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轻颤, 眉头紧锁。
脑海中成型的画卷不但没有令元始释疑,反倒令他心底疑窦更生。
因为, 那画卷之中所呈现的,似乎是——一团混沌之中的, 光?
十朵盛放的彼岸花在元始睁开双眸的同时凋谢,孟婆汤在他脑海中所倒映出的景象无法不令元始感到失望。
只是一团光,对于元始来说实在还是太模糊了。
要严格来说,他们三清是盘古元神所化,本体可不就是三团结合了清气的清光么。作为他与通天的子嗣,他孩子的本源是一团混沌之光,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那光是白色的, 并不完全与元始的玉清仙光或上清仙光相似, 但洪荒世界事物多变,千姿百态。
孩子在孕育的过程中产生点什么异变,其力量脱胎于他与通天又独立于他与通天,也是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
紧抿着嘴唇, 元始紧锁的双眉始终没有释然。
即使是这样, 他心底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不安。如果是在别的事件上,元始或许还会在自己直觉与理智的交锋中偏向理智推论的结果,但在他不愿有任何闪失与差错的孩子身上,元始却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直觉。
脸色蓦然变得苍白,元始身上透出一阵虚汗。
切下一缕元神,附着在自己腹中还在孕育的孩子身上,这样就等于在孩子身上安上了一个贴身的检察设备, 让他可以随时随地地关注这个孩子的身体精神状况。
虽说切割下元神,即使是对于圣尊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损伤,但这对于元始来说,已经是最安全也最稳妥的方法。
反正,这种伤势对元始来说,养个那么两三万年也就能痊愈了。算算时间的话,从现在到记忆中封神之战的爆发时间,怎么着也在三万年之后。
无论如何,他都要护他的孩子一个周全。
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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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人族那边,少昊退位,颛顼登基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颗蓝色水晶球,银发蓝眸的巫族太子另一只手习惯性地与身边爱妻十指相扣,一边玩着,一边语带调侃地对身边的黑龙说道。
“嗯。”
嘴上应了一声,相较于霖,洛铭对于颛顼登位的态度更加冷淡。
见此境况,霖倒也并不意外。毕竟,虽说颛顼也算得上是龙霁的徒孙,但就因为轩辕,龙霁被元始罚去面壁。这样的结果令洛铭与霖都略有些不满。
他们晓得元始绝对是为了龙霁考虑,但又咽不下这口气。
是故,作为“罪魁祸首”,害龙霁被罚的这口锅,轩辕怕是背也要背,不背也要背了。
不过洛铭与霖并没有在颛顼的问题上纠缠太久,毕竟他们目前不涉大陆。有些东西听说知来,也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落后于时代。这一次他们的会晤,还是在于龙族与巫族在海洋中的合作与利益分配等问题。
因为就算龙姝失去了公主的身份,也到底还是龙君的女儿。
龙族与巫族之间,还是有了牵扯不断的姻亲关系。因此,霖与洛铭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亮出自己的底线,而后再互相让步。
这样解决问题,效率还是非常高的。
没过多久,解决了问题的霖就心满意足地带着爱妻宓妃踏上返程了。
作为东道主,霖与宓妃要离开,洛铭自然也要起身相送。
这样一来二去,他们就一同踏上了北海的海面。
海面之上风光和煦,万顷碧波荡漾,时不时地还有飞禽自海上掠过。吹着迎面而来的海风,嗅着海洋清新的味道,不得不说也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至少,宓妃就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她握着丈夫的手,微微转头,刚想对霖说什么,却突然发现霖望着自己脚下的海洋,似乎带着疑惑地微蹙起了双眉。
“阿霖?”
毕竟是一对恩爱夫妻。
宓妃在察觉霖的异样后当下就带着疑惑与担忧地开口轻唤丈夫的名字,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她也跟着霖蹙起了眉,那副不安的样子反倒惹得霖笑了起来。
“没事,至少——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纤白指尖抵在宓妃的额头之上,霖温柔地为妻子展开了眉间的皱印。
“海的潮汐,似乎起了变化……”
这边夫妻情意浓浓,那边洛铭这位万年单身似乎是觉得有些伤眼地移开了目光。他如之前霖那般,将目光投注在脚下的大海之中,而后轻声道。
“是啊。”
应了一声,霖无所谓地略微点头。
对于海洋的变化,天生掌管水脉的龙族与巫族水神一系,都是最为敏感的。只是,他们倒也并不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们掌管着水,所以即使是在海洋的万丈狂澜面前,他们也总能安然无恙。
若要真的算起来,应该为海洋潮汐变化而担忧的,反倒是并不生活在海上的人类与妖族的那些小妖。
因为,海洋的变化与陆地上河流的变化息息相关,更有甚者,这海上潮汐的变化可能就是陆上河流异变引起的。
再度看了眼脚下,霖心中了然。
大概过不了多久,陆地之上就要有洪涝之灾了罢。
不过,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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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的想法没有错,真正应该为水而忧的,确实并不应该是巫族龙族。
人族地界,昔日的崆峒王庭之下。
因着昌意之死,玄嚣无论是从行事作风,还是生活起居,都受到了深深的影响。
而这些影响中的其中一条,就是玄嚣弃人类历代皇者居住的王庭不顾,在距离崆峒山主峰足有十里远的一座高度仅次于主峰的山峦之上,重建了王庭。
而今,玄嚣就要在新的王庭禅让地位,功成身退。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就目前而言,这好事之上似乎还蒙上了一层阴影——玄嚣要退位,距离吉时不足六个时辰,但他心中所属意的继任者、他侄儿颛顼却迟迟未到。
这样的境况,不单让玄嚣皱眉,更令他身边一些熟悉玄嚣性情与颛顼为人的臣属担忧。
颛顼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眼见爱徒担忧不安,一边为玄嚣功成身退一事而特地赶来的多宝当下便伸手掐算了起来。然而,他算来算去,除了算出莫名凶兆外,竟是完全算不出颛顼的行踪。
如此一来,玄嚣几个孩子中与颛顼感情最好的f极坐不住了。
再也做不到在房间中空等,f极溜出宫殿,跟两个身边的随从一起跑到了山下,就要顺着若水与王庭之间的路去找颛顼。然而,还不待他真正踏出王庭的范围,面色凝重的颛顼就迎面匆匆而来。
“阿极?”
见到f极,颛顼脸上流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堂兄会在这里。
“还好意思叫我。”一把拽住堂弟上下打量,眼见得颛顼全头全尾零件齐全,没缺胳膊断腿也没什么伤势,f极这才放下心来。
听到颛顼似乎带着点诧异的唤声,他当即没好气儿地拍了颛顼一巴掌。
“你迟到了三天知道么?阿爹和我们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了你知道么!!”
“抱歉……”听到这里,颛顼眉间本来已经舒展开的印痕再度深刻,他抿了下嘴唇,单手拽住f极有些急切地道。“快走,我们去见共主。外面出事了!”
闻得此言,f极微微一怔。
他是有些不太明白颛顼如此急切的缘由,但也知道以颛顼的性格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想想颛顼的迟到,他的神情也开始严肃了起来,不必颛顼再拽,他当下就跟着颛顼向主殿的方向跑去。
不过,颛顼与f极跑得倒是快,但……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第无数次被自家公子抛在脑后,两个随从恨不得无语问苍天。f极公子喂!您又把我们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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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若水涨势有变,河水溢出河道淹没了我部一小半领地。所幸我部撤出及时,并没有太大的人员财产损失。”
坐在玄嚣右手边第一个位置,颛顼神色凝重地说道。
“但我总觉得此事不对,是故在安顿好部众后便来到去到了周边各个部落查看。而后,我竟是发现,在我部边的十余个部落,竟都起了洪祸。虽然受灾严重的部落只是少数,但这样的境况显然并不寻常。”
“共主,我担心,这一次的洪水并不是个发现象,而是遍及了整个洪荒大地的大范围灾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