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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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为何在此处买首饰?”

胤禛方才是因为温凉蹲在此处以为出了何事, 不曾料到温凉却是在此处挑选首饰。

“捡漏。”温凉抿唇, 低头看着被捧在手掌心的物什,“耳环不值两百两,不过镯子可以翻两百倍。”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身后的小贩原本正乐呵呵地想着对面书生真是个冤大头,转眼间听着两人的对话发现傻乎乎的其实是自个, 差点没气晕过去。

胤禛知道温凉不是看重这个的人,这耳环镯子必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等到温凉走到街边的马车时,他看着马车, 又回首看着站在身后的胤禛,淡声说道,“这是某, ”他顿了顿, “额娘的首饰。”最喜欢的那套。

胤禛挑眉,温凉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看着马车, “贝勒爷欲随某一同回去?”胤禛摸了摸手里的马鞭, 顺手丢给驾车的马夫, 随着温凉钻进马车内, “回去。”

和顺去世,温凉不在, 当初作为和硕公主的陪嫁自然留在尚家。不论是监管不严,亦或是如今的尚家主母私底下变卖,这对温凉都不是好事。

胤禛沉默着斟酌, 温凉从来不提,不代表他并不介意。

尚家。

胤禛轻轻敲击着膝盖,沉吟许久,尚家啊……

温凉会在街上遇到胤禛,着实是个巧合,在路上能遇到额娘的首饰,也纯粹是巧合。他无意去猜测为何这些首饰会流落在外,还落到了普通小贩的手里,他会买下这对,仅仅只是因为,这是和顺最喜欢的两件东西。

其实这一对看起来并不好看,甚至镯子处还有细微的斑驳,这才被小贩误以为是假货。然一件物品是否珍贵,在乎拥有的人是怎么看待的。既然看见了,温凉便不可能任由它继续流落在外。

“先生,皇阿玛希望明日你能入宫一趟。”胤禛想起今日的事情,忽而开口。

温凉点头,“某知道了。”他抬头看着胤禛,复又言道,“贝勒爷,可是有什么心事?”胤禛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在困扰着什么。

胤禛道,“先生打算如何处理尚家的事情?”

康熙帝对尚家的逐渐冷待,尚之隆已经察觉到了,经过了最开始犹如火上蚂蚁着急的阶段,如今的尚之隆已经恢复了淡定,虽然渐渐失去圣眷,可尚家的底蕴还在,尚之隆的官位还在,只要康熙不是想着动手,尚之隆便能安稳地在如今的职位上安逸。

“尚家与某无关。”温凉说道,手里还捧着和顺的东西,“只要他们不寻某,某便与他们再无瓜葛。”

他低头看着东西淡漠地说道,“和不喜欢的人事不扯上关系的最好做法,就是永远都不要与他们接触。他们不欠某,某也不欠他们。”

胤禛挑眉,温凉的想法一如既往没有更改,这的确是他的风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无仇无怨的东西在他看起来皆是虚无。

可惜他却不是这样的人。胤禛闭目养神,悠然地想到,他可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回到府内,胤禛方才入府,便有着一堆的事情寻他,他如今已不再是那个闲散贝勒。温凉无事,回到屋子后,特地挑出一个匣子安置和顺的两件东西,而后又一起放到最里面。

绿意给温凉整理着换季的衣裳,小院那场火虽烧光了温凉所有的东西,不过那日身上的衣物还在,恰好当日他腰间佩戴着胤禛所赠送的玉坠,不然的确罪过。

康熙帝得知温凉的损失,眨眼间又赏赐多次,瞬间把温凉闲暇的房间给堆满了。苏培盛不得不在后面又给温凉腾出来一排房来。

温凉在窗边坐下,顺手又开始磨墨,一边磨着一边思忖。

许久后,温凉看着磨好的墨水吐了口气息,慢悠悠地又铺开一张纸,他隐约记得贝勒爷似乎一直在默默践行着航海的事情,此事需要记下。

“先生,邬先生来了。”绿意扬声说道。

温凉一顿,看着刚起了个头的文章,放下毛笔后顺手又把纸张给揉搓起来,丢到了旁边的纸篓里。

温凉倒没想过,邬思道竟会主动来寻他。

邬思道入屋后,绿意连忙给两人奉上茶水,而后又安静退下。

温凉抬眸看着邬思道,“邬先生别来无恙?”无事不登三宝殿,若说邬思道只是来寻他叙旧,温凉定然是不信的。

邬思道慢腾腾地掀开了茶盖,轻嗅着茶香味,“的确是有事来寻温先生。”他轻声说道,也没拐弯抹角。

“邬某有一事不求甚解,因而来请教温先生,还望先生不吝赐教。”邬思道笑言,“《素问》里有言:主药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先生以为,幕僚者为臣,或为使?”

君臣佐使,此乃中医代指不同中药作用,也指示着中医中药物和谐的道理。如今邬思道以君臣佐使指代,想必所谈的,也不仅仅只有这点心思。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圣人早有言论,邬先生又何必自扰?”温凉淡漠言道。

邬思道抚掌而笑,“大善。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如此看来,邬某果真也是庸俗之人,不得脱离此道。”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温凉抬眸看着邬思道,他一直认为邬思道是个有意思的人,若今日前来仅仅只是为了述说这事,那便令人失望了。

“邬某是为了江南一事。”邬思道痛快地开口,方才温凉所对甚合他的脾气,“贝勒爷所带走的账簿虽能有所作为,可仍然不够。”

“自是如此。”温凉颔首。账簿里虽有关于贪污往来事迹,可涉及到东宫的自然慎之又慎,怎可会落入邬思道手中。

“其实邬某还藏了另外一件东西。”邬思道坦然说道。

他从袖口里取出了另外一件东西,安放到桌面上。小巧的印章圆润可爱,一看便是上等的质地。

这上头所刻的只有两个普通的字眼,天佑。

温凉蹙眉,“这不可能。”这般显眼的东西,怎可能让它流落在外,最后落入邬思道的手中?

天佑两个字并不是多么难见,难得的是那其上的字迹!

温凉看过康熙改的奏章,这是康熙的字迹!换而言之,这个印章极有可能是康熙亲自做的。只看那斑驳的痕迹,便可断定做工者不善此道。

温凉猜到的事情,邬思道自然也能联想到。他淡淡地开口,“邬某并非藏私,初始以为皇上插手其中,后又因此判定太子参与其事。”事关重大,难以成事。

“这私印,先生欲如何处置,如今邬某便全权交托给先生了。”

“为何不寻爷?”温凉淡声道。账簿上交时,邬思道又为何不把这印章也一概交付。

“贝勒爷并不信任邬某,”邬思道轻笑起来,“他不会相信邬某的判断。可你会。他相信你。”

邬思道的笑意藏着深意,他起身道,“邬某所求不多,仅一事而已,如此便足以。”

温凉见着邬思道蹒跚往外走动的模样,顿起明悟,“那个所谓背叛你的友人,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邬思道语调苍凉,“确是如此,可惜他为救邬某而死,已然葬身鱼腹。”

温凉骤然起身,盯着邬思道的背影,“那人是谁?”

“江南无名氏。”邬思道踉跄而走。

温凉望着桌面的印章思忖,若是这么直截了当地把印章交给康熙,康熙帝会如何?

等温凉揣着印章慢悠悠地来到了外书房时,距离他见到邬思道已经过了半天。

胤禛本打算处理事务,眼见着温凉前来,自然是把手头上的东西先放下来,“先生怎的过来了?”

温凉在胤禛的示意下在对面安坐,然后从袖子中掏出印章放在桌面上,“邬先生给了某这个。”

胤禛还未拿起来,视线落在那印章上的刻痕,骤然冷了脸色,“他是从何处得到的?”

温凉道,“某从一开始便在怀疑,以邬先生如今的身份,本不该接触到这些。”邬思道此时尚未出名,也不曾得到哪位贵人看中,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如此隐私的事情。

可今日他的表现让温凉了然,那个所谓背叛了他的人,实际上恰恰是这所有一切的源头。那人是接触到这一切的人,邬思道才是被嘱托的人。只可惜那人已死,邬思道也不愿意透露身份。

胤禛若有所思,“从邬思道这处下手,倒是最快的方法。”

那本账簿内里使用了特殊的手法记录,胤禛让人加以破解,如今进度尚未到一半。然便是这一半所透露出来的已经不是小事。

温凉抿唇,“邬先生才华出众,是辅助一方的能人。爷可得以礼相待。”他并非强迫胤禛信任邬思道,可此人的确颇有才华,若是因此折损,温凉很是不愿。

胤禛轻笑,“我心里有数。”便是从邬思道这里下手,最终兜兜转转还是得回到江南,那里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温凉指尖点了点印章,“此处要紧。”

这物若真是康熙所做,究竟赠予何人,康熙心里必定有数。这才是致命的证据。只是温凉着实好奇,此物的主人究竟为何会丢失如此重要的物品。

……

此事罢了,温凉开始进入了悠闲的时候。

康熙帝许是从与温凉的见面中得到了些许乐趣,频频把温凉召入宫中,往往一来一回便是一整天的时间。朝廷重臣偶尔入宫议事,眨眼间便能看到温凉的身影,久而久之,对温凉的身份,探究的人变得更多了。

五月里,康熙离宫避暑。

此次他所有的皇子阿哥都没带,独独带上了温凉。

如此殊荣,一时之间又把温凉推上了风口浪尖,可皇帝玩得高兴,其他的人也是无话可说。

温凉随同出行,此次只带上绿意,康熙看不过眼,又给他拨了好几个人过来。温凉本便习惯自个动手,新来的侍从不知喜好,被绿意阻止了半日,这才开始熟悉起来。

在承德避暑山庄的日子里,温凉过得更加散漫。康熙帝需要批改奏章,召见大臣,可温凉在避暑山庄内却是什么事都没有,过得实在是舒坦。

半月后,温凉看着铜镜戳了戳脸,有点难以置信,“绿意。”他扬声把绿意叫进来,侧身看她,认真地问道,“我是不是胖了?”

绿意猝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含笑道,“先生多虑了。”

温凉挑眉,复又把铜镜内的自个看了一遍,然后一锤定音,“我的确是胖了。”

难道是过于散漫了?温凉思忖。

然后默默去院子里打拳。

温凉有点刻板,若是他认为如此,又定下了规矩,自己便一定会遵守。于是乎绿意眼睁睁地看着温凉刚刚休息了半个月,眨眼间又恢复了平日的作息,天未亮人便起身了。如此往复数日,康熙帝也知道了此事。

毕竟偶尔早晨出来散步遇到温凉在打拳这样的经历的确难得。

那日康熙不过是起身后有点发闲,便在山庄内散步,漫无目的地散着散着,便到温凉居住的宫殿。本来便相隔不远,康熙过来也是无意。

只是等他打算离开时,却听到了殿内的动静。康熙抬头望着天色,天边也才依稀有着点点亮光,温凉竟也是这么早起身?

当康熙入了殿内,便看到院中温凉在打拳,伺候的侍从都站在边上,而温凉满头大汗的模样,该是起身许久了。

即便见到了康熙,温凉也坚持着把最后两个把式打完这才收手。

“见过万岁爷。”温凉拱手道。

康熙早就免了温凉见礼的习惯,见着温凉一身汗水站在他面前,笑着道,“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虽是夏日,也免得着凉。”

温凉避让回到室内,擦洗后又换了身衣服才出来,康熙正背着手站在殿内看着屋顶上的匾额。

“皇上怎的怎么早?”温凉道。

康熙乐呵呵地转身过来看他,“人老了就清醒,睡不动了。”

温凉眉峰微挑,“若是如此,某也当是老人了。”

康熙帝哈哈大笑,拍着温凉的肩膀道,“年纪轻轻,说什么老成话。来陪我用膳吧。”温凉自是听从。

等到康熙离开时才注意到他膝盖上的伤口,许是在锻炼时无意中受伤,温凉也不以为意,让绿意取来膏药擦拭便是。

过了数日,等到天气开始转向凉爽时,温凉出外走动较多,偶尔会常听闻到几声女子嬉戏声响,驻足一二次后,温凉便心有所感。

康熙帝对汉家文化之喜爱,是大清这么皇帝中最为热爱的一个。他熟读儒家经典,同时也对汉臣多有褒奖。他对江南水乡的喜爱超乎寻常,这从他多年下江南的经历中便可看出一二。

同时,仿佛是脉脉相传,从康熙帝起至以后诸位皇帝,似乎都对汉族女子情有独钟,便是现在,在避暑山庄内的诸位女子,该也是康熙帝特地养在此处的妃嫔。

此乃康熙的隐私,温凉约莫知道了哪几处是这些人常在的地方后,便避而不去。不过几日,康熙便察觉到了温凉的回避,一日特地待温凉往假山上去。

避暑山庄内有一处假山上特地修筑了亭子,站在高处登高远眺的确也是个享受。晚夏的微风不骄不躁,看着底下波光荡漾的湖面,着实舒服。

温凉与康熙两人对坐,桌面上摆放着棋盘,两人正在对弈。只是康熙的心思似乎并没有放在棋盘上,屡屡走神,不一会便被温凉赶尽杀绝,整个局面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温凉镇定地看了好半晌局面,然后说道,“若是万岁爷有事,不必特地在此陪伴温凉。”一个人反倒自在,若是康熙帝一直在对面坐着,反倒不好。

康熙帝回神,看着局面的确惨不忍睹,朗声大笑,“的确是有些走神,不过却不是为了别的事情。温凉,此前你虽说不愿婚娶,可大好男儿,哪有一直如此的道理。今天若有看上的,便直接带回去吧。”

温凉顺着康熙的目光看去,的确看到几位柔美女子从院门口进来。他们恰好站在高处遮盖住了身影,只听见下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随即便是嬉笑玩闹的动静,那几位都是貌美柔媚之人,行走间愈发惑人。

温凉蹙眉,康熙帝如此坦荡荡,倒是让他不好回绝。此前温凉一再推拒此事,如今若是再继续推辞,恐怕会惹来康熙的怒火。

此处的妃嫔大多数是不入流的品级,也有好些是康熙不曾动过的,毕竟他心系家国大事,偶尔来避暑山庄放松数日也便是了,哪有时时牵挂的道理。这里头大多数都是下面送上来的,能送到康熙面前自然是姿色出众,没有瑕疵。

当初康熙见温凉拒绝得彻底,短时间内的确不欲再提起这事。可侍妾与妻子又不一样,温凉明白这只是康熙的一番好意,可着实无法消受。

温凉淡声道,“万岁爷,某不知世上他人作何想法。然于某而言,若是有人得某倾心,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人中没有旁人的道理。”

康熙稀奇地说道,“纳兰性德的诗句的确有独到之处,只是若有倾心之人,那些侍妾遣走便是。”

温凉摇头,望着湛蓝天色道,“女子总归是弱势,某若占有了她们,哪有事后遣走的道理。若是万岁爷一定要某挑选,那便只能给某打下手了。”

康熙摇头,他知道温凉身边跟着的大丫鬟,那看起来也是年轻貌美,可依着温凉的说法,便是真的得到了赏赐,这些个江南美女最多也就是当丫鬟的命,那与康熙的想法可是千差万别。

康熙无奈地说道,“若是你额娘知道,怕是会责怪我。”他的语调轻缓,看起来的确是在真心地记挂着温凉的婚事。如今温凉已经二十多岁,在这个年代,这般岁数还未婚娶的人的确很少。旁人知道了,只怕会认为温凉身体有疾。

温凉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人言语与某有何干系。风吹雨打都是旁人事,某静心自在便好。”

康熙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做个恶人。只是你需记住一事,若是真的寻到了那个倾心人,须得告知朕。”康熙为了表示事情的严重性,还特地换了自称。

温凉颔首,“遵旨。”

康熙失笑地看着他,“你若是真的遵旨便好了,我说什么都不听。”温凉认真地辩驳着,“大部分都听了。”

康熙让他陪着他便陪着,康熙让他下棋他便下棋,温凉认为他很听话。

康熙哈哈大笑,被温凉的模样惹得笑声不止。假山下的美人们听着康熙帝的声响,纷纷抬头望着上方亭子,忽而有些嫉妒那个惹来康熙如此笑意的人。

梁九功带着两壶酒上了假山亭子,为着两位主子斟满后,这才退到边上去。

温凉又看到酒,抿唇不语。上次喝醉后,温凉回想起醉酒后的模样着实失态,此次又在外头,切记不能喝太多才是。

似乎从温凉开始打算戒酒开始,他便一直都戒不了酒。或许最开始便不该发誓。

温凉抬起袖子遮挡住酒杯一饮而尽。

康熙此处自然都是好酒,温凉微眯着眼睛,口唇间仍带着醇香的味道,的确令人回味不已。

“不可空腹喝酒。”温凉回想起他们两人还未吃午膳,抬头看着站在康熙帝身后的梁九功,梁九功笑眯眯地说道,“厨房已在准备了。”

温凉点点头,又看着对面喝酒的康熙,隐约觉察出康熙的心情忽而有点低落。

酒能消愁也能生愁,世人皆以酒消愁,可既有“借酒消愁愁更愁”的诗句,便知心有所感的人更多。

温凉抬手按住康熙帝往嘴里灌的第四杯酒,看着左手的酒杯,淡声道,“若是皇上只是想找个陪您喝酒的人,某怕是不能胜任。某酒量极差。”

温凉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的酒量算不得很好,却也不是一杯就醉的那种。

康熙帝本是聪慧之人,从温凉的意有所指中注意到方才不自觉的放纵,“温凉说得有理。”他语气温和地说道,顺着温凉的动作放下酒杯,望着周遭的环境,忽而深深叹了口气。

“若是温凉也是朕的儿子便好了。”许是刚才想到什么事,康熙的自称依旧未变。温凉神色如常,轻饮了口酒液,“若某真是皇上的孩子,恐怕此刻皇上更加头疼。”

“哦,此话怎讲?”康熙帝饶有趣味地看着温凉。

温凉一本正经地说道,“某执拗,冷漠,不听话,不喜与旁人接触,若是皇上的子嗣,恐怕皇上的头发都要被某气得掉光了。”

康熙摸着下巴笑道,“胡说,哪有人如此贬低自身的。”

梁九功缩在后头听着康熙与温凉的对话,在心里感叹,皇上果真是宠爱温凉。曾几何时,太子爷也拥有这样的特权,梁九功还记得皇上抱着牙牙学语的皇太子笑意满满的模样。可如今再谈起太子,两人永远都回不到当初父子情谊的时候。

便是父子兄弟间,沾染上了利益,便不一样了。

温凉的出现果真卡在了好时候。

此时正是万岁爷与膝下成年皇子开始频起摩擦的时候。温凉仅仅是康熙的侄子,可偏生康熙对此有所愧疚。而温凉的身份,至少此刻与康熙并无任何利益关系,不管康熙如何宠爱,都不会发生危及朝政的事情。

这份沉甸甸的情谊,便顺其自然地转移到了温凉身上。

而温凉此人……

梁九功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此人也当真是个能人。

不论康熙如何荣宠,温凉都不惊荣辱。便是万岁爷多次提及要嘉奖升官,屡屡被温凉所推拒。可不知为何,康熙对温凉的容忍极高,每到此事也仅仅是宽容一笑,便直接略过。今日的事情不过是常有之事,落在往日里也时常发生。

而在康熙帝面前,敢直接了当说出不该说的话,这份胆量,梁九功也是敬佩。

梁九功掇拾掇拾心里的想法,然后默默地站着,不论温凉的想法如何,也不论康熙帝究竟是如何看待温凉的,梁九功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默默看着。

哪位得到康熙帝的看重,便是梁九功该小意伺候的主子。

这顿午膳,直接吃到了下午方才结束。温凉送着康熙回到了宫殿,这才迈着虚浮的脚步回来。温凉喝的不少,好在也没有越线,即使有点昏昏沉沉,看起来脸色如常。

绿意在温凉身边伺候多年,一眼便看出来他此刻人不大舒服,等着人回到落脚的殿内,便连忙让人端来热水给温凉擦脸,又吩咐着人去厨房端醒酒汤,免得温凉真的上头,明日起来又该头疼了。

温凉喝了醒酒汤后,人也清醒了大半,褪下外衫散去燥热,又让殿内伺候的人都出去,“我小睡一会,半个时辰后来叫醒我。”

绿意领命离开,带着人下去了。

温凉在殿内褪下衣服,然后躺倒在床榻上。这次酒初尝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劲极大,此刻温凉便有点酒意上头,不过醒酒汤来得及时,也开始慢慢压下去了。

闭目养神时,温凉恍惚间想起来,他来之前似乎听说作坊内好像有了新的突破,等回去后得记得去看,不知道是关于哪方面的事情。

在温凉的建议下,胤禛在私底下建了个作坊,只是进行着某些钻研。

就在即将睡着的前一刻,温凉迷迷糊糊中听到微末的动静,很小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轻巧落地那般。混沌中深感不对劲,温凉挣扎着动作了两下,甫一睁眼便赫然看到一张脸近在咫尺!

温凉猝不及防看到陌生女子出现在床席边,又见此人衣着打扮,转眼间便知晓了眼前人的想法。

温凉往后坐起身来,淡定地看着那个慌张的女人,“你不该动这样的念头。”

那个女子惊慌失措,看起来有些焦急,可随后又紧张地看着温凉,鼓足勇气说道,“小女子只求您能带着小女子出这里,皇上如此看重您,一定会答应的。”她顿时跪下来道,“还请先生答应。”

此女竟是抱着爬床的主意,宁愿自甘下落惹来雷霆之怒,也试图用此举从避暑山庄出去?

温凉蹙眉,“你既然不允,当初不可能会被送到这里来。”送到御前的人,便是再如何漂亮,若是心性不正,下头的人哪里敢往上送。

女子颤巍巍地说道,“小女子不是被挑选而来,而是被拐卖。小女子家境虽一般,可父慈母宠,只因花灯节外出,便被拐卖到京城,后来多次转手,不知怎的便来到了此处。小女子思念家乡多年,只望能家去,还请先生成全。”她用力叩头,看起来的确可怜。

温凉披上外衫,坐在塌边看她,“方才你若真的成事,哪里还走脱得了?”温凉纯粹是认为女子的计划纰漏太多,完全没有可行性。

“走一步看一步,若是能出去,至少比老死这里有希望得多。”

温凉起身看她,“起来说话。”

“若是先生不答应……”

“你如是不起来,便是跪死了,我不会再听你说第二句话。”温凉声音虽淡,可听起来莫名骇人。女子打了个颤,不得不站起身来。

温凉道,“仔细说清楚,你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人名唤桐花,姓刘,系江南人士。原本出生在小吏家中,生活美满。十岁出头在花灯节上被拐卖,至今已有五年。听桐花的说法,她这般的人,在江南还有很多。拐卖女子的现象比比皆是,除开有扬州瘦马这等原因外,也多得是权贵人家买卖女子,成为盛况。

温凉初听闻此事,只觉得荒谬,认真听来却不无道理。

扬州瘦马乃是明清时期出现,最开始是被两淮富商所豢养,到了后期,扬州瘦马已被卖往全国各处,几乎每一处都有着她们的踪迹,可以想象当时江南的人口买卖多么猖狂。这其中半数都是被父母所卖,可其余的,便人贩子直接在大街上拐卖。富人无从得知买来的女孩来源如何,只消享受便是,不知毁掉多少人家。

温凉本不欲插手,他在康熙面前已有说法,若是重头再去,便是毁诺。可听闻着桐花的说法,温凉忽而想起个典故来,不知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留下此人或许也有点用处。

温凉不会平白无故为了救人而搭上自个,仔细斟酌后,又见此人着实可怜,最终道,“绿意——”他把贴身的丫鬟叫了进来。

绿意一进来便看到桐花站在边上啜泣,心头一惊,难道这避暑山庄也有这种欲爬床上位的人!她对自个主子性格清楚,无欲无求,别说是找人暖床了,便是万岁爷上赶着送他都避之不及,此事定然有问题。

“你带她下去好好掇拾一二,日后便给你打下手。”

温凉道,他蹙眉走到铜镜边,他得斟酌话语,回头还需跟康熙解释清楚,不然让康熙怀疑起温凉的动机,那便不是好事。

桐花闻言,顿时哭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感谢,“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绿意见状,便知此事有门路,便打算带走桐花。却见桐花忽而起身摔碎了茶杯,用着碎片在脸上划了道伤疤,她的动作太快,连站在身侧的绿意都回转不及,“先生如此厚待小女,小女也不能让先生为难。还请先生以此为由告诉皇上,便让皇上以为先生心软,见小女受伤毁容,这才收下小女作为奴婢。如此,也不会让先生无法解释。”

桐花便是早上被挑选出来的几个美娇娥之一,本来便是要准备给温凉的,如今若是以这样的理由被温凉收下,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可女子毁容是大事,更何况是伤在脸上,桐花下手既快又狠,必定留疤,日后却是难以处理了。

温凉望着桐花的伤势蹙眉,“我既收下你,便有法子自处,何必你用这等法子来解释?绿意,召大夫过来!”

绿意狠狠瞪了眼桐花,起身出去叫人,她隐约知道了桐花如此的原因,可自残却是下下等的方式!

桐花被温凉的气势所骇,顿时红了眼睛,又嗫嚅道,“先生不需如此……”

温凉坐下闭目养神,不想听桐花说话。

夜晚,温凉回禀了康熙此事,只说是因他缘故才导致桐花受伤,便打算收下她打下手。康熙也知女子毁容的后果,这在避暑山庄是留不得的,便爽快地答应了。又见温凉既然收下了一个,便蠢蠢欲动要给温凉几个更好的,被温凉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康熙无果,见温凉死活不开窍,也只能无奈放弃。

时间飞快,转眼间又过了数日,天气渐渐转凉,康熙在避暑山庄也待了近一个月,在一个清凉的早晨便打道回府,径直奔回了京城。

温凉回京,自然是回贝勒府,康熙特地派人把温凉给送回去,连带着还有一堆赏赐,外加一个新侍女。

温凉回府后,原先的小院原址修筑刚好到了尾声,因为此地留有鸦片残余,胤禛在派人重建时,特地让人把所有的土壤都重新置换过,因而花费的时间也很长,尚在施工中。

铜雀在绿意走后便守着温凉的屋子,只是这毕竟在外书房,来往走动都有人在旁,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除了温凉的书房外,其他的地方是日日清扫,也没什么大问题。

温凉回府后,唯一的问题便是桐花,毕竟他突然从府外带了个女子,胤禛起先还以为是温凉接受了皇阿玛的好意,毕竟他也听说过皇阿玛对温凉一直无婚娶的担忧。

说来好笑,或许是因为有着共同秘密的原因,如今康熙与胤禛的对话倒是比以往的时候多了许多,除偶尔朝政外,康熙还会拉着胤禛拉家常。最开始胤禛的确很不适应,等习惯以后,却也觉得心中熨帖。

毕竟谁都希望和父亲的关系良好,闹得不痛快也不定是件好事。

温凉在带回桐花时便猜到旁人会有这样诸多的想法,特地叮嘱绿意,不得让桐花贴身伺候。绿意在温凉的言行中得知桐花被留下是有原因的后,便也直接把桐花当做个普通的丫鬟来看。

桐花早就知道己身定位,一路上也都安安分分的,跟着回府后更是低调无言,不曾闹出什么事情来。

胤禛在温凉回府的那几日一直忙碌,甚至有两日根本便没回府,直接就宿在了外头。等到胤禛稍微空闲下来时,已经是温凉回来的第八日了。

胤禛对温凉的动作饶有兴趣,毕竟他知道先生不是贪慕好色的人,带一个江南女子回来,定然有其缘由。

温凉得知胤禛闲下来时,便主动来寻了。

“先生请坐。”胤禛淡笑道,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温凉的面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这让胤禛开始怀疑此前温凉是否太过耗费心力。慧极必伤,没有道理。

温凉单刀直入,直接把话题带到了正事上来,“贝勒爷可曾听说过江南买卖人口盛行一事?”

胤禛微挑眉锋,这个单刀直入可以说是非常直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更新get√

这毕竟小说,部分灵感来源来自野史,不要考据哦,么么哒爱你们,我今天有日万哦 ~( ̄v ̄)~*

我发现每章字数多了也有个问题,比如说我翻评论发现我有个成语口蜜腹剑写错了,回头要改忘记哪一章翻半天没有,回头又翻了几百条评论硬是没找着在哪儿,忧伤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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