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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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起身时, 天色尚未亮透。

他的动静惊醒了在外面候着的绿意, 不多时,绿意便摸黑进来,随即点亮了桌面上的蜡烛,“先生怎么了?”

温凉也是头一次在这么早的时候醒来,他揉着额角道, “没什么事,做了个梦。”他很少做梦,哪怕偶尔做梦, 也在醒来的时候立刻就忘却了。

今日的梦也是如此,温凉记不住梦中的内容,却在梦结束那瞬间从梦中惊醒, 的确是难得的体验了。

温凉起身披了件衣裳, 把绿意赶回去重新睡觉,而他自个倒是没了睡意,踱步走到书架面前给自己挑选了本书, 然后慢悠悠地回到了床榻边, 靠着床头开始看书。

看了许久, 许是刚才被压制的睡意又重新地侵入, 等到温凉被掉落在地的书籍惊醒时,已是到了他往日起身的时辰。

温凉弯腰把书拿起来, 仔细地拍了拍灰尘,注意到自个有些头重脚轻。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并未觉察出异样, 又对自己说了两句话,语调鼻音也一切正常,便如常地换了衣服。绿意恰好在此时把铜盆端进来,等着温凉擦洗了手脸后,才让人把膳食给端进来。

温凉吃着清粥,不咸不淡地吃不出什么滋味,很快便喝完了最后两三下,用帕子擦拭了嘴角起身。

绿意注意着温凉的食欲似乎不怎么样,不过比往日也就是少了两三口,因此也没有想到其他地方。

今日温凉的东西都会从外书房重新搬到小院去,因而从一早开始,小院内就开始动作起来。大部分贵重的东西在昨日就搬到小院的库房去了,今晨要搬动的是温凉常用的东西。

因而在吃完早饭后,温凉便打算出府。

最开始跟着温凉出府的都是朱宝,自从朱宝死后,温凉身边常跟着的人便是绿意。只是今日的事情需要绿意留着压阵,便换做铜雀。

铜雀第一次跟着温凉出府,自然每一件事都弄得小心翼翼,生怕在不知道的时候弄出什么让温凉生气的事情。许是当初是因为触犯了温凉的禁忌而被温凉赶走,铜雀在温凉面前总是带着小心的感觉,看起来很是压抑。

温凉的视线在铜雀身上扫过一眼,靠着车窗淡漠地说道,“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便是,其他的想那么多作甚。”

铜雀勉强笑道,“奴婢知道了。”她也知道自个的弱处,当初的确是她做错了,如今这般也是铜雀自己的问题,如何改正是她需要思索的问题,却是不能让温凉来插手。

马蹄声哒哒,眼见着便把温凉拉到了珍善阁。

珍善阁内人潮络绎不绝,本便是小三层高的建筑,第一次是价廉物美的物什,越往上便越是精贵不凡,连守护的侍卫也是手脚了得。

温凉下车时,守在门边的打手很快认出这是谁,连忙迎上来。温凉摆手道,“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必管我。”他把要几个掌柜小二都打发了后,在珍善阁一楼走了一圈,这才慢悠悠上了二楼,继而是三楼,等到把想看的东西都看在眼底后,温凉这才把珍善阁的掌柜寻来。

温凉一贯是负责着外边的事情,直到现在部分事务慢慢被他人所接手,然他仍是这些掌柜眼中要紧的人物。

“我想知道,这些物什为何定价如此虚高?”温凉手指虚虚地点在了几件东西上头,又默默地敲了敲被他卷在手里的纸张,那是他们往府内报上来的价格。

大掌柜的讪笑着说道,“先生说得是哪里的话,这些自然是按照规矩来的。”

“一个琉璃杯,你卖出去的价格是五十银子,府内的报价是二十五两,一套这一进一出就是一百两的差距。正好说说这其中的钱哪儿去了。”温凉慢吞吞地说道,喝了一口这里的茶水,又放了下来。

许是在府内养刁了口味,如今喝着这外头的茶水,竟是有些不习惯了。

大掌柜用帕子擦了擦额角,辩白道,“先是二十五生肯定是听错了,这琉璃杯的价格一直都两,若是有谁真的报价五十两,肯定是那人自个贪墨,先生可还记得是谁,小的立刻就把他们绑来见先生!”

“不必了。”温凉淡漠地说道,他让大掌柜让开,给后面的二掌柜说话的时间,“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掌柜夹在温凉和大掌柜中犹豫片刻,便立刻欠身说道,“先生,珍善阁的部分物品,的确是在私底下抬高了价格,多出来的部分银两都被一分为三,除了卖出去的跑堂能得到赏银,另外的大头入了大掌柜腰包,剩下的五分之一,是小人收了。”

温凉淡淡地瞥了眼面如死水的大掌柜,“你们知道我的为人,既然找上门来了,便是有证据在手,怎么会有人蠢笨如斯,到了临头都不知变通?”

大掌柜此人能当上珍善阁的大掌柜,自也是有些门路,温凉隐约记得似乎是李氏的旁亲,此人也颇有几分急智,整个珍善阁在他手底下也是运转如常,就是贪财了些。

“本来,我已向贝勒爷建议,每间店铺的盈利若是能超过往年,超过的部分中,取二十分之一奖赏给掌柜的。这点,贝勒爷也是同意了。”温凉漠然地看着大掌柜,“你说,今年珍善阁的收入,可得有多少呢?”

大掌柜瘫软在地上,他这算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现在他连芝麻都没有了。

温凉直接把大掌柜撸了个彻底,又把二掌柜踢下去当跑堂,从其他店铺调了人手过来顶替着两个位置。等处理完后出来,已是到了午时。

这些事情不难,可琐碎花费时间。

温凉摸了摸肚子,虽是到了午时,却半点食欲都没有。他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随意挑了家茶楼吃了点东西,把铜雀等人都打发去外间吃饭后,温凉拄着下颚看着街边的景色,漫不经心地捡花生。

偌大的桌子上头,只摆放了一碟子花生与半壶清茶,余下皆被温凉叫小二拿去给外头的侍从。

温凉感觉到头脑有些昏沉,许是夜半惊醒又睡着的后果,此刻他的思绪沉沉浮浮,又悠悠地落在了胤禛身上。

准确来说,是落在胤禛麾下的那些追随者身上。

除开这些个幕僚外,对胤禛最有帮助的莫过于两人,文者隆科多,武者年羹尧。中间再凑活上一个李卫。只可惜这三个人除开隆科多外,余下的还没到发力的时候,就算是年羹尧,如今也还是个在翰林院待着的不起眼小官。

或许可以寻些法子?

温凉思忖。

……

禛贝勒府内,胤禛正在会见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

此人官职虽小,却颇得胤禛重视。两人相谈甚欢,两者相宜。下位者几乎是掏心掏肺,上位者也是频频点头。

时至午时,胤禛留膳后,又堪堪过来小半个时辰,这才派人送到了门口。

彼时禛贝勒府门口正有一驾马车停下,带着小官的侍从连忙避开来,小官也随着他的动作停下来。眼见着一行人从府外入内,小官不禁问道,‘此人是谁?”

领着人的內侍恭敬道,“此乃府内幕僚温先生,年大人,这边请。”

年羹尧若有所思地跟着內侍离开,脑中还停留着刚才那擦肩而过的一行人,那为首的青年眉目清冷,着实是个人物。

被念叨的温凉正板着脸往回走,虽然面目正常,可实际上他能感觉到他许是真的着凉了。好在铜雀如今对温凉并不熟悉,换做是绿意,现在许是要激动了。

温凉的步伐在外书房前停下,油然想起此刻他的屋子已经不在此处。正当他欲掉转方向时,正在廊下的苏培盛恰好看到温凉,本想着欠身,却在抬眸看见温凉模样时,遥遥地跑过来了。

身后有动静,温凉也没有直接走开的道理,回身看着赶上来的苏培盛,“苏公公可有何事?”

苏培盛躬身道,“先生可是不适?”

原本这话不该他来多嘴,苏培盛又不是温凉手下的侍从,他自个的侍从没发现此事,与苏培盛也无关。可这些日子他思忖后,默然地发现了自家主子的一个小秘密。

可不能让温先生出什么差错。

温凉抬手摸了摸脸,发现温度还没有升起来,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问题。”

苏培盛不忍心地戳破他的谎言,“先生,您脸红发烧,可不像是没事的模样。”温凉站在原地,许是疑惑地摸了摸脸,的确是没有多大的体温差别。

屋内胤禛许是听到了温凉的动静,起身便见到了温凉与苏培盛面对面站着的模样,温凉面若桃粉,眼波微漾,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胤禛肃穆着脸色过来,“先生既是生病,何以出门?”

温凉谨慎地斟酌了语句,“某并未察觉到病状。”他出门前摸了摸额头,的确是没有问题才出门的。

胤禛意识到点什么,看着温凉抬手以手背贴额头的动作,下意识扯下温凉的手掌。

很烫。

温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胤禛的手掌很凉,让他觉得被握住的地方很舒服。

咦?

温凉垂眸认真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掌,半晌后才抬眸慢吞吞地说道,“某,似乎真的在发烧。”

这般体温的差距,在秋霞漫天的时节,的确不能用各人体质不同来辩驳。

胤禛无奈叹息,又失笑地看着温凉不情不愿承认的话语,“若是先生早晨能这般想便好了,晃着生病的身体在外面走了这么久,病情难免加强。”

温凉的身体一贯很好,可每个一段一两年便会来次大型的,这么几年下来温凉也折腾习惯了。见胤禛这么说也没什么想法,“某会去看大夫的。”

胤禛让苏培盛去叫大夫,又看着温凉的模样,“等你想起来要看大夫的时候,怕是烧昏头才肯。”他推着人往里走,只等着大夫确诊完温凉的情况后才走。

铜雀在身后看着前头两位主子无意识的牵手又无意识地松手,眨了眨眼没抓住心中一瞬而过的念头,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没被她想到。

这样的想法一闪即逝,铜雀抓不住尾巴也没有再想,只是着急地守在门外,很想抽自己几巴掌,若是绿意跟着出来的话,该会比她更加细心才是。

温凉坐在右侧上首,胤禛就坐在旁边,看着温凉半阖眼的模样道,“先生觉得头晕?”

温凉颔首,又重新睁开了眼,“爷,外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某仔细斟酌过,以邬先生的能力,该是外放辅助一方大臣才能发挥作用,留在府内对他来说是大材小用了。”戴铎也是同理,不过数月前胤禛打算外放时,便已经把戴铎外放出去了。

胤禛好笑地看着温凉挣扎着思考的模样,“先生既然身体不适,便不要想那么多事情,还是先休息好。”

温凉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某无碍。”

胤禛半心半意地点头,如果温凉能不要这般微红着脸说话,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温凉面容清俊,神色甚少,又是时常窝在室内,一直很是白皙。面上一旦有如何不同,便尤其明显。日常冷漠淡然的人染上了粉嫩的色彩,总是别有不同的滋味。

李大夫很快便过来,这些年他和温凉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温凉并不是很想看到李大夫那张慈祥和蔼的脸。

李大夫乐呵呵地给温凉把脉后,对胤禛道,“温先生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就是夜半着凉罢了,喝上几天的药便没事了。”

温凉心中把“几天的药”这几个字加亮处理,还没等喝到药便觉得嘴里发苦,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李大夫继续说道,“这几日喝点清淡的东西最佳,只是不能不吃东西。”

温凉眼观鼻口观心不说话。

胤禛也没说些什么,只是让李大夫开药,然后亲自盯着温凉把开好的药包抱回去才算完事。温凉一脸严肃地回到了小院内,第一件事便是让绿意熬药,骇得绿意以为出什么事情,等到从铜雀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后很是内疚。

昨夜温先生惊醒的时候,她就不该听从先生的意见回去,定然是在那个时候着凉。

温凉在外面兜了一圈,也仅仅只是感觉有点不大舒服,只是等回到了屋内后,便开始头重脚轻,只能在床上躺了几日好生休息。

宫内康熙帝不多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很快便派来了梁九功替他查看温凉的情况。

彼时温凉正披着毯子在院内晒太阳,还没等他注意到梁九功时,梁九功便先注意到温凉院子中的不同。毕竟那书屋的确是太过引人注目了。好容易从书屋上移开视线,梁九功又被温凉团成一团的造型给惊吓到。

片刻后,梁九功很辛苦地把笑声忍下来,然后才躬身道,“奴才梁九功……”他的话还没说完时,温凉便抬起头看他,这下子梁九功是真的憋不住笑意,只能控制着笑意在脸上蔓延,绝对不敢笑出声来。

温先生一脸冷漠被团成团子。

这其中的反差真的是太大了。

温凉淡淡地点头,看着梁九功说道,“梁公公请起。”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模样,漠然地说道,“恕温凉不能起身了。”

梁九功含笑点点头,他知道温凉的脾气,也不以为意,而且温凉这副模样,也的确是很难站起来。

“奴才是替万岁爷来看望先生,得知先生生病,万岁爷很是着急呢。”梁九功甩着浮尘站在温凉身前道,说了两句话就被温凉要求坐下了,对面正好也有石凳。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还没等坐稳便被温凉要求,“往后再挪挪,这么坐着还不如不坐。”清彻冷冽的声响让梁九功又往后面坐了坐,这的确是比刚才舒服多了。

温凉这才抿唇道,“某并无大碍。”

看似很严重,实际上喝了一天药后,温凉的情况便好了大半,只是还有点畏冷。今日阳光舒服,温凉出来晒太阳,还没等看上多久就被胤禛抓包,然后胤禛便指挥着绿意把温凉包成现在这么一坨坨摆在外面晒。

热乎乎地的确舒服多了。温凉面无表情地想着。

梁九功笑眯眯地和温凉拉了好半会的家常,这才身心愉悦地回去了。不知怎的,接受了温先生说话时直来直往的方式后,和温先生交谈是种舒服的享受。这也许是万岁爷越来越喜欢温凉的原因吧。

温凉在派人送走了梁九功后,又靠在椅背上,艰难地用两只手翻书,他也就剩两只手露在毯子外面。好容易把膝盖上这小半本书看完,温凉扬声把绿意叫了过来。

“解开。”温凉目光灼灼看着绿意,绿意抿唇笑道,“先生可是想回屋内?”

见温凉点头,绿意这才和铜雀一起把毯子收好,温凉站在原地舒展了身子,而后才拎着书回到了屋内。

屋内比外头的确冷了些,温凉默默地又披上件衣服,扭头就在书桌前坐下,同时在最底下的格子里面取出温凉想要的东西。

厚厚的一沓都是温凉撰写的关于西洋诸国的信息,虽温凉所记得的内容不多,可到底还算得上了然。从英国开始,想到什么就写下什么,重新写就的内容堆积到今日也不算少。

温凉正在细细地看着这些重新写就的内容,还没等他重新落笔,屋外便传来些许动静,温凉抬头看着进来的绿意。绿意带着为难的神色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十四阿哥来了,说是要见您。”

十四阿哥在名义上算是主子,如今胤禛不在,胤祯这样的要求的确无法拒绝。温凉站起身来,“他在何处?”

绿意道,“已经到了花厅了。”

温凉蹙眉,转回到屏风后面换了件衣服,随后才出来,淡然地道,“走吧。”

绿意的担心也不算无的放矢,胤祯特地挑选了胤禛不在场的时候,便是为了避开四哥光明正大地和温凉见面,绿意虽然不知道十四阿哥为何要见温凉,可此前十四阿哥和先生的冲突可不是一次两次。

胤祯之所以没有直接地冲到温凉小院去,证明他还是有些敬畏胤禛,免得四哥回来的时候被他教训得太狠。然当他悠闲地坐在上首,眼见着温凉施然然地从门外走来时,那种被他气得牙痒痒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些时日泡在演武场内,胤祯着实把拳头磨炼得很是不错。

“温先生,你可总算是来了。”胤祯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凉,倒也没让他光站着,看着他脸色发红的模样,胤祯也做不出蹉跎人这样的事情来。

他的视线落到温凉身后的绿意身上,“出去。”皇子威压一出,绿意顶着巨大的压力看了眼温凉,得到他的示意后才苍白着脸色出去。

“十四爷有事想询问,直截了当便是,不需要采取这样的方式。”温凉轻咳了两声,淡漠地说道。

胤祯嗤笑起来,“你若是那种能老实地说清楚事情的人,爷就不用这么折腾了。”他越说越不满,看着温凉说道,“你自个说说,这么多次见面,爷问过的问题,你回答了多少?”

温凉平静地说道,“能告诉十四爷的自然会告诉十四爷,不能够的自然是不能说。”

胤祯冷哼了声,“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看起来颇想动手。

“这是禛贝勒府,不是十四爷的府邸,某以为十四爷知道以礼待人是如何的。”温凉端起了手边的茶水润喉,慢悠悠地说道,“某并非十四爷的属下,自然不会全盘告知。”他说得坦然,胤祯听得不大自在。

“你到底是如何讨得皇阿玛欢心的?”胤祯上上下下扫了眼温凉,完全看不出康熙帝为何会对温凉宠爱有加。若说温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可除了在南巡时的表现外,胤祯也的确看不出什么来了。

然前些日子在宫中见到康熙帝与温凉的相处后,胤祯才惊觉不对。

康熙帝向来喜爱西洋的物什,便说这西洋画像的事情,他也时常会招揽这些西洋画家。可有幸能够得到康熙帝一同画像的,除了太子外也只有寥寥数人,连四哥都不曾有过。

温凉作为四哥府邸的幕僚,何德何能有这份待遇?

心有疑窦的人不止他一个人,胤祯心知肚明此刻便有其他的兄弟在怀疑这件事情,可胤禛沉默的模样丝毫探查不出什么。胤祯也内心痒痒,仗着禛贝勒府不会拒绝他便直接跑来,试图直接从温凉这里下手。

温凉抿唇看着胤祯这个从最开始暴躁小孩成长成如今更暴躁的大孩子,语调微凉,“十四爷想知道的答案,爷也知晓。或许十四爷能从爷那里得到答案。”

胤祯嘟嘟囔囔地说道,“爷要是从四哥那里得到答案还需要特地来问你?”胤禛不想说的事情,就好像在嘴上装了把锁,无论如何都撬不开。

温凉淡漠言道,“既然如此,便证明十四爷不值得信任。”

胤祯神色骤冷,眼风如刀,“管好你的嘴!”

温凉神色如常,望着胤祯的眼神,“十四爷不妨问问自己,若是现在从某这里得知答案,有哪几个人会立刻从十四爷这里轻而易举地得到相同的答案?”

胤祯咬牙。

淡凉如水的话语仍在继续,“某不知爷的想法,可十四爷似乎并没有表明自个的立场,某是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语。”

胤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踱步走到温凉面前,盯着这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真以为爷不敢动你?”

“某不这么想。”温凉饮完最后一点甘霖,看着眼前胤祯暴跳如雷的眼睛,“某不过是踩到了十四爷的痛脚罢了。”

胤祯直起身子,含着怒火道,“我同谁关系好,和四哥又有什么关系?!”

“有身家性命危险的关系!”

胤祯不语。

温凉悠然自得地转动着茶盏,观察着茶杯内茶叶的情况,许久后才听到立于身前的胤祯开口,“真到了这个地步?”这似乎更像是异常自言自语,温凉不介意给他回答。

认真诚恳的回答。

“不若十四爷回宫问问德妃娘娘。”

胤祯猛然抬头看他,温凉毫不退缩,“想必德妃娘娘很愿意告知您这个答案。”

至少在废太子前,胤祯是从来都不曾有过关于皇位的想法,他的岁数太小,看起来完全与皇位无缘。可随着时间日久,谁都不知道康熙帝能够在皇位上待这么多年,等到胤禩被康熙帝训斥时,后面那几个小阿哥似乎也有了可能。

温凉不介意把这个过程提前。

就看胤祯的选择究竟如何了,不论是哪种,都跳脱不出那几个后果。

……

胤祯离开的时候,是带着咬牙切齿离开的。他的确是可以一刀砍了温凉清闲自在,可康熙帝和胤禛对温凉的重视让胤祯投鼠忌器,他原本是想着强压温凉一头,只是温凉此人,泰山压顶不弯腰,谈笑生风的模样着实难解。

最令人可恨的,该是此人的言语。犀利得刺人心肺,恨不得把他的话□□又给他丢回去。

温凉以言语败退胤祯后,坐在花厅内流露出淡淡的倦怠,他毕竟身体不适,胤祯也并非毛头小子,温凉不似明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绿意在胤祯离开后便入内,眼见着温凉的脸色更加苍白,急声道,“先生,奴婢再去叫大夫过来。”

温凉抬手止住了绿意的动作,淡声嘱咐,“不必了,回去歇息便是。”

回转到屋内后,温凉便直接合衣躺下休息,绿意小心地给温凉掩好被角,这才退到外间守着,心里打定主意这一次定然得时时刻刻地跟着先生才是。

温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月上柳梢时,等他睁眼时,整个室内都是一片寂静无声,幽黑似幕。他摸了摸额头,又用手掌示意地按了按被褥,确定体温真的正常后,这才掀开被褥坐直了身子。

这点微末的动作惊动了一直守在外面细心候着的绿意,她忙不迭地入内,一边问着一边点亮了蜡烛,生怕突然亮起的光芒让先生无法接受,还特地侧过身放在了边上。

温凉睡了一觉后,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对着接下来温凉送上来的事物也比较有食欲。绿意见着温凉总算愿意吃东西了,整个人也安心了许多。

晚膳后,温凉因下午的休息很是清醒,在院内走动了几个来回消食后,便又回到了屋内。许是对自个身体的正确认知,这一次温凉并没有打算伏案写些什么,在书架面前徘徊片刻发现没挑选到感兴趣的东西后,温凉便去了隔壁的书屋。

书屋内都是特意送来的书籍,与府内的又不一样。的泛而广,书屋的少而精。如今温凉对院内伺候的人也是如此。原本胤禛送来的人,除开绿意、铜雀、桐花外,他只留下一个守门的內侍,余下的都被他送走。

温凉在书屋内泡到近子时的功夫,这才被绿意给千请万肯地求出来回屋休息。

次日温凉就彻底地恢复正常了,该吃的药连续吃了两三天后,也就停下了。与此同时,温凉派出去的人手也得到了个消息。

不是个好消息。

温凉让绿意把桐花叫来,桐花自从来到小院后,就一直安安分分地做活,不施粉黛也不曾同外人说话,就一直默默的,若不是铜雀偶尔在半夜能听到泣意,总以为那日的爆发是虚假的。

温凉看着站在眼前的桐花,她脸上的伤势已经愈合,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虽然不明显,可对女子来说却是一件尤其大不了的事情。

“按着你的描述,派去的人的确找到了你的父母,不是什么好消息。”

桐花的手颤抖了两下,随即紧紧地交握在一处,用力地点头,“奴婢想知道。”

“自你走失半年后,你母亲郁郁而死,父亲常年在官府门外蹲守,如今已是半疯,家产尽数被亲戚带走。”温凉缓缓道来,桐花绷不住落泪,用力擦拭眼角后小声道,“父亲还在?”

温凉瞥了眼消息,“自是如此,你还愿意家去?”

桐花用力点头,忍不住哭道,“母亲因奴婢而死,父亲又因此发疯,奴婢若还不家去,简直猪狗不如。”

温凉颔首,把绿意召来,“取一百两银票给她。”而后又看着桐花,“人已是带入京城,你的奴籍自会消去,这些钱财该够你们二人寻个落脚点安身立命。江南拐卖一事确在查探,不曾明了前,不会再有人去骚扰你。而后如何,全凭自身了。”

桐花跪下狠狠地叩头,就在半年前,她做梦都想不到还会有这样一天。如今得知的消息令人悲痛,可好歹父亲仍在,家人依旧能团聚,便是万幸了。

绿意把情绪崩溃的桐花带下去,温凉仔细地看着回报的消息,很快得到了些许内容。他派去的人并非只是负责桐花一事,同时也试图在查探江南拐卖的风气。温凉要求的是哪怕走失了线索都不能打草惊蛇,因此得到的消息不是很多。

可于温凉而言已是足够。

幕后推波助澜之人定然有朝中的人。不然不可如此盛行,此间事中暴利异常,有人插手也是正常。

温凉阖上眼,靠在椅背上认真思忖着,可这种行径,却是比常事更令人厌恶。并非只有被拐卖者痛苦,随即而来的是整家人的痛苦。

绿意进来的动静让温凉重新睁眼,见绿意一脸懊恼地请罪,温凉摆手让她停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绿意,你今年几岁?铜雀呢?”

温凉从来不曾注意过这种事情,是在桐花身上才意识到,似乎在古代,早早嫁人是件常事。依着绿意与铜雀的情况,或许也是时候了。

绿意欠身道,“奴婢今年十八,铜雀与奴婢同岁。”

温凉点头,复言道,“我之前从未想起此事,如今你与铜雀两人已经到了岁数,可有意中人?若是想婚嫁,可直接与我言说,别蹉跎时日。”

绿意未曾料到温凉还会想起此事,顿时急道,“先生,奴婢不愿嫁人。”绿意是温凉的贴身丫鬟,哪怕再如何得宠,在外面的人看来也是个伺候人的。

以绿意的情况,不是嫁给府内的家生子,便是找个府外的落魄户。她仰慕先生高洁,自然是愿意伺候先生,可嫁人后又得去伺候那些臭男人,绿意可丝毫不愿意。她宁愿此生不再嫁人,安安分分地伺候先生便是了。

温凉并不强迫,得了绿意的回答后只是点了点头,又道,“那铜雀那边你可询问看看,若是有什么想法,可直接与我说。”

绿意见先生言辞轻缓,心中的紧张也放下下来,笑着点头。

这便是她喜欢呆在先生身边的原因,哪怕她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先生也很是尊重她的意见。

只可惜……

绿意从屋内走出来,若是贝勒爷真的有那样的想法,不知先生会如何处理。

心头骤然划过的念头让绿意顿住步伐,不知此刻是否该回身告知先生此事。一切都是她的猜测,若是猜错了,可就坏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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