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珩天没亮就走了, 容盈月想起高珩昨晚的话,带着容盈心到了囚禁水轻灵和宣琉璃之处, 是一座假山的牢房里。
高珩虽抓了她们,倒是没怎么为难, 两人虽瘦了不少,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容盈月过来时,水轻灵正在帮宣琉璃梳头,神情间甚是亲昵。
容盈月没有打开牢门进去,只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在牢房门口。
水轻灵和宣琉璃看到容盈月自然吃惊, 她们自从被黑衣人抓了后, 一直在猜测这幕后人是谁,想过很多可能,没想到竟然是容盈月,她们跟容盈月无冤无仇, 为何要抓她们?
水轻灵下意识的将宣琉璃挡在身后, 沉声道:“是你抓了我们。”
容盈月憎恨夏炽陌,水轻灵是夏炽陌的人,自然一块儿恨上,至于宣琉璃,光那张长得像宣瑾的脸就让她生厌,虽说她动了想让高珩放弃的念头,但是不代表她愿意放过夏炽陌和宣瑾, 若不是她们,今日坐在皇位上的便是她的儿子,而她则是大楚的皇太后,之所以萌生退意,只是不想高珩丢了性命罢了,不过高珩若坚持,她自然会随着他,毕竟已走到了这一步,现在夏炽陌已经死了,宣瑾还好好的呆在宫里,有水轻灵和宣琉璃做人质,无疑多了一个威胁宣瑾的筹码,就算帮不上大忙,拿来解解气也成。
容盈月皮笑肉不笑道:“哟,这不是咱们的韶华公主吗?何时沦落成阶下囚了,瞧瞧这小模样,让景王看到了非得心疼死不可。”
水轻灵和宣琉璃被抓后,先关了一阵子,后来被送到京城,对外面的事半点不知,自然也不知道夏炽陌出了事,看到容盈月,只在心中猜测,容盈月抓她们意欲何为?还有一事,虽然不知她们此时被关在何处,不过可以肯定绝不是宫里,那么容盈月又怎么会在这里?
已到如斯地步,水轻灵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道:“你把我们抓来想干什么?”
容盈月一脸玩味,不紧不慢道:“自然大有用处,”
宣琉璃性子急,怒道:“要杀要刮给句痛快话,否则等我出去告诉我姑姑,她一定饶不了你。”
容盈月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立即笑个不止,拉着容盈心道:“妹妹,本宫有没有听错,她说什么?出去?”突然脸一冷,盯着宣琉璃,“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宣琉璃对上她凶狠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缩到水轻灵身边。
水轻灵揽着她,脸上不卑不亢,冷笑:“除非你杀了我们,否则王爷定会救我们出去,若真杀了我们,王爷也会为我们报仇。”
容盈月又一阵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站起身,走到铁栏处,面目变得狰狞:“报仇?夏炽陌正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给他报仇!”看到水轻灵被完全被震慑住,这才心满意足道,“放心,很快就会送你们去见他!盈心,我们走。”
容盈心看了牢里的两人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随着容盈月出去。
宣琉璃像是刚反应过来,问水轻灵:“她的意思是不是景王死了?”
水轻灵先是摇头,跟着干脆跌坐在地上,主子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股深深的悔意从心底升起,她从小就跟着夏炽陌,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也曾想过有一天会战死沙场,不过就算死,她也会陪着主子一起死,而不像现在,主子在战场上殊死搏斗,她却躲在一边谈情说爱,看了一眼宣琉璃,宣琉璃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自从她们被挟持之后,宣琉璃比以前越发依赖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怎能怪得了旁人?便强颜欢笑道:“王爷是什么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定是容盈月吓唬我们。”
宣琉璃半信半疑。
水轻灵不愿多说,她不知道容盈月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足以让她乱了心神,之前虽然一直被困着,不过可以和宣琉璃在一起,并不觉得什么,相反还有一种患难见真情的感觉,现在主子生死未卜,自然不能再坐以待毙,看着铁牢,琢磨着如何逃出去。
“陌儿,陌儿。”陈氏高烧不止,口中一直喊着夏炽陌的名字。
宣瑾亲自守在陈氏床边,十几年来,第一次以媳妇的身份毫无怨言的侍奉着她。
夏炽陌的死无疑对陈氏的打击最大,陈氏一共两个孩子,长子死时,毕竟有了心理准备,没有过度伤心,现在唯一的孩子突然没了,陈氏如何能不伤心难过,何况女儿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心愿,让她这个做娘亲的更加悔恨不已,再加上年纪大了,以至于一病不起,不是昏迷着说胡话,就是醒了骂宣瑾,骂她命硬克夫,怪她不该让夏炽陌冒着个险,说她害死了夏炽陌。
任凭陈氏如何骂她,宣瑾都不反驳,只生生受着,恢复她一贯淡漠的性子,好似什么都不在意,至于她心里如何想,旁人是看不出的。
好不容易把陈氏劝睡下了,宣瑾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房里出来,吟霜帮她揉肩捏背,宣瑾受的委屈,她都看在眼里,不无埋怨道:“太皇太后怎能如此蛮不讲理,娘娘的伤心一点不比她少,她还那样怪你。”
宣瑾只淡淡道:“你没做过娘亲,自然不会明白娘亲失去孩子的痛,我不过被她责骂几句,如若能让她心里好受些,倒也值得。”
“不错,没当过娘的,确实不知孩子是娘亲的心头肉,只可惜有些人,天生蛇蝎心肠,根本不管别人骨肉分离的痛苦,现在她自己也尝到这种滋味,是上天有眼,她应有此报!”
言语中充满了恶毒,宣瑾吃惊的看着眼前之人。
吟霜立即喝道:“大胆,娘娘在此,容不得你放肆!”
宣瑾摆摆手,起身走至那人跟前,道:“此处说话不方便,你随哀家来。”
那人犹豫片刻,跟上宣瑾。
宣瑾让吟霜把风,看着那人道:“看来这宫中还有很多哀家不知道的秘密。”
那人道:“这有何奇怪,你来宫中才多少年。”
宣瑾笑道:“如此说来,那便是陈年往事了,既然年代久远,不知道也罢。”
那人脸上有了痛苦之色:“对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我们这些下人的命就如猫狗一样卑贱,自然不值一提。”
“你既然肯跟哀家说这番话,便是想把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告知哀家,哀家也想知道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
那人正是水轻灵的娘亲姚霜雅。
姚霜雅惨淡一笑:“不过是苟延残喘,为保住我跟女儿的性命罢了。”
宣瑾不解,夏炽陌告诉过她水轻灵的身世,水轻灵乃是先帝的血脉,为此陈氏还给了她名分,册封水轻灵为韶华公主,水轻灵也三番四次想认娘亲,只是雅姨装疯不肯认她罢了。
姚霜雅道:“你以为这世上真有永远不被人知道的秘密?你错了,当年知道小皇子身世的人除了我之外都死绝了,不是我够忠心皇后她信任我,”她口中的皇后还是当年的陈氏,“而是我找到了靠山,在皇上身边伺候,皇后她没机会害我,我跟她说,她若想杀人灭口,小皇子的身世便会立即曝光于世,皇后投鼠忌器才暂时放过我,我自然也不敢把这秘密随意抖露出去,否则还是死路一条,可惜皇上没活过几年就突然暴毙身亡,我为了活命便把目标转向大皇子,大皇子年轻气盛,贪图我的容貌,在他即位不久,我便怀了孕,大皇子少年心性,知道我怀了他的骨肉,就想立我为妃,皇后她怎肯,先不说我先后侍奉过两位皇上,单单我知道她那么多秘密,就不能容我,大皇子为了维护我,始终不肯妥协,为此他们母子闹得很不愉快。”
“于是你生下轻灵后,以此为条件,并答应从此装疯卖傻,既不认女儿,也不说出夏炽陌的秘密?”宣瑾帮她补充完。
姚霜雅苦笑道:“哪有这般容易,在皇后眼中,我怀得根本就是野种,不可能有名分,她曾三番四次想打掉我腹中胎儿,是我谨慎,才逃过一劫又一劫,我生轻灵的时候,正好前不久有个宫女跟侍卫偷情生下一个孩子,我便将孩子偷偷掉包,当天晚上,那宫女的孩子就被皇后派的人活活闷死了。”姚霜雅回忆这段往事时,脸上出现惊恐之色。
宣瑾亦听得心惊。
姚霜雅接续道:“孩子死后,我便借机发了疯,所有人都以为我的孩子死了,大皇子亦不例外,他无力反抗他母后,从此便纵情声色,他身子本来就不好,如此伤上加伤,这也是为何即位那么多年都没能再添一个子嗣的缘故,直到后来你进宫。”
宣瑾默不作声,她一直都知道夏炽礼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却原来有这段往事,果然凡事有因有果。
“母后她相信你疯了?”宣瑾问。
姚霜雅摇头,“皇后她用尽一切手段就想看我是真疯还是假疯,都被我咬着牙忍了下来,这才相信我受了打击真疯了,或许是可怜我吧,也或许是为大皇子少恨她一些,没有赶尽杀绝,留下我一条命,不过还是张冠李戴,将那与侍卫偷情的宫女杀了,把罪名加到我头上,只为撇清我跟大皇子的关系,却阴错阳差的将轻灵还给了我,直到现在皇后都以为轻灵非我亲身骨肉,整整二十年,女儿就在身边,我却不敢认她。”
宣瑾还有很多疑惑,夏炽陌不可能骗她,夏炽陌跟水轻灵的感情她也看在眼里,骗不了人,更何况陈氏还册封水轻灵为公主。
姚霜雅看出她的疑惑,道:“这一切不过是皇后编织的一个谎言罢了,大皇子已被皇后毁了,她不想再失去景王,更为重要的事,景王身边需要一个信任的人,轻灵是再合适不过人选,既要让轻灵死心塌地,又不想让景王看到人性太过丑陋的一面,所以皇后才编出这样的谎话,反正她这一辈子都活在谎言之中。”
突然听到这些,宣瑾需要时间梳理,还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姚霜雅看着天际,缓缓道:“景王都没了,就再没有秘密可言,而我自己也命不久矣,我只希望在临死前,能认回我的女儿。”
宣瑾正要告诉她水轻灵被人抓了。
又听姚霜雅道:“景王和轻灵虽生在皇宫中,却比这宫里面的任何人都要善良。”