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云戎, 其实挺尴尬。他在分支也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身份,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可偏偏云家没人了,这份祖产总要有个人来继承,云戎就是这个时候,被推出来的。
原本上面的认为,云戎继承云家以后, 云家的技艺,应该就能后继有人。因此,云戎虽然没什么天赋, 心思又都用在了钻营上面,可也凭着云家以前结交下的香火情,抱上了几条大腿。在燕京圈子里, 也是如鱼得水。
要不然, 梁老爷子的生日宴,他没接到请帖,也不好直接托人送礼物来。
只可惜, 眼光太烂, 竟然弄了一个西贝货出来。云铮暗自摇头, 只觉得这个云戎, 是真的没有脑子。
说起来,自从在顾宴那里听说了云家的事情之后, 云铮就利用百科全书查了一下。
不查还好,一查还真是有点惊讶。云铮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匠人世家, 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真正的国粹世家。
只不过,到了云铮爷爷那辈,祖传的技艺,就已经失传了一些,唯有大致框架还能保存完整。可即便如此,云铮的爷爷却依旧足以被称为国宝级的木雕大师。
至于这个罗维,其实和云家也有些关系。因为罗维的字,走的是云家的风骨。
匠人触类旁通,就像云铮在匠人空间里受到的训练那样,字和画,是最重要的两样之一。因此,虽然对外名声不显,但实际上,每一个云家出来的木雕大师,都写的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工笔画。
而罗维的字,就是学的云家人的。很可惜,后来民国时期军阀动乱,罗维受到牵连,在迁移路上早逝。他的字,也基本上被毁得差不多。现在仅有的几幅,都在博物馆里保存。
这也是为什么,在众人看到,云戎托人送来的这幅字,是罗维的时候,才会如此惊讶。
“论风骨,还是云家行书这自成一脉的飘逸,而罗维更是集大成者,可惜啊,真的是太久没有见到了!”
“是啊。当年云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也是千金难求一字,可惜了可惜。”
“这也就是云戎,这幅字儿肯定是云家压箱底的好东西,换一个人,估计都拿不出来。也是云戎对梁老孝顺了。”说话这人,虽然处处带着恭敬,但追捧云戎之意,却十分明了。看得出来,应该和云戎交好。
而帮云戎送字的人,也是个会说话的,“李少客气了,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云戎说了,他是个淘气的,平时就坐不住。有好东西也浪费了,不如给梁老送来。宝剑赠英雄,这字儿,也得让行家来欣赏。”
这话说的巧,坐在正中的梁老也跟着笑了:“云戎这是拿我开玩笑。我岁数大了,想修身养性。至于字画这些东西,到底还是云家人精通,我不过略通皮毛。”
有点意思。
云戎自谦,说自己淘气,浪费东西,而梁老却说,云家人精通。这就很耐人寻味。如果云戎本身名正言顺,梁老这话,就是赞扬。可偏偏云戎是个分支的私生子,就显得很微妙了。
可梁老神态自若,完全看不出半分其他的意思。那个帮着送画的,也猜不出他的心思,怕多说多错,干脆也不在言语。
而云铮在旁边听着,眼里也多了一分笑意。至于顾宴,则是闪过些许讽刺。
在顾宴看来,几年不见,云戎依旧没有什么长进,不甚高明的手段,也依然还是这么又蠢又毒。
有机会入住云家,不好好琢磨安身立命的技艺,却偏偏弄这些歪门邪道。原本顾宴碍着云家的规定不好收拾他,只能替云铮把父亲和祖父留下的财产守住了。可现在云铮回来了,云戎不去好好稳固自己的地位,竟然先对云铮出了手。
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在顾宴眼里,云戎讨好梁老这步棋,走的很烂。学木雕学了十年都没有学出个四五六,把云家人的脸都丢干净了。梁老当年受过云铮父亲的恩惠,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副罗维的字就待见他,简直可笑。
“不用担心,梁老爷子心里明白着呢!”顾宴压低嗓音,在云铮耳边把这些细节说了一遍。
“不是这个,”然而云铮却摇头,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顾宴,“他那副字,多半是个赝品。”
“赝品?”顾宴突然就笑了,瞬间就将平素的凛冽淡化,变得恣意妖孽,“那就很有意思了。”
云铮挑眉,明白这是换了另外一个顾宴出来。八成是小奶狗怕自己镇不住场面。
“辛苦你了。”
“不用客气,回头记得补偿我。”顾宴暗示性的眼神在云铮的唇上扫了一圈,看似轻浮的动作,却显得格外魅惑。
“别闹,先干正事。”云铮也是很无奈。顾宴这两个性格,分明纯情程度差不多,可面前这个却是个真演技派,心里越羞涩,眼神越勾人。实际上,真让他做点什么,估计也就比小奶狗呲牙的时候,稍微凶恶那么一点点。
“收个利息就做。”借着错位的隐秘姿势,顾宴快速的在云铮脸上偷了个吻,然后便带着他往梁老那边去。
这样的宴会,顾宴以前参加过许多次,因此熟门熟路。不少人知道他的名头,也都客气的点头招呼。
而梁老一见到顾宴,更是赶紧把人叫到身边来。
“不错,气色好多了。我以前就说国内好一些,国外的水土,可不养人。”
“是,您说的对。”对于这位老者,顾宴也十分尊敬,声调也比往常听起来更柔和许多。
“梁老。”云铮站在顾宴身边一并打招呼,同时把手里的画也送了上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们俩费心了。”梁老接过云铮递过来的卷轴,没有立刻打开,反而是仔细打量了云铮几眼。赞叹了的说了三声:“好。”
接着,又注意到顾宴护着云铮的架势,指着顾宴逗了句咳嗽:“到底是你这个小狼崽子眼光毒,云家人也能叼回窝里。”
这一句话,竟是当众认了云铮云家人的身份,那替云戎送画来的,脸色陡然就变得难看起来。而顾宴却陪着笑道,“您不是眼光也好,要的都是好东西。”
他指了指梁老手里云铮送的礼物,同样一语双关。
顾宴这么一句话,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之前云戎的礼物,已经让许多人惊艳,而现在顾宴话里话外的意思,云铮送的,竟然也是件稀奇玩意。
“不知道顾少这位朋友带来的礼物是什么,不如梁老拿出来看看,也让我们开开眼。”帮云戎带礼物那人,又一次开口。只是这次,他多了几分挑衅之意。
在他来之前,云戎就已经嘱咐过,罗维的字是现在书法界最为推崇也是流传最稀少的一种。除非是那种花大价钱去国外拍卖的,要不然国内这块,绝对无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用来打压云铮正好。所以他根本毫无畏惧,完全不担心云铮那礼物,能够比自己手里罗维真迹更值钱。
“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都是梁老爷子高看一眼。”云铮的态度十分淡然,可后面的话,却让会场里的人都愣住了。
“是我自己画的画。”
“自己画的?”那人直接就懵了。
他原本想要帮云戎造势,给云铮一个下马威。见顾宴陪着,还以为要多下功夫,可万万没想到,云铮却拿自己的涂鸦出来送给梁老当礼物。
他是疯了,还是根本不知道梁老的身份?那人盯着云铮,眼里透出些许不可思议。
虽然梁老看着就是个沉迷书画的老学者,可实际上,梁老代表的,可是燕京梁家。这么随意的东西拿出来,真的不是意图羞辱?
而与此同时,会场里的其他人,也同样觉得云铮有毛病,顾宴更是大言不惭。
这些人,不少都是燕京那头出来的,特意为了梁老才来省城,因此才更觉荒谬。认为云铮真是不知好歹,自以为有几个网上的粉丝追捧,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
再联想到凌翔回去之后对云铮的推崇,只觉得可笑之极。
云家这辈的正统,竟然是这样的性格。这幅眼皮子浅的模样,怕是连云家分支的那个私生子都不如。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品评。我听说罗维也出自云家一脉。”那送画的人再度挑起话头,看着云铮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嘲讽,见缝插针打算利用这个机会让云铮丢丑。
可云铮却因此犹豫,沉默了半晌说:“大概没法对比。因为你手里这幅,是赝品。”
语不惊人死不休。
赝品两个字一出,整个会场的人都被镇住了。而送画过来的人,更是立刻嗤笑:“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没有。”云铮答得认真,可不少人却觉得云铮在说笑话。
毕竟云戎在不计,那也守着云家的祖产。他敢拿出来,就证明是胸有成竹的。怎么可能让云铮找出毛病?
“这位云家正统胆子很是可以,在梁老的地方,还敢胡说八道。”
“不怕丢人呗。你看他送的礼物就能知道一二。”
不少人窃窃私语,觉的云铮托大。
而送画那人也顺势开口,“不如这样,你坚持那是赝品,就把你的画拿出来对比看看。同出一脉,总能看出什么。”
这便是赤丨裸丨裸的讽刺了。罗维是书法界最为推崇的大师,而云铮不过只有十五岁。真放在一起对比,怕不是看什么真假,只是单纯的羞辱罢了。
不少人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云铮这次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了梁老一眼,因为他的画,已经送给了梁老。
“既然都好奇,那便一起看看。”梁老先见状,也不拦着。他先是自己打开云铮那画的卷轴看了看,然后便惊诧住了。
直到良久,他才用十分疑惑的眼神盯着云铮看了一会,又仔细的打量了他的手,跟着,就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琢磨些什么。
梁老怎么不说话?难不成那画太难看,还是有其他毛病?不少人觉得,云铮这是搞砸了,梁老给他留面子呢。
尤其是那个送画的,眼底的讽刺,更是掩饰不住。
然而就在这时,梁老却突然说了一句,“云铮,你再写一个字我看看。”
再写一个字?莫不是造了假?送画的听罢忍不住小声嗤笑一声。开始脑补云铮送的那副画,没准是为了投其所好,所以故意找人替笔。
可真有点行的。
至于其他的小辈们,看云铮的眼神也都带了些异样。多半是同样的猜测。只有那些阅历深的,才能通过细枝末节,察觉出了梁老眼里的惊喜,并且觉得云铮送的那副画,八成有些说法。
而面对这些或是疑惑或是好奇的注视,云铮也完全不怯场,直接应了一声,便走到一旁的桌边,提笔蘸墨。
梁老的宴会,笔墨纸砚是最多的。而云铮信手拈来这一套,却是最适合写行书的生宣。
生宣薄而吸水,墨会自然晕染开来,而当云铮第一笔落下,不少行家的眼神,就亮了。而紧接着,当第一个字完整写完以后,有人忍不住就惊呼了一声,“好字!”可这一声惊呼以后,又赶紧捂住了嘴,生怕打扰了云铮。
放纵体势,险中求平。云铮现在写的,不是中规中矩的行楷,而是更加自在写意的行草。而云铮的行草,却又和现在常见的几位大家,风格极为不同。
看似狂放,可却处处圆润,给人一种中正平和之感。可偏偏这种中正平和,又并非等于拘束,反而更加凸显出温和之下的铮然风骨,每一笔落下,都是别样的赏心悦目。
日月昌明,松龄鹤寿
最常见的祝寿词,可由云铮写出来,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每一个字的布局,都恰到好处,别说是同龄人,就是放到书法圈,也同样是数一数二。
会场里的人,全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云铮。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就轻描淡写这么几笔,竟然就能写出这般令人惊叹的行草。最重要的一点,云铮之前十年,可都流落在兴城的孤儿院,据说还发生意外失忆了。就这种情况下,还能在书法上有这般造诣,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在反观云戎那头,根本不用对比,就立刻变成了渣渣。越发显得云铮高深莫测起来。
“献丑了。”云铮放下笔,把挽起的袖口放下。而早就走过来的梁老,却已经拿起那字,爱不释手的看了半晌。
“恭喜梁老又得了幅好字。”有机灵的,讨巧的话,立刻就跟上了。
而后面,其他几位在书法上造诣深厚的,也跟着一起品评,赞叹道:“后生可畏。就这一手行草,完全可以去参赛了。”
“这可不行。都快大师级的人了,要是去了,岂不是欺负晚辈?”说话的这位,是华国书法协会的一位高层,看似随意的一句评价,却是直接把云铮推上了书法大家的高度。
“您过誉了,我还差着不少功夫。”
这边大家的心思完全被云铮的字勾走,那送字的人,在边上看着心急,也扬声说了一句:“确实不错,不过还是罗维的字更加珍惜一些。”
“那不是罗维的字。”见他非要作死,云铮也不打算给他留面子,指着上面的几处,仔细讲解起来。
“你这字,乍一看,的确有云家行书的框架。但往细节处看,就和云家行书大相径庭。”
“我云家人习字,是为了木雕画形。因此字体简练,多有写意姿态。而罗维性格豁达,在习了云家行书以后,便将写意两个字,发挥的更加淋漓尽致。而你手上这幅,空有骨,却没有魂。并无半分潇洒,反而拘谨的狠。一看就是模仿的笔触,绝非是真迹。”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用太郁闷。因为这虽然是赝品,但却的的确确是民国时候出来的东西。因为写这幅字的,虽然不是罗维,可却是他弟弟罗通。”
说着,云铮和侍者要了被茶,打湿了一个角落,果不其然,一枚红色的印记出现,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罗通仿。
这脸可谓是打得很疼了。送画的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罗通是罗家的庶子,处处想要和罗维比肩,最后却只能在罗维成名了,仿造兄长的字来生存。而现在,云铮作为云家正统,却站在这里狠狠的抽了云戎一巴掌。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云戎占着云家人的名头十余年,一无所长,反观云铮,玄学自然不提,高深莫测。而书画上又有如此大的造诣。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够让人觉得讽刺。
梁老爷子见状,也又推了云铮一把。
“今天是不是开了眼界?我让你们看看更开眼角的东西。”说着,他将云铮那副画放出来。
竟然是工笔画。
室有芝兰春自韵人如松柏岁常新。工笔画素来以精巧细致闻名。而云铮这一副,更是将这几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隔着一扇轩窗,屋内的兰花,和窗外松柏相应成趣,竟像是真的一般。而最令人震惊的还是那是独特笔法下的写意风韵。虽然笔触不如那些沉浸此道几十年的书画大家们熟练,但只凭意境,就已经能更胜一筹。
“好字!好画!不愧是云家传人,这功力,怕是和你爷爷年轻的时候不相上下了。”众人皆啧啧惊叹,那书法协会的,更是立刻拉着云铮,说日后去了燕京,一定要到协会一趟。
而顾宴却像生怕他们不够震惊一般,慢条斯理的又说了一句,这下,整个大厅彻底变得安静了下来,“梁爷爷别着急,等回头云铮学会了,你让他给你把这画给你雕下来。”
雕下来?
顾宴这意思,是云铮还会木雕?这下,是真的彻底说不出话来。
众所周知,云家虽然是匠人世家,但却还没有哪一辈的云家人,能同时把木雕和玄学两门技艺完全参透。按照顾宴这意思,竟是说云铮未来,连木雕也能学会?
如果真是这样……想到当初云家盛景,不少人看着云铮的眼神,也变得炙热起来。而云戎那头的人,各个脸色惨白,难看至极,恨不得有个地缝,都能赶紧钻进去。
“好好好。”梁老爷子笑的更加开怀,只把云铮和顾宴拉在身边,说了一晚上的话。而最后云铮临走的时候,他更是亲自送了一套笔墨纸砚,并且嘱咐他,有功夫就来老头子这坐坐。
“嗯,您放心。”
云铮答应着,和顾宴一起离开。在路过之前那送字人的时候,云铮却突然停下脚步,诚恳的把人叫住,说了一句话:“我观天象,云戎最近走霉运,你回去告诉他少动气,免得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是什么鬼?少动气那更不可能,现在就已经快要被你气死了啊!
那送字的顿时就无语了。本来就被云铮把脸打肿,看见他恨不得立刻绕道。结果云铮还凑上来,特意告诉他一件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至于他身边的几个人,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同情。
他们都知道,云铮微薄那个叫水逆与锦鲤的小号,在圈内都是赫赫有名的神算子,铁口直断。云铮既然敢说,那就一定能灵验。不管是不是故意对上云戎,对于云戎来奖,都不算是什么好事。
“你要不还是和燕京那头提一下,可别回头真的出事。云铮之前,可救过路一鸣的命。”有人劝那送字的,只是语气十分幸灾乐祸。
送字的不言语,可脸色却比之前,还要更阴沉了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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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燕京那头,云戎在接到电话的瞬间,就被气炸了。
他原本以为,今天这礼物送出去,定能直接生压云铮一头。可万万没想到,却让自己变成了送云铮快速上位的垫脚石。
听听现在圈子里的传言,什么“云家正统名不虚传”,什么“天赋异禀,一手字画堪比大师”,就一个孤儿院养大的穷小子,仗着那么点子名正言顺,怎么就说得跟神仙一样?
这特么怕不是在逗他。
“所以你的意思,那云铮就真的处处完美,滴水不漏?”
“是。”对面的人回答的艰难:“今天梁老宴会上,一眼就看透,说那字儿是赝品。”
“赝品……呵呵,好一个赝品!”云戎越听火气越大,最后,当他听到云铮说自己有血光之灾的时候,怒火烧的更旺,恨不得整个人都变成一团烈火。
云戎以前从未想过,云铮竟然还能活过来。从当年云铮死,他作为和云家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被找回云家开始,他就一直自诩自己是真正的云家少主。即便资质不够,不管是木雕和玄学,都没有任何进展,可他依旧认为,云家的财产,就是他的。
可现在云铮的强势,却狠狠的隔空抽了他一巴掌。
在梁老生日宴上,当众指出他送了赝品,那就跟骂他是赝品有什么区别?估计不用等到明天,他就会成为圈子里的一大笑柄。
挂断电话,他把自己的属下叫来,一脚踹到他身上:“不是说肯定是真迹吗?你们找的鉴定都是瞎的吗?”
云戎大发雷霆,狠狠的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摔了。那属下也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的躲在角落。
云戎越骂越生气,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转身往他那头走,想要再踹一脚泻火。可就在这时,似乎是因为动作太大,他的腰被桌角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就踩在了碎片上,顿时疼得一声惊叫。
在低头一看,自己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而刺入脚底的碎片,也不是别的,就是他方才砸碎的那些。
血把袜子迅速染红,这下,云戎也傻了。因为他想到刚才电话里送字的人和他说的云铮的话:“莫要动气,血光之灾。”
真的是血光之灾,而且过程,和云铮说的一字不差。
这还是人吗?
一股子寒意,顺着云戎的后背蔓延开来,只把他吓得一哆嗦。不过他还是很快的安慰自己,这一定是凑巧。
疼痛让云戎因为愤怒而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一边催着人去找大夫,一边开始琢磨,眼下要如何来做,才能保住自己云家继承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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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边,离开宴会回到家里的云铮却突然问顾宴:“你知道我在学木雕?”
云铮觉得奇怪,他最近确实在匠人空间里学习这些,可对外,却并没有表现出来。顾宴又是怎么发现的?
“字画,你原来不练这些。”
“那你不怀疑?毕竟我最开始并不会画画。”
“那又如何?”顾宴和云铮对视,“对我来说,只要你是云铮,其他的都不重要。你会的越多,手里的资本就越多。我只会高兴,不会怀疑。”
和小奶狗时的笨拙不同,这个顾宴明显更擅长表达自己。即便是这种平平常常的语气,字里行间也藏满了浓郁到了化不开的情深似海,稍有不慎,就会沉溺其中。
云铮和他对视,却只能看到顾宴漂亮的眼睛里装着的自己。直到许久之后,他也只能抬手遮住顾宴的眼,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无奈的说道:“顾宴,你赢了。”
不论是哪个顾宴,都有让他根本提不起来防备的特殊技巧。
而顾宴则是抬手扣住云铮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其实云铮不懂,他当然会赢。因为不论是哪个他,都是同一个灵魂,深爱的,也都是云铮,也都只为云铮而意乱情迷,不可自拔。而云铮最拒绝不了的,就是他的这份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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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宴会,就让云铮认识了不少燕京圈子里的人。尤其是梁老爷子生日会刚结束的几天,登门拜访的,更是络绎不绝。
不管他们是为了顾宴还是云铮,态度都很友善,并且也皆流露出要和云铮相交的意思。有性格跳脱一些的,还会跟云铮求画求字。
用他们的话说,云家人的书画自成一脉,云铮现在还小,再等几年,怕就是有价无市了。
而顾宴似乎也是这个想法,趁着还没过年,叫老管家去书房随便捡一副云铮练习的字画给顾老爷子送去。
“这会不会太随便了?”老管家有些为难。
而顾宴却不以为然,最后,还是云铮把人拦了下来,现画了一幅画,配上字,这才让老管家拿走。
“那是你爷爷。”回到客厅,云铮哭笑不得的敲了顾宴一指头。
结果却换来了顾宴一句:“你喜欢,以后也可以是你爷爷。”
所以这个你爷爷什么的,怎么听着有点别扭?联系了一下上文,云铮总觉得自己和顾宴这段对话十分诡异。
然而顾宴才不管这些。趁着老管家不在,凑到云铮身边,把人抱在怀里蹭蹭,顺便和云铮讨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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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云铮在匠人空间里的学习进程,终于有了进展。成功将工笔画和练字的功课作完,可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出提示,“木雕基础明日开始。”与此同时,久违的抽奖竟然又一次启动了。
然而等系统转盘停下后显示出物品名称时,云铮久违的无语再一次浮上心头,并且觉得,之前认为系统变得靠谱了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