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澄一直在家照顾外公外婆,把原本的计划都搁置下来。夏雪她们也来不时来看看尹澄,冰山再也没提去英国的事,每次来默默的坐一会就走,不过他每次来还是让家里人都很紧张。
尹澄正坐在熟睡的外公外婆旁边看书,尹母走进来,打个手势叫尹澄出去。尹澄轻手轻脚的跟着尹母来到客厅,好奇的问“什么事啊?”
尹母指着桌子上那一堆东西说“那个黑格先生和你什么关系,怎么总是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尹澄看看那一堆补品,叹了口气“妈妈你别问了,送了什么只管拣好的给外公外婆用就行。”
尹母还想再问,尹澄连忙打岔,又是撒娇又是哄骗的把这事蒙混过关。等尹母走后,尹澄喃喃自语“什么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尹澄照原计划报了全国b市的a校,因为她做外交官的目标,还是去政治中心的b市比较好。a校是专门的外交学院,好几项外语专业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尹澄决定主修外交学专业,辅修国际法专业,再抽空可以和那些外语专业学生练练口语。于是就把她的志愿告诉夏雪,让她帮忙办好。
在她说了不久后,冰山又来看她,这让尹澄有些忐忑,冰山万一非要她改,又得起一番争执了。
冰山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好像终于决定了什么,才起身告辞,让尹澄有些莫名其妙。
死神来临时,丝毫不会因为你有多么舍不得,多么不情愿而改变,尹澄再如何小心翼翼的照顾,一个多月后,外公外婆还是撒手西去了。
几乎是外婆刚闭眼时外公就去世了,由于两位老人去世时手还紧紧的抓住一起,因此就没有把两位老人分开。
生同寝死同椁,两位老人平平淡淡的幸福让尹澄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也不错。
下葬后,尹澄仍旧消沉了一段时间,每天起来总是不自觉的拐去外公外婆原来的房里,但是以前见她进来总会微笑的叫她“乖孙女”的老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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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尹澄正在她的小阁子里弹着她的“弦音”琴,外公外婆的家因为在乡下,所以环境很好,尹澄为了排遣郁闷,就来这小住一段时间。
“奈何愁兮愁无聊。恒恻恻兮心若抽。愁奈何兮悲思多。情郁结兮不可化。奄失恃兮孤茕茕。”怎么弹着弹着就想起这个了,尹澄无奈的停下“对不起,弦音,我不该把你用来排遣郁闷的。”
突然又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往那边一看,又是这段日子常见冰山。
尹澄微微蹙眉,现在实在没有心思挂上假面具来和他周旋,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舔舐伤口,这冰山为什么总是要来打扰?
冰山看到尹澄停下,走近问“怎么不弹了?”尹澄暗含讽刺的说“因为不想被不该听的人听见。”
冰山却并没有生气,反倒坐在一旁,好像准备在这常坐。尹澄反倒气了,“算了,你不走我走。”说完抱着弦音就准备离开。
冰山却一把拉过尹澄,低低呵到“别闹!”尹澄怕把弦音弄坏,就没敢再和冰山争执,只是淡淡的说道“阁下,您先放开我,我不走就是了。”
冰山放开,尹澄小心翼翼的又把“弦音”放在琴架上。待到琴安然放下,尹澄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也知道不会出什么事,但因为对这琴太宝贝,一丝一毫的磕碰都不允许。
尹澄把弦音又调整了调整姿势,对冰山说“阁下,这是古琴,只有知音能听,只有瑟才可与之相合,而现在,瑟的弹法已经失传,它注定成为寂寞的琴。”
说完不理冰山,径自走远坐在阁楼的另一边,把腿也都放在栏杆上,双手抱膝,倚着柱子,看着夜空上的一轮银月出神。
这个阁子是尹澄刚回来时外公外婆给她建的,周围都是树木,附近也没有人家,弹琴时不会打扰到别人。而且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水哗哗的流着,伴随着风吹枝叶的浅动,到是一副很令人感到舒适的画面。
尹澄很好奇冰山是怎么找到她的,这里对于第一次来的人没人带路可不好找。不过她却一点也不想和冰山说话。
这次却是冰山先开口打破这难得的静谧,“回去吧!”
尹澄转头看过来,没有回答冰山的话,却反问“阁下,您失去过亲人吗?”
冰山沉默了好久,久到尹澄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冰山才开口“嗯。”
尹澄这时有点讨厌冰山的言简意赅了,“你就不能多说点?每句话说这么一点很酷吗?”尹澄很想这样吼冰山一句,不过还是没有付诸实施。
冰山却又再开口了“母亲在我五岁时去世,祖母也是在我不到十岁时离开。”尹澄惊讶,原来冰山这么小就没有母亲了,心里对她擅自问这个问题有些歉疚。
冰山却冷冷的看她一眼“收起你那种表情。”
尹澄知道,冰山那么高傲的人是不屑于被同情的,那对他是一种侮辱,不过她的心还是稍微有那么一些软化。
尹澄正出神,一件衣服盖到她身上,尹澄惊讶的抬头,冰山略微有些不自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回去就把衣服穿上。”尹澄不由轻勾唇角,这个冰山还挺细心的。
可能是这个环境太容易促使人讲出心事了吧,也可能是同样的经历让尹澄感觉与冰山贴近不少,又或是冰山最近的体贴让尹澄对他的反感消去不少,难怪有“趁虚而入”这个词的存在,尹澄自嘲的笑笑。
尹澄望向冰山“阁下,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毛病很多,却竟然一直被宠着,无论我多么过分,他们也丝毫不在意。”
冰山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快的让沉进自己思绪里的尹澄并没有注意到。
尹澄接着说“我对感情很迟钝,从小我就很奇怪,为什么那些小孩子可以因为那么小的一点事那么伤心或者高兴,在我看来却是好傻的一件事,明明都是一些无聊的事。不过,渐渐长大,老师教的,周围学的、书上看的,都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应该有什么情绪,我也就慢慢察觉到自己的怪异,学着表现出那些‘该有’的情绪来,可是那些都不是真的,只是大脑经过精密算计,列出结果然后我再表现出来。许多人说我沉稳、冷静,怎么可能不冷静?连生气、愤怒都是经过分析此时应该生气我才生气的,又怎么会有过头的表现。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尹澄没有等冰山的回答,她提问也不是想要一个答案,又继续说着“时间久了,我经常也会懒的反应,无论是高兴还是愤怒,那种激烈的情绪都太累人,刚开始还挺有趣,时间常了就提不起精神应对了,因此我只是偶尔回应一些大家的关心。可是奇怪的是,我周围总有一些人很白痴的人老是追着我不放,不管我如何淡漠、反复无常,也不改变对我的好。我的那些家人,二十,呃,不,十几年来一直不停的为我付出,让我感到,自己终于渐渐正常了,对他们的爱护会感觉到心里暖暖的,很舒服,让我很想要把这些一直维持下去。可之后却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以为没机会报答了,可上天却再给了我一次机会,我贫乏的感情已经给了他们,不可能再分给别人了!”
尹澄说的都是她重生前的事,虽然知道会引起冰山疑惑,但也不想理会那么多。一次重生的机会可以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有机会为她所爱的家人付出,但是天命不可违,外公外婆这么早离开才让她格外伤心。
尹澄瞪着冰山,似在等着他的回答。冰山却冷冷的吐出“你以为我会输在时间上?”尹澄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尹澄继续想说服冰山“我活着的目标就是为了我的家人,所以我不可能为了你离开他们的。”
冰山皱眉“我没让你离开!”
“可你前一段时间还拿着国外的大学申请表让我填。”尹澄指出被冰山忽略的事实。
尹澄感觉冰山又要喷发了,连忙说“这是事实,你不能不承认!”
“你最后不是没填?”任谁都可以听出话语间的压抑。
可尹澄仍不怕死的说“那也改变不了你拿过来的事实。”果然,话刚说完,尹澄就深刻体会到夜间的寒冷,即使是在这还很炎热的天气。
尹澄叹口气,朝着冰山认真的说“阁下,您要明白,我说的那些就是为了证明了家人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而您的身份,注定了您不能和我在一切生活。”
“跟着您去英国,那接下来是什么?为了您移民?从此几年才回来一次?或者因为那可笑的贵族荣耀,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公开承认?然后乖乖的做你的妻子,放弃我的梦想?”
“我不可能为了您而抛弃家人、放弃未来,去追随您,您也不可能为了我放弃您的荣耀、您将要继承的爵位与家产,我们是两条前往不同方向的直线,相交一次,之后便越走越远。”
冰山冷冷道“我说过,这些我会解决。”
“你解决不了。”
“我说可以就可以。”
尹澄让步,“好吧,退一万步说,背景问题你可以解决,但是还有时间,我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定下终身,我有我自己考虑周详制定的计划,每一步都有明确的路线,即使我爱上谁也不会改变!这是我的固执。在我的计划里,我三十岁左右才打算结婚,而现在我才十六岁,这么长时间,你可以等吗?”
“十年。”
“嗯?”尹澄不明白冰山的意思。
“我是说给你十年。十年之后,你嫁给我!”声音里的坚定,让人觉得无可撼动。
尹澄惊讶的睁大眼睛,她没听错吧,冰山竟然说等她十年?而且,这算不算是变相的求婚?她该怎么反应?不过,心里感觉却酸酸涩涩的。
尹澄好心提醒“阁下,十年后您就32岁了!您的家庭允许您这么长时间不结婚吗?”
冰山冷冷的说道“那是我的事情。”
“阁下,我并没有您以为的那么好,我自私自利、冷漠无情,除了我关心的那几个,别人怎么样,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所谓的温柔只是我消除他人戒心、拉近关系的一种手段罢了。这样的我实在不值得你这么执着!”尹澄还试图说服冰山。
“我知道!”
“我独占欲还很强,即使不要的,除非我给,即使破坏了也不要别人碰,也有洁癖,万一被碰过,再舍不得,我也马上会把它扔掉。”
“我没打算要别的女人。”
“我特别任性、还特别喜新厌旧,看上什么不择手段都要得到,可得到了却要不了多久就不喜欢了,扔在一边。”
“你不会喜欢上别人!”
“你哪里来的自信!”
“……”
“好了,好了,不要放冷气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