想起室内冰凉的情况,这才知道胤禛如今究竟处在什么情况中。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在开口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某告辞了。”

胤禛半阖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又悠然吐出,睁眼望着温凉,露出些许笑意。

温凉的神色漠然,直到出门,那身后灼热的视线还未消散,隐约跟从着温凉知道离开。

温凉知道胤禛是何情况,只是他不说。

胤禛也知道温凉知道他是何情况,只是他也不说。

胤禛靠在椅背上合眼,掌心宛若还停留着刚才温凉残留的触感。苏培盛的声音颤巍巍响起来,“王爷,要不要奴才去后院……”

“滚下去。”

苏培盛麻利地滚了。

温凉并没有直接回去,他在庭院内停留许久,半晌后对身后的绿意说道,“去把陈大夫请来。”转身看了天色,又道,“某亲自去。”

陈李大夫虽然一直负责着府上的诊脉,然也不是时常在府上守着,除非有必要,那个时候他们回到特地留给他们的小院里休息。

绿意没有发问为何温凉知道今夜陈大夫留下,只是安静地跟着温凉离开。

胤禛对陈李大夫并不偏颇,然刚才提及了陈大夫,想是人已然请来候着了。

陈大夫刚打算安歇,便听到了外头敲门的动静,小院内伺候的內侍机灵地跑去开门,迎来了一身风霜的温凉。

陈大夫诧异地看着脱下披风的温凉,“温先生是有哪里不适吗?”难道是今夜也“身体不适”?

温凉让绿意同內侍离开,坐在陈大夫对面安静地说道,“某想知道,今夜爷的情况如何?”

陈大夫恍然大悟,许是想起了些什么,“今夜先生也随同王爷去了宴席?”

温凉颔首。

陈大夫捋着胡须说道,“宴席上的酒掺了些助兴的东西,其实没多大效用,只是身体隐约燥热,不会造成什么大问题。只是爷年前因着时疫,眼下身子还需要调养。”便明显了些。

陈大夫已建议王爷寻个身边人便是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呵呵笑道,“温先生不必担心,这药效极浅,对有些人甚至不起作用,甚至比不上宿醉难受,只消……”

陈大夫的解释,温凉左耳进右耳出。

“多谢陈大夫。”

温凉站起身来轻声道,这句感谢倒是真心实意,这些年的许多事情都是麻烦陈大夫相助了。陈大夫摆摆手,温和地说道,“难得听到你一句真心话,可真是难得。”

他虽是这般说,然笑意满满,也听得出是调侃。

温凉抿唇,悄然离去。

绿意伴随着温先生出来,看着他情绪有些波动,这对比此前先生的状态可有些稀奇,她小心地问道,“先生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温凉不经意地点点头。

绿意又道,“先生可是不知道解决的办法?”

温凉点头,又摇头,淡声道,“解决的办法是有,只是用不上。”胤禛若是真相做出那等强制之事,也不会留到今日了。

“既然有法子,又为何用不上?”绿意诧异地说道,若是没有办法也便算了,可若知道解决的法子,又为何不用?

温凉神色微动,默然道,“不能用。”

要说让温凉给胤禛当解药……也不是不行。系统发布的任务到了如今地步,已经不是普通的任务,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情深渐浓,情谊渐厚,温凉不能无视此事。

系统的存在渐渐淡去后,温凉留下不再只是为了任务,不然温和的事情已经了结,温凉早便能离开了。

只是胤禛一心待他,温凉若仅以完成任务的心态接近,似乎有些不公。

雪中漫步,温凉踩出一行细碎脚印来。

次日,胤禛告假,温凉得此消息前去看望胤禛,只见胤禛端坐在书桌前,一袭黑衣显得很是肃穆,若不是那手边的药碗袅袅药香散开,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温凉道,“爷该休息。”

胤禛摆手让温凉坐下,“我该做的事情多了,眼下便是一笔。”温凉抬眸看了眼胤禛手边的东西,那看起来像是温凉昨夜拿来的书信。

“爷打算如何?”胤禛态度坚定,温凉知道再劝说也无用,便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所幸胤禛看来神色如常,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噶礼的能耐是有的,这也是皇阿玛一直容忍的原因。此人是虽贪婪成性,然刚好踩在皇阿玛的警戒线上做事,一直很是安稳。”噶礼此人被接连弹劾仍历任内阁学士、山西巡抚、右副都御使以及户部侍郎等,此前又升任两江总督,并非无能之辈。

温凉望着胤禛在纸上匆匆写下的几行字,漠然道,“许是万岁爷一直放纵,这才让人恃宠而骄,一发不可收拾。”

不论是哪个皇帝,总是容忍不了官吏涉足科举的事情,历来进士皆被成为天子门生可非作假,要是靠着钱财混入举人进士的行列着实可耻。

温凉道,“爷打算如何做?”关于噶礼此人的证据并不充足,也证明眼下尚未真正冲昏头脑。

胤禛挑眉,“以先生的想法,是打算在这个时候动弹?”

温凉盘算片刻,摇头道,“某以为还是按下不表。”昨夜温凉来寻胤禛,是因为噶礼此人后面隐约有着旁人的痕迹,哪怕不是哪个皇子阿哥的麾下,也隐约跟京城有联系。然昨夜思考后,温凉认为还未到关键处便动了噶礼,不能得到最大化的利益,也不能一举处理完这些事情。

温凉并非善人,能做便做,不能做也不会在此事强出头。

胤禛道,“先生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眼下的确还未到关键的时候。”

此事按下后,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片刻后温凉道,“爷的身体如何了?”他的视线落在那温热的药碗上,胤禛似乎没有动的意思。

胤禛轻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后放下药碗道,“只是些许小问题,养两日便好了。”他转手又递给温凉一份密折,温凉敛眉看了起来。

温凉安静的模样很是温和,很少露出其他的神采,只视线在刚才难得流露出些许担忧紧张。胤禛清楚他本人并未意识到这点,然那平淡中透着些许懵懂,胤禛呼吸一顿,又慢慢吐出。

先生从来都不以为自个儿样貌如何,可若是不清俊好看,前些年身着女装时,又怎会轻而易举便真的误导了旁人?戴铎沈竹等人可不是容易忽悠之辈,这不过是最简单又难以被温凉认同的事情。

温凉从不在乎自身是如何。

屋内安逸静谧,温凉垂首看着密折,露出些许思索的神采,胤禛的视线在眼前清隽身影滑过,抿唇按耐自昨夜起便有些翻滚黑□□.望。

许是多年清心寡欲,一经撩起,便越发难以忍耐了。

温凉便在眼前,伸手便可触及,可那是不同的。

胤禛抿紧唇线。

只是欲壑难填,他敛眉低叹,似是欲.望窃窃私语。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字数get√

最近收了几本小说蠢蠢欲动想看,连小钱钱都充好了,转眼又萎了,怕沉迷书海难以自拔,熬夜赶稿可不是好习惯( ̄e(#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嫡女娇妃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她的4.3亿年弥天记农家娘子美又娇女配她天生好命命之奇书重生之为妇不仁
相关阅读
天后有个红包群与人斗其乐无穷[快穿]傲娇大小姐:总裁强势撩你不是我的菜[娱乐圈][宠物小精灵]忘忧无双三国[网王]书呆子我五行缺你[倚天]逆命之宋青书重生渣夫狠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