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说过抓壮丁的, 还没听说过青天白日的抢女人的。这京都城不是在齐孝衍治下了么?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见高畹兮脸上都是疑惑的神色,木雪叹息着与她解释道, “外头出了新政令…齐孝衍下令,全国的百姓不许嫁女, 得让他先挑妃子…听钱珠说,但凡有些颜色的女子,走在路上都被派下来挑选民女的人拉走了…且就算是罗敷有夫的女子,年纪不出二十岁貌美的,也要进宫…”
“这不是暴政么…”高畹兮皱眉,想想,拉着她, “走, 木姑娘,咱们扮成老人出去看看去。”
木雪点头,和她扮作两个耄耋之年的老妪,拄拐出了风月阁。
平常繁华的京都此时看起来格外的苍惶凄凉, 原本四处摆放摊肆热热闹闹的街巷都空空如也, 只有手执刀刃挨家挨户揣门的官吏在厉声斥吼。
沿途不时见到有年轻女子声嘶泣哭着被拉走。高畹兮看得不忍心,拄拐正要拉木雪走,就被她扯住了衣袖,“王妃,您快看那边。”
她依言望去,只见街角有个女子抱着孩子,却被几个官吏拿刀架在她夫君的脖子上, 逼着她跟他们走。那女子不应,嚎啕不止,那官吏竟一刀杀了她的夫君,将她抱在怀里的孩子抢了过来摔在地上,拖着还在大哭的女子离开了。
“这真是欺人太甚…”木雪不忍地喃喃说着,待那些官军走后,赶忙拉着高畹兮过去看看那男人和孩子怎么样了。
那男人瞪眼躺在地上,身下一摊浓血,明显是死了。木雪只好抱起来地上的孩子,见他闭着眼安详睡着本以为没事,谁知仔细一看,头颅都被摔得碎开了。
“如何?”
木雪叹气,“咱们…替他们买副棺材安葬了吧。”
高畹兮也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和她回去后,唤几个小厮过去买棺材替那对父子收尸。
回到风月阁,高畹兮忍不住道,“齐孝衍这还登基没一个月呢,就这样荒虐无道,他是嫌弃他的皇位坐的太长?”
“恰恰相反。”木雪冷静地喝了杯茶,道,“如今钱玉被囚,北齐无人可以与他争抢皇位,他高枕无忧了,自然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那照你这样说,岂非钱公子不日就要被……”
木雪苦笑,“虽不知他为何如今还未杀了她…但我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
北燕朝堂,齐孝衍漫不经心地坐在龙椅上听那些大臣规劝他要怜恤百姓的话。
“陛下,您初登大宝,不能就这样施政啊。”
“是啊陛下,当初北齐王……”
“当初北齐王如何?当初北齐王就是太仁慈,才处处受你们限固,朕不是北齐王,所以你们的这一套,别想用在朕身上!”
齐孝衍一张美貌的脸上俱是狠辣,盯着底下劝谏的几个大臣,冷笑道,“贾大人,听说你的儿子今夜要娶新妇?朕宫里还未充盈,怎么贾大人就先要娶媳妇了呢?”
花白胡子的老人忙慌张叩头,“老臣有罪。”
“呵,知道有罪就好,今夜就把你的媳妇送到朕宫里吧。算是赎罪了。”
“这…陛下…”
“怎么,不肯?那好,朕只好亲自动手了!”齐孝衍冷笑着唤护卫,“来人,到贾大人家里把他的儿子杀了,要娶的媳妇送到朕的龙床上!”
“陛下…陛下不可啊…”
底下的老头儿哭得厉害,就差上去抱着他的腿求饶了。齐孝衍充耳不闻,又对底下噤若寒蝉的臣子道,“诸位大人,家里若是有貌美的女儿或是儿媳,不必朕说,诸位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见他们沉默着不搭腔,齐孝衍也不恼,唤几个亲卫到下面的几个大人家里将他们的女儿带了过来后,在殿堂上对那些亲卫笑道,“好了,这些士族女儿,都是娇生惯养的,皮娇肉嫩得很,往常你们连面儿都见不到的,来,今儿个都赏给你们了,随你们怎么玩儿吧。就在这朝堂上,当着她们父亲的面儿,让他们看看自己女儿的放荡样子。若是有人反抗,只管告诉朕,朕可诛杀他三族。”
“陛下…陛下开恩啊…陛下。”
他话音未落,底下已经哭成了一片,齐孝衍却不管这些,大笑着留下一地哭泣的女子老臣,来到了一间天牢里。
唤狱卒开了门后,笑着展开自己的一身皇袍,对里头坐在枯草上的男子笑道,“仲父您看看,如今是谁笑到了最后?”
钱世勋没有答他,自顾自低头吃一碟发了霉的黄豆。
“呵呵,怎么无话可说了是么。从小朕就被拿来和孝卿比较,文不如她武不如她,你教她教得尽心,对朕只是略提点几句,还要骂朕不聪慧!虽然如此,到最后,登基的不还是朕?啧啧,你还偏心孝卿呢,你看看你的这只手,不是她砍掉的?”
钱世勋还是未答言,齐孝衍却是彻底失了耐心,急走几步上前去,一把抓住他,逼着他抬起头来,咬牙切齿道,“说!朕身上的毒,解药在哪儿?”
钱世勋偏过脸皱眉道,“你说得是什么话?你身上怎么会有毒?”
“你以为能瞒得过朕?!自小,你就在朕的饭食里下慢毒,哈哈哈哈,朕知道,你是为了保住齐孝卿,对不对?好,如你的意了,仲父,朕没有杀孝卿,朕只是将她关起来了,也没有向外人说出她的女子身分,仲父,衍儿求您,给我解药吧…毒发的时候…好难过…好难过…”
说着,他捂着心口跪了下来,哭道,“仲父,您给我解药吧…我知道快毒发了…我不想死啊…”
钱世勋眼神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叹道,“衍儿,你身上没有毒,你和玉儿,你们生来就有病症…我派人寻了好久的方子才拿药克住了一些…后来为了让玉儿给你让位,才将给她食用的解药分量减了几分……你自己自作主张将我给你的药看作毒/药,不服用它,甚至还以我的名义骗玉儿和那淳于家的女娃吃含有剧毒的东西…衍儿,仲父从小教导你要仁爱,你这样,让仲父如何去向你地府的父皇交代…玉儿是女子,这皇位也让给你了,你放了她,让她和那木家女娃走吧。”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齐孝衍眼神涣散,狂躁地笑,一把敲碎了牢房里头的小木桌,瞪着他道,“你偏心她,我早知道!明明当初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让她逊位的,你却一直拖到后来,看她要杀我了,才让漠南的军队过来,你偏心她!”
“你是你父皇的嫡子,仲父又怎么会偏心。何况,是你父皇临终前定下的这李代桃僵的法子,我又怎么会不遵守,可玉儿她自小就受了许多苦,看在她是你妹妹又替你打下江山的分上,你放了她吧。”
“我不信,我不信!”看看齐孝衍就要发狂,钱世勋眉头一皱,为了保下钱玉的命,只好骗他道,“好,衍儿你别气,只要你保证不杀玉儿,仲父就派人给你送解药……一月一送,如何?”
齐孝衍急切地抬头,“真的?”
钱世勋赶紧宽慰他,“仲父不会骗你,仲父不是曾经对你保证过,让你当皇帝么。你看,你不就穿上了龙袍?”
齐孝衍露出个苍白的笑,“呵…呵…好,朕不杀她…不杀…仲父…您出来吧…出来…替朕送解药…”
说着,他命带来的小太监弄来了藤椅,让钱世勋坐在上头,抬着他回去。
跟着齐孝衍的龙辇被抬出牢房后,钱世勋叹了口气。
他养钱玉,是尽可能地严格教导,对齐孝衍,则更多的是放纵自如,养了这么多年,钱玉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齐孝衍又是先帝留下唯一的血脉,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本是想让钱玉替她哥哥打下江山后,就让齐孝衍赐她良田千顷让她回去好好儿和那木家女娃过日子呢,谁知他们兄妹,不知为何,竟然龃龉至此,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在中间夹着,做什么都里外不是人了。
正自慨叹,忽然龙辇行至皇城边上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劲衣的男人,持着长剑凛凛向齐孝衍刺过去,“昏君,我代外间无辜的女子要你狗命!”
“护驾!快护驾!”
事发突然,齐孝衍带来的又没护卫,只得几个小太监,见那刺客袭过来,吓得连忙放下龙辇,喊叫起来。
龙辇被放了下来,越发让那刺客有可乘之机,齐孝衍慌张地就要从龙辇里跳出来,还未起身,说时迟那时快,那刺客已然持着长剑刺到他面前。
齐孝衍吓得大叫,正要喊“我命休矣”,忽然面前跑过来一个小太监,挺身而出替他挡了这剑。
小太监人瘦弱,劲倒怪大,手抓着那剑刃不让刺客有可乘之机,回头对他痛苦道,“陛下…快走!”
他连连点头,正要离开,这时,皇城中巡逻的御林军闻声正巧也赶了过来,将那刺客制住后,齐齐跪下告罪,“臣等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既然知道有罪,就一人下去领二十大板吧。”齐孝衍心有余悸地说着,脸上阴沉下来,望一眼那垂着头的刺客,又吩咐说,“竟敢刺杀朕,把他拉下去,千刀万剐!”
“是。”御林军们押着刺客下去了,齐孝衍这才有心思管方才替他挡刀的小太监。
走到他跟前,望一眼他手上的越,问说,“你倒是忠心,叫什么名字?原本是在哪儿当差的?”
“奴才名唤小多子。在御花园养花的。”
齐孝衍满意的点头,“嗯,难得一个养花的小太监都这样忠心,好,从今儿起你就在御前替朕泡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