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末路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见小厮拿着蜜蜡佛手走出去, 老鸨脸上的笑才变了样子, 笑着坐下接过茶:“乔爷,你也晓得我们门户人家,吃客穿客, 二十两银子在您老眼里,不过是一根汗毛, 在我们眼里,也能过个十来天, 乔爷您就休怪我今儿上门?”

八爷只得唯唯称是, 不一时小厮拿着银子进来,八爷称给老鸨二十两银子,老鸨接了银子起身笑道:“乔爷, 多有得罪, 今儿晚上要不再去我们院里,我让女儿给您唱新鲜曲子?”有了银子, 八爷只觉得自己胆气又壮了起来, 瞧都不瞧老鸨一眼。

老鸨是什么样的人,笑吟吟辞了出去,小厮关上门就开始抱怨:“爷,要在京里,她敢在爷面前这样说, 早被管家们打出去了。爷,我们回京去,要不就回六爷那里去, 不然在这里,银子也没了,连这样的人都敢欺上来。”

八爷玩耍的正酣,哪肯听小厮的,拍一拍桌上的银子:“这不是吗?”小厮急的额头冒汗:“爷,咱们押的急,不过就押了两百两银子,给了那边二十两,这里够用几日,倒不如拿着这银子回京去。”八爷怎是肯听劝的,他坐了下来,瞧也不瞧小厮:“要回去你回去,我可不回去。”

另外一个小厮见八爷这样,上前来拉这小厮出去,小声地道:“我们不过是下人,要管,还得六爷出面。”话音还没落,八爷就摔了个笔筒:“呸,你们这吃里爬外的东西,爷不过多花了几两银子,你们从中赚的也不少了,就这样罗里罗嗦,还要去告六哥六嫂,你们若不愿意伺候爷,趁早滚回京里。”

见八爷怒气冲冲,两个小厮急忙跪下,八爷骂了几句,想起还要这两小厮做事,上前用脚尖踹起一个:“去,给爷把现在用不到的夏天衣服全都拿出去当了。”小厮虽然站起,但还是迟疑:“爷,都当了,回京太太问起,小的们要怎么回话?”

八爷伸个懒腰:“不就是几件衣裳,娘哪会管这些,况且年年都做新的,我又不缺衣裳穿。”说着进屋再去睡会,等晚上好去销魂。

两个小厮你瞧我我瞧你,唯今之计,只有悄悄去告诉赵思贤才好。

都到当衣服的地步了?婉潞手里玩着一块玉佩,脸上露出叹息之色:“亏的八叔叔还小,手上的银子不多,不然真到当家时候才这样,那就是败家子了。”还不多?赵思贤苦笑一下:“娘子,这七八个月来,他现银子就败了千数,再加上这些东西,少说两千两银子没了,我赵家虽时代簪缨,这些钱也够我们全家过个半年,他就这样眼眨也不眨地花掉,长此下去,怎么得了?”

婉潞端给他一杯茶:“你先消消气,这时候你把他叫来训诫一番,他还要怪你拦着他玩耍呢,倒不如瞧着他败,等连衣裳都空了,被人赶出去,吃了些苦头,那时再慢慢教导。”

这也是原先商量好的,赵思贤捶着桌子只是不说话,婉潞笑道:“既然如此,明儿你就让人把他叫进衙门里来,摆上酒用远话问了,若他一味推脱,就还是按了原来的计策行事,若他有一分半分的悔意,咱们就派人把他送回京,也尽了你的心,如何?”

赵思贤自然是盼望着堂弟有一分半分的悔意,次日就命人把八爷寻来,远远用话问他可有去秦淮河走走,八爷只是笑道:“六哥怎么说这样的话,做兄弟的年纪还小,那些地方怎么能去,每日不过是在屋里读书,再和三五好友会会诗文。”

这话让赵思贤气的手抖,勉强才道:“你既会了诗文,就做几首诗给做哥哥的赏鉴赏鉴。”八爷没料到赵思贤会这样问,但他素来机灵,只愣了一下就道:“做诗总要有个由头,弟弟今日的诗兴不在家,等明儿见了好景致,定约上六哥一起去,好好做几首诗。”

见他全无悔改之意,赵思贤心里叹气,恨不得立时就喝出他的所为,想到妻子所言,只得忍了下去,含笑道:“既如此,我也就等着了。”八爷心里还当自己已经敷衍过去,脸上喜悦自不必言。

转眼日子又过了三个月,金陵虽然比起京城要暖和些,但今年冬天特别冷,早在十月就飘起雪花,街上的人,个个穿了厚厚的冬衣,况且又是年边,人人都要赶着回家过年。秦淮河边冷清了不少,一大清早就传来骂声:“呸,不知趣的东西,欠了我们三夜的宿钱,还赖着不走,还不给我滚回去。”

一座楼门大开,老鸨正叉着腰在骂人,被赶出来的正是八爷,他只穿了单衣,脚上的鞋只着了一只,另一只脚只穿了袜子,对老鸨怒道:“爷来你这里是瞧的起你,爷堂堂定安侯府的人,本县知县的堂弟,哪里少的了你的银子?”

老鸨一甩帕子:“呸,这贼小厮,到现在都还说谎,本县知县姓赵,不姓乔,知县奶奶姓平,哪里来的野狗,也妄想攀上定安侯府,瞧你这样子,做定安侯府管家的儿子,只怕人家都嫌你贼眉鼠眼呢。”

虽然清早又冷,但这样的吵闹也引来不少人围观,听了老鸨的话,已经有人指着八爷笑起来,就他长的这样子,一点贵气都没有,还说是定安侯府的,真是笑话。

八爷从生下来到现在,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气,用手理一理头发:“呸,等我去了县衙,见了哥哥,再让他来找人敲死你。”说着伸手:“我的裘衣和鞋子呢?”

老鸨从门背后捞出一只鞋子丢给他,冷笑道:“你还有脸问裘衣?你在这歇了三天,难道就不要钱了,那衣衫虽然破了,也能抵几天,再说,谁知道是真是假?”八爷这下急了:“那衣衫我娘说光皮子就值三百两,这里的宿钱多不过三十两,你还要找给我。”

老鸨红唇一抿:“呸,一件破衣衫,我好心收了抵银子,你还敢要我找银子给你,做你的大梦去。”那件衣衫是八爷最后一件御寒的,少了这衣衫,冬天怎么过?八爷冷的发抖,上前就推老鸨几下:“你还我的裘衣。”

老鸨怎能让他推到,已经往后退一步大喊起来:“快来瞧啊,这不给银子还要打人啊。”喊了几声,就听到后面响起声音:“于妈妈,大清早的你不关着门睡觉,在这做什么呢?”于妈妈伸手就扭住八爷,对说话的人道:“张头你来的正好,这人嫖了我们女儿,不给银子不说还要打人,还冒充本县官亲,张头你快些把他抓了。”

见了衙役,八爷心里喜欢,忙叫道:“本县知县是我堂哥,我是定安侯府的,快些把这奴才抓进牢里。”张捕头的眉皱起来:“知县老爷奉了知府大人的札子,去常熟县公干,临走前并没说过金陵城里有这样一位官亲,况且你若真是官亲,为什么小厮也不带,银子也没有,定是假的。”

说着就招呼身边的人:“把这冒充官亲的先打五十个板子再说。”衙役们发一声喊,上前就要抓八爷,八爷急的大嚷大叫:“哥哥不在,嫂嫂也在,再不成还有董管家,他们都认得我。”张捕头施施然道:“你这小厮倒也知道几个衙门里的人,只是奶奶趁着无事,去栖霞山进香去了,没个三五天回不来,董管家进京去了,你这冒充官亲的,还是随我们去牢里走一走。”

八爷见衙役们就要抓来,身子一低,竟从他们中间一个小缝钻了出去,没头没脑地跑起来,身后虽传来喊声,但只追了几步也就罢了。

跑的口干舌燥听不到声音了,八爷才停了下来,此时寒风吹过,八爷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用手抱抱双肩,还是先回下处去,那里总还有床被。

两个小厮早被八爷撵回京,屋里冷冰冰的,没有热水也没有熏笼。比起外面寒风刺骨,又是天堂一般,八爷抱着肩膀冲进屋里,踢掉鞋子就冲到床上用被把自己包起来。

躺了许久,被里总算有了热气,想起平日的热闹,八爷不由流下泪,瞧着这空荡荡的屋子,箱子虽还在,里面全空的。八爷披着被下床,打开箱子仔细搜寻,别说银子,那些古玩衣衫,全都不见踪影,只有在一个箱子的角落,寻到件旧衣衫。

八爷把旧衣衫拿出来,摸一摸也还暖和,手往旧衣衫里寻,希冀能寻出两把银子也好,摸了半日,只在衣角那里摸出一个铜钱来。

一文钱济的什么用?八爷倒回床上,身上暖和了,肚子又开始饿起来。披着被到了厨房,厨房里也一样冰冷,锅干碗净,什么吃的都没有。找了半日,在橱柜一角发现半个馒头,那馒头干的开裂,也晓不得放了多久。

八爷这时肚里饥,拿起馒头就要嘴里送,咬了口咽了半天也咽不下去,又到井边打起半桶冷水,拿个碗舀了,冷水就着干馒头,总算是肚里有点东西。

吃完八爷还觉得饿的慌,回到屋里躺下,茫然地盯着床顶,今日才初八,哥哥去公干定要到年边才回来,嫂嫂去进香,路上若再玩耍几日,只怕也要十天,等他们回来,自己已经饿死在这里。

想到伤心处,八爷不由哭了起来,早晓得这样就不该把银子看的土块一样,拿着不要命地使,或者当时也留下件把东西,没有当尽也好。落到现在没有寒衣,也无吃的,这十天要怎么熬啊?

八爷在这里伤心,外面传来喊声:“乔爷在吗?”八爷刚要坐起来人就走进屋里,见进来的是房东,八爷刚要擦泪起身行礼,房东就冷笑起来:“好乔爷,这时候还躺在这里呢,您欠我的房钱可有两个月了,乔爷,我这一家老小可还等着过年呢。”

八爷刚说个通融,房东已经伸手把他拉下床来,脸上变色:“呸,我通融你,谁来通融通融我,还不给我滚出去。”八爷也知道欠房钱欠的太久,只得穿了鞋抱起被准备走,早被房东拉过被:“这被还值那么几两银子,也罢,就拿这被抵了吧。”

身上的温暖失去,八爷几乎是含泪向房东道:“我没有御寒的衣物,还求把这条被给我。”房东手里扯了被,就在房里四处搜寻起来,听到八爷这样说,把那件破衣服丢给他:“拿这个去,也是我好心,不然就该光身子赶你出门。”

八爷到了这时再说不出什么话,一走出门,更觉寒风刺骨,天上又飘下一点雪花,该何去何从?有人推了推他:“哎,前面周大户家舍粥,你还不赶紧去?”

八爷低头一瞧,见是个破衣烂衫的乞丐,这样乞丐怎可近的自己的身子,八爷刚想呵斥,猛然瞧见自己身上穿的,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乞丐还在拉他:“快走快走,晚了就没有了。”八爷身不由己被乞丐拉到一户人家门口,已经排起好长的队,乞丐兴奋地说:“王大户家的粥最好,去年我吃过,里面竟然还有红枣和枸杞。”有红枣和枸杞的粥算什么好粥?

八爷刚想说话,已经闻见粥香,肚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不由咽了口吐沫,那乞丐还笑呵呵地道:“你是新来的吧?”新来的?八爷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已经排到了他们跟前,乞丐把破碗伸了过去,嘴里就道:“主人家善心大发,来年大大发财。”打粥的给了他一碗。

那勺到了八爷跟前,管家看了八爷一眼:“新来的,不晓得规矩吗?”先前那乞丐已经在喝粥了,还用手拉一下八爷:“快些说吉利话,好讨碗粥喝。”八爷舌头在嘴里抖起来,看着面前挺胸凸肚的管家,那吉利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小时候说吉利话是讨大人喜欢,可为了一碗粥?

八爷愣了半响,终于开口道:“不食嗟来之食。”管家咳了一声:“这倒稀奇,想必也是个刚败落的人家吧,我可告诉你,我们主人施粥,就是要讨吉利话的,再让你们知道,任你们之前是什么样人家的子弟,极败落了,就该低头才是。”

说着管家冷哼一声:“您啊,要风骨,当初就不该把家产荡尽,这时候讲风骨,真是笑话。”说完管家就把八爷一推:“让开,我还等着做事呢。”

八爷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瞧着人群不停地往前走,先头那乞丐已经喝完了粥,笑着说:“我和你说,谁没有过过好日子?你现在刚刚败落,不晓得肚皮最重要,等过上几年就知道了。”说着乞丐拍着肚子唱着歌走了。

旁边有人议论说:“那个不就是金老爷的独子吗?金家败了也才四五年,他怎么就这个样子?”议论声传进八爷耳里,难道自己以后也要这样?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之为妇不仁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弥天记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至高降临命之奇书女配她天生好命她的4.3亿年恣意风流农家娘子美又娇
相关阅读
[综武侠]兔儿神弄姻缘宥溪重来的传奇幸福生活天数[洪荒]溺爱猫咪,男神宠翻天(死神)家有贤妻回到1995有种[娱乐圈]王牌穿越:独占第一帝君穿越之盛女变辣妈
作者秋李子其他书
珊瑚 万家主母 极权皇后 侯门女 曼婚 当悍妇遇到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