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这声音响起时,钱玉就觉面部一阵清风扫过, 同时耳边似乎还听见了属于刀剑的嗡嗡铮鸣声。
她下意识抬头,一个身穿太监服的男人, 手执一柄闪着寒光的剑直直地就朝着她的面门刺过来。
“昏君!杀我爱妻,我与你不共戴天!”
“殿下小心!”一边的淳于敷也听见了动静,慌忙揭开盖头,比她更快的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受了这刺过来的一剑。
“唔…”那长剑直直刺到了她肩胛骨里,血迹在她的大红喜服上, 蔓延开来, 将衣裳染得成了褐色。
被她推到这边的钱玉一转首就见到这一景象,惊喊道,“淳于姑娘!”
“文施无事,殿下快躲开!”肩膀上受了伤, 淳于敷没法儿施展武功替她格下那男人的兵器, 只能边用身子挡住那男人的去路,边催她,“殿下快躲开!”
可能是念在淳于敷与他妻子为姐妹的分上,男人并未拿她如何,拔出染了血的长剑,踢开她,就继续刺杀钱玉。
事发突然, 大殿上的大臣懵了会儿,在钱玉踉跄几步后退躲开那剑时,才慌乱地回过神来,忙对着宫殿外大喊,“护驾!快护驾!”
北齐仿秦汉故例,宫宴上朝时通通不许配刀,而侍卫也是远远站在远远的宫殿外廊,此时听见大臣们的喊声,就是有心要过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偏那男人身手矫捷,紧追着钱玉不放,繁复的北齐王装又不便动武功,她只能尽力躲开,同时,几个宫人也忙上前,用肉身给她挡刀,“殿下快走!”
虽然这样挡他不住,毕竟给钱玉多了几分逃脱的机会,趁着又有几个忠心的大臣拦着那男人,她匆匆下了宫阶,抬眼却望见齐孝衍带着钱世勋往外走去。
她脸色一沉,也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了,猛地抓过身上的一块玉壁,往地下狠狠一摔,“别管孤,快拦住他们!”
她话音方落,从宫殿后便冲出来十几个蒙面穿着黑色劲身衣的人,匆匆望她一眼后,纵跃几番,拔出刀剑就往齐孝衍那边砍过去。
被齐孝衍带过来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围成一团护着齐孝衍不让他们靠身。
同时钱世勋面色一冷,从随身带来的布囊袋里掏出来一副小型劲弩,对准钱玉射出了长箭。
那箭“铮铮”破风而来,迅疾地很,想要躲开已经是不可能了。眼睁睁看着那支穿云箭往这边射过来,钱玉苦笑着闭上了眼。
到底还是魔高一丈,她只顾防着他们带刀剑,却忘了她爹是射猎的好手了。
“铮——”地一声过后,意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耳边却听得一声细微的闷哼,同时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软趴趴地顺着她的胸前倒了下来。
她疑惑地睁开桃花眼,木雪捂着被射穿了肩胛骨的左肋,脸上血色尽失,痛苦地跌落在地上,还不忘推着她,“…快跑!”
和淳于敷的喜服不同,她今儿个穿得是掐腰双琏素衣,鲜红的血很快染红了她的左半肩。
钱玉看着这些鲜红的血,觉得扎眼的紧,想要抱她,那支箭的箭镞却刺穿了她的肩骨,直直透了出来。
“你没事吧…你…”钱玉慌张地看她,额头上青筋暴起,转身对着殿外吼,“来人,快传御医!御医!”
“别管我,快跑…”木雪痛苦地摇头,“今天若是你拦不住爹他们,你的性命就要交代了,别管……”
话没说完,她就忍不住这样的疼痛晕了过去。看着她苍白的面容,钱玉简直要发疯。
目眦欲裂地望着宫门口还在和她悉心培养的十几个暗卫打杀的钱世勋,恨声发誓道,“钱世勋,我跟你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话落,她抓起被杀了的暗卫丢在一边的刀就冲了上去。
暗卫死了两个,齐孝衍身边带过来的护卫也已经被绞杀殆尽,只有钱世勋靠着多年的高深武艺,将齐孝衍护在身后还在勉力支撑。
钱玉提刀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两个暗卫砍伤了左手臂,正一面带着齐孝衍往后退。同时,宫门外的龙甲军也迅速赶到,六人一列,占据了四个角落后,将钱世勋包围起来,用金丝银线淬过毒的网将他们困在了里头。
“抓活的!”钱玉咬牙切齿说着,看着金丝网里头还在挣扎的钱世勋,就想到了被他一箭射穿肩胛的木雪,恨得还是忍不住,一刀刺进他胸膛里。
眼眶几乎要瞪出来,怒道,“我知道你偏心齐孝衍,但也要有个度!我一忍再忍,这样优待他了,你竟然还想要杀我!”
“咳…”吐出口血来,钱世勋微笑看她,“我要杀你,你还没这么生气,我看,你气成这样,是因为我伤了木家的那小丫头?不错,你也长大了,知道护人了。”
“托爹的福,爹教导我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在心里呢!”钱玉冷笑道,“头一句就是无毒不丈夫。爹当真是做到了这点,为我做了典范,我还要谢谢爹呢!”
钱世勋微微一笑,不说什么。钱玉也冷了心,急匆匆吩咐把他和齐孝衍一道下到天牢里头,就赶紧跑到还晕在原地的木雪身旁,小心抱起她,着慌地叫身旁的护卫,“御医!快叫御医!”
***
龙甲军赶到,总算是将这场混乱平息了下来。
钱玉抱着木雪匆匆地往后宫走去看御医了,受了惊的大臣们也面色凝重地纷纷告辞回府了。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偌大宫殿,瞬间变得有些凄清起来。
只留有几个龙甲军押着那不知如何混进来的男人慢慢要往殿外走。
看人散得差不多了,高畹兮方挣脱开束缚着急地赶紧往宫阶上跑。淳于敷被伤到了身子,还趴在青玉案上没有起来。
她方才就打算过来看她怎么样的,谁知道她带过来的那几个女官说好了一样,死命地拉着她衣裳就是不许她乱跑,说是那些大人多和她爹有旧,她过去很快就会被认出来,会有危险的。
因为这个,她不但在木雪跑出去给钱玉挡箭的时候没法儿拉住她,就连淳于敷受伤了她都没法儿过去她身边陪着她。
自责的要命,她都快哭了,赶紧跑到宫殿上,小心翼翼地扶起低头的淳于敷,难过地说,“淳于姑娘,你没事吧?”
“咳…”吐出一口浓血来,淳于敷没回她。
也不要她扶,自顾自扶着自己受伤的左肩,摇晃着站了起来,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忙叫住那些龙甲军,“慢着!”
“王妃,您有什么吩咐么?”虽然她没有和钱玉行成大礼,几个龙甲军还是对她延用了王妃的称呼。
“先留他一会儿,我有话要问他。”
“是。”龙甲军听命,把五花大绑的男人提到了她面前,一踢他的膝盖,迫使他跪了下来。
“呵,有本事就杀了我!”被这样对待,男人一脸的轻蔑,俊俏的脸上满是恨意,死死盯着她说,“你不是她的堂姐么,为何还要助纣为虐!他杀了你堂妹,你为何还要帮他!”
“你胡说什么!”没等淳于敷出身,高畹兮就气不过地一脚踢到了他的身上,“杀你妻子的,又不是钱…不是北齐王!是你那好丈人逼着她自杀的!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报仇!”
看一眼淳于敷还在流血不止的肩膀,更气了,指着那伤口质问男人说,“你还好意思说她是你妻子的堂姐呢!你看看,你把她伤成什么样了!”
男人有些不肯相信,摇头,“你骗我!”
“我们没事骗你干什么!当日,可是咱们亲眼看见你妻子咬舌自尽的!”虽然有淳于敷故意使计的原因在,但高畹兮已经打定主意淳于敷黑,她就跟着她黑到底,她说往东她绝对不往西了,也就没告诉男人这原因。
“不可能,不可能的……”
男人脸色青得厉害,不住地摇头。见状,淳于敷目光深沉,冷声问他道,“既然你说不可能,那你告诉我,我的堂妹是怎么死的?”
“有人告诉我…是北齐王要娶她作妾室,她不肯,北齐王一怒之下,所以赐死了她的。”淳于敷曾经毕竟帮过他们,男人还是挺相信她的,听了这话,痛苦地抱住头,“他们指使我今晚过来行刺,还帮我准备好了混进来的衣裳……堂姐,文意她,当真是被她爹逼死的?”
闻言,淳于敷并未回她,只脸色一僵,道,“糟了。”
“怎么了?”高畹兮不解地追问她。
“我就说,钱世勋那老狐狸向来狡猾奸诈,怎么会知道咱们成亲之事有蹊跷,还肯过来,如今看来,怕不是金蝉脱壳!”
淳于敷不理她,脸色沉得厉害,忙唤过一个龙甲兵,递过去身上一块令牌,嘱咐他,“你快去天牢,提取齐孝衍审问,记住,提审之前,千万要拿五石散混了水泼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