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扶着金光慢慢走。

他倒是想给金光治疗, 但他的魔气和金光的正气完全不符合。何况金光没有反对七夜扶着他。大概自从知道七夜可能不是魔，金光对七夜的感觉就复杂了许多, 现在没把他当敌人看了。

“七夜，你印象中有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金光问。

七夜想了想, 道：“我在魔宫文件中看到一个地方，叫做无泪之城。据说无泪之城什么都没有，进去的人就出不去。”

“你觉得我们是在无泪之城？”金光四处打量。

七夜淡淡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有可能。无泪之城是什么东西，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也没见过。”

金光若有所思：“不管怎么说，他既然让我们来这里, 就有要求。”

七夜一点都不着急, 他不相信凭自己的能力还会走不出去。即使这里真有大魔头，有正邪两道的头头，总不可能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吧。

金光道：“我需要休息。”他绝不是在示弱，只是不想没养好伤拖累七夜。金光从来不习惯别人的帮助。

七夜抬头：“前面休息吧。”

两人进了一间屋子, 说是屋子, 不如说是炼炉，可能是炼铁的。最可怕的是，炉火竟然还熊熊燃烧着，在寂静的城里显得无比诡异。

“这是兵器铺？”金光扫了周围的兵器一眼。那些东西基本上都已经腐化，没有光亮。

七夜道：“应该是炼剑的炉房。”

“炼剑的，那他一定很厉害。”能在这城市保持异样，肯定有问题。金光挑眉, 选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挥挥手，扫干净灰尘，打坐。

七夜没有打扰金光，也找了个地方坐了，沉思。其实七夜隐瞒了情况，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不过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无泪之城。在忘情森林的时候，七夜不知为何做了一天的梦，梦见了他们的前几世。而这个地方，就是第一世死亡的地方。

他死在这里，金光……也死在这里。

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七夜第一时间戒备起来，到底是谁把他们弄到这里来的？而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时间慢慢过去，万物都是寂静的，只有炼炉里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七夜开始做梦。

他频繁的梦见自己前几世，梦见自己的未来……太惨烈了，他几乎一无所有，还是被金光所欺骗。

痛不欲生，七夜几乎流泪。但他醒了，于是没有流泪。

七夜抬头看金光——他在打坐，非常淡定，表情似乎都没有变过。

难道金光不做梦吗？为什么只有自己梦见？真不公平。

许是七夜盯得太久了，金光睁开眼，问：“你看什么？”

“你没做梦？”七夜问。

金光淡淡道：“当然做过。”

“你不伤心？”七夜很诧异。

金光更诧异：“梦就是梦罢了。”金光是挺奇怪的，人做梦醒来后不应该有太强的逻辑，但这个梦，简直就是前世今生一般，详细的太过分。但即使如此，金光也没有兴致追寻。

“你比我理智。”七夜叹气。他愧为魔君，竟然连金光的心性都比不了。

金光淡笑，七夜会这么想，其实是不了解玄心正宗。魔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感觉，而玄心正宗却会，作为宗主，更是有无数的事情不能做。金光早已习惯了将天下安危担在肩上，他习惯了克制自己，当然比七夜理智。

两人就这么看着，没话说了。

一道明亮的光线出现，在两人面前凝聚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谁？”七夜第一时间站在金光面前，摆出防卫的姿态。

金光冷静的侧头，避开七夜看她：“阁下请我们来的？”

女子轻柔的道：“不，你们触动了无泪之城的阵法。”

“怎么才能出去？”金光问。

女子道：“让无泪之城的魔感动。”

“怎么感动他？”七夜问。

女子淡淡道：“无泪之城，不能流泪。魔需要的只是故事，好听的爱情故事。你们能讲故事吗？”

七夜有些诧异：“只要讲故事？”

女子点头。

金光眼神一闪：“什么样的爱情故事才算是好的爱情故事？”这一点非常重要，金光一点都不相信这个女子的无辜。能生活在所谓无泪之城，没有点能耐怎么可能？说不定，她才是无泪之城的魔。但这些，金光没有说。一是他没在女子身上发现魔气，甚至还觉得她带着点仙气，第二，就是他没有把握离开无泪之城。

女子道：“有真感情的。”

七夜看了金光一眼，开口：“我说一个吧。”他突然想知道金光到底是不是和自己做了一样的梦，如果不是，金光梦见了什么？如果是，金光到底怎么想的？七夜说的，是第一世。他作为干将，金光作为莫邪。这是一个惨烈的爱情故事，一个沟通不好的悲剧。七夜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窥视金光。金光和女子一样听的很认真，但没有特殊的表情，让七夜有点失望。

七夜心不在焉说故事，大部分心神还在金光身上，自然看不到女子的表情。而金光，一直在观察这个女子。他看到，这个女子似乎很讨厌七夜说的故事，虽然表情不变，但眼神中闪烁着冷光。

以金光的感觉来说，这个爱情故事挺感人的，那么她不喜欢的理由在哪里？

女子如水的目光从金光身上扫过：“金光宗主不说一个吗？”

金光微笑，开口：“很久以前，有一个霸主，他有个爱妾……”金光说的是霸王别姬那一段，当然，金光在故事中根本没有出现。然而梦中，金光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是那个白衣飘飘四面楚歌的留侯张良。

这故事听在七夜耳里，坐实了金光就是虞姬。至于金光不肯承认，大概是因为今生是男人的缘故。七夜微微一笑，没有揭穿金光的虚假，而心里，七夜已然决定，今生再不负金光。

他已经不是圣君，不需要对任何人任何事负责，他欠的，只有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